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雨陆陆续续的下到半夜,凌晨太阳升起前,停了。在此之后的阳光异常的亮白,温温热热却仍是晒不掉秋天的凉意。房间里,在光芒中飘闪的尘埃,不经意的溢满一室,与空气里的各种气体结合,占据着每一片区域。落地门窗没有关上,风不请自来,回回绕绕的徘徊在早已亮透的房间。带着听不到的银铃笑声,风轻抚着床上两位可人儿的脸,温柔又顽皮的肆意,似乎在与她们道着早安。
“唔!”
其中一人动了动,金色的短发颤抖着展露出她的容颜。白皙中带着丝丝红润,光照在其上时,有种透明净灵的感觉。稍显满足与安稳的脸,舒开的眉目搭配着弯弯上扬的嘴唇,既柔和又美丽。
“圣?”
obooko 另一人因感受到她的苏醒,从她的怀里抬起头,微微睁开了眼睛,尚未从睡眠中清醒的迷茫瞳孔带着依恋看着她。
“恩?吵醒你了吗?”
沙哑渗进一丝歉意的声音轻轻刮着她的耳膜,痒痒的,却十分的舒服。
“没有。”
摇摇头,她再次埋入她的胸前。
“笨蛋。”圣揉揉她的头发,思绪停滞在她那慵懒亦迷人的微笑上,温暖像洪水一般的挤出心门,很快便流遍全身,驱除了朝晨的暮寒。
“分明就是被我吵醒的,蓉子可以对我抱怨啊!还是你认为我会小心眼的不乐意?”
稍稍加大力道将怀里的人拥紧,圣用额头抵着她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满。
“没有关系。”
蓉子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确实好笑。她这个有权利抱怨的人并没有开口念叨,而那个应该被抱怨的人反倒对她的行为发出质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与被爱的分歧?亦或者,只是特别的针对她和她的情况而已?没有答案,却也不需要去弄个明白,爱上了,再多的无奈,也只能成为调剂生活的情趣罢了。
“蓉子总是这么的温柔,对谁都这样。”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就有。”
“除了你,我还对谁是这样吗?”
咯咯的笑声由圣的胸膛扬起,她有些气恼的抓住被子,一把将它拉高,盖在蓉子因笑而颤动的脑袋上,似乎想以此来隔断那道清脆悦耳的旋律。
“圣!”
被子里发出闷响,但蓉子却没有伸手将被子拉开,只是动了动身子,向圣靠得更近些。
很多时候,圣总是像个孩子似的做一些让她莞尔的举动,就比如现在。但她很乐于见到圣这些孩子气的行为,因为她知道,这只是对她才有的撒娇方式,是她存在与重要的证明。她不知道亦不想知道圣从前是如何对待久保栞或者是志摩子的,那些没有意义也没有关系,现在的她,能拥有这样的圣就已经非常的满足了。
“蓉子?”
一段时间过后,圣看到被窝里没有任何动静,有些疑惑的叫唤她并拉开了被子。
她想,除了自己之外,再也不会有人看到这样的蓉子。而她,也不会让任何人看见这样的她。
柔美深刻的轮廓,弯弯长长的睫毛安静的掩盖那双如水一般温柔的瞳眸,呼吸平稳,粉嫩的红唇微微启开,吞吐着温热的气息。修直的发,凌乱却乖巧的贴在美丽的脸颊边缘,这样的蓉子,真是可爱至极。
突然,圣发现一件事情,蓉子居然睡着了。
她开始闷笑,万分愉悦的,却又下意识的抑制着胸口的起伏,因为不想再一次的把蓉子吵醒。但快乐与迷恋的心情甚是有些折磨了她,既不想让怀中的美人儿醒来,又忍不住想要亲吻她的念头,她哀叹,有够折腾人的。
就在这时,放在床边矮柜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那是圣的手机。
圣默默的瞪着因震动而左右摆动的电话,挣扎着要不要伸手去接。
这个铃声,是她为那个人的专设,方便分辨出来电对象的身份。她不想接,有种预感,会有不算好事的事情发生,心中的不快与抗拒,如同以往一般的袭来。
但是,几乎是本能的行为,在铃声响到第五秒的时候,她拿过电话按下了通话键。
不能吵醒蓉子。这是圣唯一的想法。
“早安。”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早安。”是佐藤神,他依旧是那么的温和与小心翼翼,“吵醒你了吗?”
今天是周末,即便时针指向了早上九点整,她们仍可肆无忌惮的赖在床上选择不起来,如果没有这通来电的话。
“没有,但我不想吵醒她。”
圣的意思很明确,她希望对方有事快说,尽快挂掉电话。
“抱歉。”佐藤神怔了怔,略微尴尬与压抑且带着淡淡苦涩的嗓音响起,“明天晚上八点,父亲要举办一场晚宴,说要正式公布将佐藤家的家业交由我继承,我希望你能回来参加。当然,请柬也会送往水野家。”
双方同时沉默。
对圣而言,她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她,亦没有答应的意愿。以她的性情来说,这将会是一场鸿门宴,是一片辽阔的战场。而她也知道,自己一直在逃避的家庭,总有一天要去面对,包括这个男人。
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逃开,一如从前,胆小鬼。
但她,更想要保护蓉子。
在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时,她的手被人握住了。有些吃惊的微低下头,却发现蓉子早已睁开眼睛,明亮坚毅的漂亮眸子牢牢的注视着她。
‘我会 陪着你。’
无声的,圣听到了蓉子的心意。
果然,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蓉子更了解她。无论她是否迷惘,是否逃避,是否痛苦,是否害怕,是否不安,任何情况,蓉子都会在身边陪伴着她,给予安慰,给予支持,给予爱。不会再有人比她更明白她,也不会有人比她更依赖她,只属于彼此,无上绝对。
“我答应,明晚我会准时到场。”
圣的声音是带着笑意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此刻,她的心思全放在了怀里的蓉子身上,已经不会再去理会谁或谁的吃惊,诧异什么的,哪怕是自己,都已经没有必要介意了。
“…明天见,圣。”
电话挂断了,极果决的按下了红色的结束键。
“我又吵醒你了吗?”
圣挑着眉,抚摩着蓉子的头发,然后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个轻吻。她的心情是愉悦的,已经不在乎是自己打扰了怀里的她的睡眠,甚至有些兴奋。
“不是你,是电话的铃声。”
蓉子伸手拉扯着被子,将圣裸露在外的纤瘦而富有骨感的肩膀盖住,接着再次拥紧了她。虽然接这通来电不过数分钟的时间,但是圣的身体已微微有些凉意。这样秋冷的天气,特别是早晨,非常容易染上风寒。
“有区别吗?”圣笑道,“一直都是这样呢!无论是什么样的错误,只要犯错的人是我,蓉子总会选择包容与原谅,并毫不吝啬的将温暖与温柔给予我。蓉子就是这样的一个笨蛋。”
“恩?”蓉子将尾音拉得很长,末了还提高了声调,“你真的这样认为?”
“是的。”圣的脸稍稍移下,摩挲着蓉子的发丝,鼻息间满满都是熟悉且诱人沁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只属于她的蓉子的味道。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笨蛋。”
话刚出口,两人极有默契的笑了起来。
窗外阳光正好,一线一线的将温暖传进屋内。尘埃未落,在室内一次又一次的闪耀着灰白色的光芒。比阳光更灿烂的音符,在淘气的风的逗弄下,缓缓展开了无形的翅膀,跟着风儿到处飞扬。留恋似的在房间内转上几个来回,然后,它们穿过开启的落地窗台,离开了温馨的空间,相依偎的赴往远方。
认定的,它们会一直在一起,犹如现在的她和她。
“蓉子…”
沙哑的嗓音抑郁沉重,突然的低气压如落石激浪般,层迭荡开,扰乱了一屋的气息。
“圣,”蓉子找到圣的手,握紧,幽兰绕耳且温柔妩媚的声音亮起,“无论何时,我都在你的身边。”
微微一笑。
她无法不爱水野蓉子这个女人,一如水野蓉子理所当然的明了她一般。
“我…并不是佐藤家的孩子,确切的说,我是母亲带着嫁入佐藤家的孩子。”似是叹息,深深沉沉,无 奈中的伤感自带着嘲笑的唇角泄露,淡而悠扬。
“我的亲生爸爸和妈妈是在双方父母的强制下而结合,两个人之间并不存在任何感情。他们离婚那一年,我才四岁,理由是,各自找到了真爱之人。多么可笑,你说是吗?如果不爱对方,当初为什么不极力反抗呢?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我不是爱情的结晶,是权益的产物。”
一抹隐忍的痛,流过望向窗外的眸,唇抿了起来,一条僵硬的直线。
蓉子只是看着她,抱着她,没有开口。
“当时还很年幼的我,已经知道了什么叫离婚。”圣笑了笑,嗓音黯哑的厉害,涨满沧桑与落寞的感觉,“虽然,父母对我很好,但却从不会像其他夫妻那样亲密,冷淡而有礼。也许,我的早熟在这样的环境下是一种最合理的自然现象,所以,当法院将我判给妈妈的时候,小小的我,只是不哭不闹的跟着妈妈离开居住了三年的房子。对我而言,那确实是房子,不是家,没有家。”
“然后,妈妈带着我来到了佐藤家。那个时候,佐藤家里有一个孩子,佐藤神,十岁。他的妈妈,在生下他之后的第五年就已经过世了,佐藤家的男人没有再娶,直到遇见了我的妈妈。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妈妈与那个男人,是彼此的初恋。人生中最难忘的恋人,就是初恋的对象。我是不是该高兴?我的妈妈找到了感情的归属,而我的爸爸亦是如此。只是,我是多余的。”
圣停了下来,很长时间的沉默。蓉子仍是抱紧她,不吭声。
“佐藤家的人对我很好,无论是那个男人还是名叫佐藤神的孩子,他们都没有把我当外人看待。正因为这样,我才感到难堪。我不要任何人的怜悯,更不想听到他们口中的‘爱’,我拒绝了那一切。或许,我天生就是个坏孩子。妈妈和那个男人总是微笑着给予我关爱,而我的回报则是冷漠与远离。即便如此,他们依然对我宠爱有加,仍旧待我如初…都是傻瓜。”
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