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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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祐巳坐在柏木优与祥子中间,圣与蓉子坐在他们对面,五人就这样静静的啜着茶,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交谈。

  室内播放着古典琴乐,时而轻快,时而舒缓,时而典雅,时而悠扬,跳动的乐符毫不理会空间里的沉闷,自由随意的盘桓在每一个角落。偶尔会传来水与器皿碰撞的声音,那是堂本在清洗杯具。

  早上九点二十分,入秋的天空泛着灰白。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秋意悄然袭上枝头。苍翠的叶片已是半枯,摇摇摆摆欲落则留。粉樱飘零,点点片片旋转回荡,伏地随风而扫,翻转百遍再也无心飞扬。枝草失去了活力,微微低垂,似在回味夏的娇艳,似在等待秋的妩媚,却也知道,该走的要走,该来的要来。

  “那个…”祐巳细声细气的嗫嚅,一双带着不安并略微好奇的大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坐在身侧的柏木优,“柏木前辈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是我打电话通知他的。”圣盯着祥子自看见柏木优起便抿紧的嘴唇与僵硬的脸颊,漂亮的瞳眸止不住揶揄的笑意。

  “咦?”祐巳的小脸又被惊讶占满,“为什么?”

  “是我的提议。”蓉子放下茶杯,双肘顺势压在距杯子半掌的两旁,十指交叉连接手掌背面,脸向前倾,轻轻靠搭其上,深邃且闪动着异彩的眸子随着上扬的嘴角泛起了笑痕。

  “我觉得柏木同学有权利,有义务参与这次的事件。”

  “噢?”柏木优再次轻啖了口茶,原本下垂的眼帘微微抬起,没有情绪且略有凉意的视线投向蓉子,刚毅的唇角弯着似笑非笑的漠然。

  “因为我是小祥的未婚夫?”

  “也可以这样说。”

  “我想这没有直接的关系。”

  “当然有。”圣的声音像是从鼻孔里哼出来般,懒懒的睇了他一眼,看着祥子而笑的眼眸在转向他的时候变为了不悦,“因为祥子要和你解除婚约。”

  天敌,说的就是圣与柏木优的关系了。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从东扯到西,从南拉到北,什么事都能让他们两个拌嘴,你一言我一句的争闹,好不快活。但也仅仅只是如此,相互打心眼儿里讨厌对方,却绝不会做出任何恶意伤害对方的行为。而吵得来劲时,词语上难免刻薄入髓,每当遇到这样的情况,两人会很有默契的在适当时候左右各自扭过头,不再理会对方。说他们两人心有灵犀却也有些可笑,且双方也绝不会承认这个事实。争吵,是属于他们之间最合适的交流方式。

  “我不同意。”

  嘴角勾起嘲弄的笑意,斜着眼睛欣赏众人吃惊,愤恨,迷惘与焦虑的表情。尤其是祥子一脸刷白与圣满目怒火的模样,让他更为愉悦的轻笑起来。

  “你说什么?!”

  “砰!”的一声,圣双手按在桌上倏的站起身体,稍稍向前倾斜,双眸瞪如铜铃,不可置信更甚是无法理解的盯着柏木优轻松自在的笑脸,狠不得将之撕下。

  “为什么不同意?!”

  “为什么要同意?”

  仍是轻快的口吻,笑痕加深,乐滋滋的看着快要抓狂的圣与脸色越加苍白的祥子。

  “柏木前辈?”

  祐巳的眼睛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唇齿微微打颤,一副隐忍着却也就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望向柏木优,声音不可抑制的狠狠抖动。

  “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祥子吗?为什么不同意解除婚约?”

  轻叹一口气,柏木优放下茶杯,转手伸向祐巳的脸颊。正当他快要接触到时,却被眼疾手快的圣使劲拍开,而祥子则揽obooko住祐巳往角落缩了缩,满脸戒备的瞪着他。

  “别这样,我又不是什么坏家伙。”柏木优貌似无奈的耸耸肩,脸上的讪笑却十分的扎眼,“祐巳,难道你不认为,现在的小祥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吗?她,更迷人了,不是吗?”

  四周的温度突然间降了下来,犹如掉入冰窖似的,毛孔急速收缩,肌肤紧绷的有些疼痛,却也怎么都不能放松下来。呼吸的氧气如冰刺般的凌厉,每一口都扎进肺里,致使胸口积蓄了太多的冷气,不能正常需求生命的气息。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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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祥子微微颔首,头靠在祐巳的耳旁,压抑且极度忍耐的声音让祐巳的心都揪了起来。

  “你明白,但我也不介意说得更明白些。”柏木优的手指抚摸着茶杯的边缘,说道,“我不喜欢从前的小祥,可以说得上是讨厌。像个任人摆弄的娃娃,别人怎么指示你便如何行动,一点自主意识都没有。只要是他人所希望的,你就会强迫自己去完成,美丽的傀儡。”

  “混蛋!你给我闭嘴!”圣伸手抓起柏木优的领口,恼恨的嘶叫着。

  “圣。”相比之下,蓉子却异常的冷静。深邃的瞳孔微微收缩,淡然的注视着柏木优,轻缓的端起茶再次啜饮一口后,她说道,“让他继续。”

  “蓉子!”

  “让他继续。”

  “我…哼!”

  圣甩开手,闷着气坐回位置上,头扭过一旁,压制着满腔的怒火不再开口。

  柏木优丝毫没有介意圣的举动。

  在她的手放开后,他只是笑着缓缓整理略微凌乱的领口,继续说道,“而这样的小祥,居然是我的未婚妻,这让我感到厌烦与恼火。我是柏木家的独子,从小亦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所经历的生活环境与小祥并无不同,完全一致,所以,我才更讨厌小祥,因为她就是另一个自己。”

  除蓉子外,其他人不无惊讶的盯着他,连圣的怒火都在那一瞬间悄悄熄灭。

  “正因为这样,我总是作弄小祥,做尽一切她所厌恶的事情,只为了让她讨厌我。至少这样,无论是我做了什么,或者是她做了什么,双方都不会感到遗憾和痛苦。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小祥会因为谁的出现而改变了初衷。曾几何时,她居然学会了真正的笑,真正的在乎,真正的努力,成为了真正的一个人,她已经摆脱了傀儡的影子。祐巳,我该谢谢你,是你让我的未婚妻成为了一个比任何人都要美丽与优秀的女性,这是你的功劳。”

  “那么,柏木同学的意思是,你要坐享这份渔利?”

  蓉子的粉色嘴唇弯起一道极为优雅的弧度,似是不在意却也明确的提出她的问题。

  “我承认我喜欢上了这样的小祥。”柏木优回了她一个微笑,“我也会让小祥喜欢上这样的我。如同当初让她讨厌我一般,我会让小祥再一次的喜欢上我。”

  “你还真是个恶趣味的男人。”圣咬了咬牙,之前消失的怒火又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底,“自以为是也给我有个限度!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祥子爱的人是祐巳!”

  “我知道。”柏木优端起尚有一丝余温的茶杯,视线移往埋首不语的祥子与一脸凄楚难堪的祐巳,笑容依旧轻佻自在而毫无顾及。

  “我要的只是她的喜欢,并不是爱,而我也不会爱上她。”

  银灰色的天空响了几声闷雷,乌青的云不知何时已凝聚在一起,一大片黑压压且闪着电光的雨云逐渐扩大,似乎即将要下起暴雨。狂风大作,吹得树枝哗啦作响,连盆栽里的小枝苗随着风向而扑打在格窗上时,都会发出沉闷细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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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撞声,让人不禁产生怜惜之情。

  “我不会嫁给你。”

  祥子稍稍将祐巳抱紧,仍是压抑的声音透出了坚持与不可动摇。

  虽然她曾经希求柏木优能够帮助她,摆脱这场早已决定的婚姻,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大可能了。在经历了祐巳父母与自己父母的双重压力后,她更明白自己与祐巳的处境,也更能体会到,如果她们之间有任何一方退缩或者产生了放弃的念头,一切都不能够再次开始,会真正的把幸福结束于此。所以,无论如何,哪怕再多的力量阻碍她们,她也绝对不会放开与祐巳相牵的手。

  “我也不会把祥子交给你。”

  感受着祥子毫不言弃的心情,祐巳心底突荡起感动中萌生的勇气。脸上所有不安及忧郁的情绪消失不见,纯真干净的眼眸无比坦然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柏木优。

  她已决定,一定要成为祥子的力量,支持与守护着她。即便这样的她们在所有人面前是多么的不堪,多么的违背道德伦理,多么的不可原谅,都没有关系,她们要的,只有彼此而已。

  在这个世界上,人无法独自一人获得幸福,因为那是两个人的权利。命运所书写的路途总是艰辛又坎坷,处处险峻,需步步为营,无论身处何境,强韧坚定的毅力与决心必不可少,勇敢冷静的志气与理念不可遗失,这是达到幸福彼岸的明文规定。

  圣母玛莉亚大人,你的微笑是否会为此而展开?亦或是悲哀而哭泣?但是,在真爱面前,谁又能证明对与错的真正界限是否存在?

  “小祥,你认为现在的你,能够保护祐巳吗?”

  柏木优脸上的笑容有些冷,隐隐带着些许鄙夷,这是她们每个人都未曾见过的表情。印象中,眼前的这个男人总是一脸轻松笑意,却不会带有任何恶意,虽然自以为是且几乎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但从不会表露出这样尖锐的神态。不知为何,他今天的所有言行都非常的不合常理。

  “水野家的蓉子小姐,佐藤家的圣小姐,难道你们认为,你们的家庭允许你们帮助这样的她们?或者说,会认同你们相爱的行为?”

  “你?!”

  圣放在桌子下的拳头握紧了,她在克制着自己不会一拳挥向那张从未如此厌恶的笑脸。就在这时,蓉子的手伸了过去,掰开她的拳头与之交握,并微笑以对。

  “柏木家的优公子,”蓉子的表情依旧,高雅不失风度的温柔,“我想,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非常了解陷入这样困境下的无奈与不可抗力。我只声明一点,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他人为谁铺设的。当然,以我们这几位家族继承人的身份说出这句话是有些可笑至极,不,是绝对的可笑。但是,仅仅是因为它的可笑,就可以把心中所有真正渴望的东西抛弃?你也说了,厌恶傀儡般的祥子,更因为你是这样的处境。那么,厌恶与可笑之间,你认为哪一方更能让你接受?或者是,哪一方更让你感觉得到自我的价值?”

  柏木优以肃冷的眼神看着蓉子,一口接一口的啜饮红茶,不停续杯,直至茶壶里的红茶都已见底。

  “你是一个自视清高的人,不愿意自己在乎的人忽略了自己,更不允许自己喜欢的人厌恶自己,既然如此,你的可笑,是否表现得过于浅薄?还是说,你那无比高傲的自尊心与自信心,只是一种虚伪的表面现象?并无实质意义?更甚至是,你没有面对困境的勇气?”

  “水野蓉子小姐,想不到你如此的了解我和我的行为,在下十分的佩服。看来,水野家的长辈们,定是耗尽了心血才能培养出你这样优秀的女性。”

  柏木优扯起嘲讽的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苍白无力。而他表情里一闪而过的难堪与挣扎,丝毫没有逃过蓉子的眼睛。

  “你知道多少事情?”

  他撇撇嘴,极不情愿与不甘心的咬牙问道。

  “该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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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的一丝没少,不该知道的一点不多。”

  蓉子耸耸肩,轻松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什么时候开始?”

  “不久,不足以与你的心情的时限相比。”

  “在什么地方?”

  “很巧合的环境。”

  两人打哑谜似的你来我往,其他人则好奇的来回注视,一头雾水。

  “喂!喂!”圣不满的打断他们,瞪了柏木优一眼后转向蓉子,“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一点小事。”蓉子笑而回避。

  “和你没有关系。”柏木优冷眼相待。

  “你别太过分!”圣的眼睛几乎可以喷出火来。

  祥子和祐巳相视无言,也只能望向蓉子,希望她能将谜底揭晓。

  “是否找到了答案?”

  蓉子不理会圣的怒火,微笑着回望了满目疑窦与咨询的祥子和祐巳,然后转向柏木优,询问。

  “我早已失去了拒绝的权利和义务。”

  柏木优的立场,就在这样的一段哑谜下瓦解了。而蓉子那方面,只是笑着说‘以后都会知道的’之外,再无其他的线索可证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因何得胜。罢了,过程无须在意,重要的是柏木优已然同意帮助她们渡过这道难关。

  窗外下起了雨,并不大,微微有些温柔意境,连窗外摇动的枝苗都在渴求似的吸吮着天空的恩赐,好不畅快。树叶沙沙摇摆,偶会落下几片归土的枯叶,却毫不感觉到悲哀。许是因为,轮回无时无刻不在尽情演义,一切的结束,却是另一切的开始。

  交涉完毕,五人离开咖啡厅,圣与蓉子回到她们所住的公寓。

  “蓉子,我想我们的事情也瞒不了多久了。”

  刚踏进门,圣便将身体甩往柔软的沙发,缓缓阖上眼睛,说话的语气里倾泻出担忧与无法忽视的不安。

  “在害怕?”

  蓉子坐到圣的身边,将身体靠压在她的身上,头部埋进了她那纤瘦的肩窝里。

  “恩。”圣环手抱着她,轻声低喃,“害怕蓉子被他们带走。”

  “如果我被带走了,圣一定会来找我的,不是吗?”

  “是的,我一定会。”

  战火开始蔓延,以极快的速度燎原,属于少女们的战争悄悄的拉开了帷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