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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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随料得果然不差,他与方中群在王左原先的草屋内查看,发现王左走得倒极是从容,床椅桌柜都整整齐齐,只是均已空空荡荡。若不是王左早先就做好打算要走,就是他实在是个颇为有才之人,他和伙计三人的衣物行李,兼之这些日子所收买的珍珠,连根汗毛都是没有拉下。

  方中群心中更是不安,看着岑随说:

  “岑大哥,这次真是给你们添了大麻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弥补了。”

  岑随倒是个果断之人,他环视屋内一眼,转头对方中群说:

  “既然如此,此地多留无益,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你用了餐先自回去休息。”

  说罢先出了屋子。

  方中群跟在后头钻出来,只见岑随摆手叫过几个人,逐一吩咐下去。他知道岑随在安排明天离开的事情,也不想吃东西,便自己先回到原先的草屋休息。

  说是休息,实则方中群躺在床上,内心思绪万千。一时想到原来的幸福生活,念及父母,心中不免悲痛万分;一时又想到自己落到个不知是何年何月的诡异地方,今后的生活该怎么打算。脑海里纷纷杂杂,实是没个主意。既睡不着,方中群便起身推开门,想着出去走走,舒缓下思绪。

  适时已经入夜,方中群看着村中场地来回忙碌的人影,也不想多做打扰。转身向着往海边的路走去。

  月亮已经从树林边上升来了,洒落一片冷冷的光辉,透过疏密无序的树阴,漏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

  方中群沿着海浪的声音,走出了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夜空无比宁静,闪烁的星星交织成一片,勾织一幅柔美而又和协的图画。星星挂在黑色的天幕上,平静、安详,既像一只只明亮的眼睛,又像一盏盏银色的灯,银河中闪动,像无数漂在河上的航标灯。暖和的微风轻轻地吹着,月光洒在海面上,像是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夜空下,

  方中群从海边望过去,那缀着珍珠般的繁星的夜幕好像就是垂直地悬挂在他的眼前。他凝视着这无以伦比的美丽之海,简直无法相信几天前这海还是多么的恐怖。他定定地站着,听着轻柔的浪花拍在沙滩上那沙沙的声响。

  他突然想通了。

  无边无垠的宇宙中,有我存在,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我存在。过去,我在那里;现在,我在这里;将来,我仍然会在某个地方,活下去,认真活下去。不管人生起伏无常不定,路途多么崎岖坎坷,我所要做的,就是坚定的走下去,走在人生这条路上。

  因为,是我的父母,给了我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权利,活下去,就是对他们最好的纪念。

  不知不觉,方中群泪流满面。

  这一刹那,方中群彻底离开了他的所有过去,他关注的,就是如何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不管渺小或者伟大,他至少都在这里留下了他的足迹。

  方中群在沙滩上obooko跪了下来,对着海的方向,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然后,他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月色下的海面,转过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进了树林。

  再也没有回头。

  回得到村落里,方中群看到村落里已经乱作一团,各个屋子里人影绰绰,中间的空地上聚集了十来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岑随也在其中,他急忙跑了过去。

  看到方中群跑过来,岑随并不多问,就说了一句:

  “王左向官府告了密,官兵要来了,我们现在就走!”

  方中群此时真是哭笑不得,之前十八年的日子仿佛都不如这一个星期精彩。他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直接跟着岑随就行。

  方中群知道岑随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只见他吩咐下去时手下的人连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分头行事,可见得他在这伙人中威信极高。

  岑随将人分成三路,头先两路均为三个年轻男子,分头向着林中窜去,起伏间便没了身影。待过得片刻,他自己带领剩下的数名青壮男子,将妇弱裹在当中,沿着第三个方向走入林子。临得出发,他转头吩咐了一声方中群:

  “方兄弟,跟好。”

  方中群自是不会充英雄,想他自小读书,连架都是没有打过的,这种时候当然紧紧跟着能打的大哥们闪路是最稳妥的法子。

  在树林中行得片刻,后边便传来了嘈杂之声。紧接着远远看到火光腾空而起,想是官兵没能逮到人,只得一把火将那村落烧了泄愤。那火光透得林子来,将众人身影映得通红。方中群见他们脸上均无甚悲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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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猜得那不过是一落脚所在,大伙平日自然各有去处,只待岑随召集做这采私珠勾当的时候方聚集与此。

  一行人压低声音,在林中疾行,只是中间夹裹着些妇人,也就未必能快了多少。倒是举手抬足都分外小心,生怕踩踏了枯枝,发出声响将官兵引来。

  众人到得林间一块空地,岑随仔细查看后头似是并无追兵,多少也放了半颗心下来。正吩咐大伙休息,突听得周遭发一声喊,十数个汉子点起火把围将上来。

  为首一人身着窄袖齐膝山纹锁子甲,头戴黄铜勇字腰铁压缝六瓣明铁盔,腰间跨一把朱红漆鞘靶滚刀,正是将官打扮。

  只见这将官冷笑数声,道:

  “本官奉李公公之命捉拿私自捕捞贡品珍珠之刁民,看到本官在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话音刚落,他身后数个头顶红顶缨软帽的官兵一挺白漆杆长枪,杀将上来。

  方中群只吓得魂飞魄散,瞧这明晃晃的枪头在眼前晃来晃去,以前那里见过这等阵仗,一直都是个乖乖儿子,连警察都没有打过交道,今天看样子不但打破记录,而且小命弄不好也交代在这里了。按岑随之前说的,投降也是个杀头的罪,不投降当下就过不去,这咋办才好。

  他正胡思乱想间,岑随高喊一声:“在下合浦唐中合,哪个敢来拿我!”便率几个青壮汉子迎了上去,手中长棍一挺,架住官兵长枪,两下里便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这一打起来,方中群可就看出些端倪来。这两边人马都是稳住了下盘,手中枪棍点抹挑劈砍,架势做了个十足,嘴里骂声不断,手上的家伙紧向着对方的家伙招架。一时间呼呼喝喝,棍棒敲击之声大作,偏生光打雷不下雨。他这个完全的外行都看得出来,好似那电视连续剧中两军对垒,手中兵器一阵对敲,然后几个小兵按顺序翻个跟头,就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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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方中群眼前的武戏打得更假,连跟头都没人翻。一会见岑随卖了个破绽,脱出身来,高声喊道:

  “好利害,在下实在抵挡不过,愿意奉上白银二十两,只求将军饶命!”

  那将官只在那嘿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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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也不发话。

  岑随见没有下文,只得再叫:

  “将军,在下愿意奉上四十两,只求留着村里人活命!”

  将官双目一瞪,怒道:

  “你当本官是那贪赃枉法之人不成,弟兄们,一个都放他们不得!”

  岑随实在没有办法,装模做样又抵挡了几下,叫道:

  “将军,五十两最多了,再多真没有了!”

  只见那将官捻捻颌下长须,点点头道,

  “也罢,弟兄们出来辛苦,多少取点茶水钱,也不枉了这一趟。”

  说罢,两下人马一分,多少摆个架式。岑随从身边人手中接过几个碎银稞子,将自己腰带解下,掏出里面的碎银子,两边合做一处,放在空地中央。

  将官挥挥手:“谅你等也没胆子骗爷爷,滚罢。”

  岑随这边众人早准备停当,径直向林中钻去。岑随走过方中群身旁,发现方中群呆立当场,目瞪口呆,已然僵化过去。只得拍他一拍:“快走,方兄弟。”

  “啊,啊,好!”

  方中群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着跟上了岑随的脚步。

  这一路再太平无事,偶有林中响动,都是些山鸡野兔之流,驱赶开了便是。众人走了又有两个多时辰,眼见多数妇女都是气喘吁吁,颇有再走老娘就趴你们背上的势头,岑随这才下令休息。

  趁着休息,方中群挤到岑随面前。

  “岑大哥。”

  “有事?”

  方中群紧紧盯着岑随,“你认识刚才那些官兵?”

  “素未谋面”

  “怎么可能?你不认识他们他们怎么会放过我们?”

  岑随哈哈大笑,只觉得方中群实是不知世事,

  “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兵都是这样,若非是顶头上司压阵,能放得一分是一分,要是逼急了,我们玩起命来,他们也有损伤。倒不如取些钱财,大家乐得轻松。反倒是碰到些衙役皂隶,横行惯了,人钱都要,这还难以对付。”

  方中群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说这也是自己国家老祖宗的兵,能熊成这个样子,倒也是古往今来罕有了。自己所在的当世,贪污腐化也是横行无忌,看来这天下万事,多半也都有传统使然,须是怪不得环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