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未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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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时序匆匆走过秋冬,春季来到尾巴,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的婚姻维持近一年,那些好事者的预估失却准头,他们不但没有离婚、彼此的关系反而变得更好。

  这一年中,兰和新一身旁的人都成为好朋友,除了哀、杨杨、快斗、秘书之外,各部门经理、员工都喜欢上这个没有架子的亲切老板娘。偶尔,她还会画画玩具设计稿交给新一,没想到制成成品上柜後,居然也有不错的销售成绩。

  敲门,她摇摇手上的便当笑说:「大老板,吃饭罗!」

  自从变成「朋友」,午餐时间是他们最快乐的交谊时间。

  「是咖哩饭吗?」合上手中文件,他笑问。当初,他没预估错误,她会是个很好的朋友。

  「当然是咖哩饭,大老板开口要求,岂敢不遵命?快吃吧!我有一个玩具设计稿要给你过目。」她把一叠完稿图放在他桌子上。

  「午餐时间别再要求我办公事。」摇摇头,吃饭皇帝大。

  「拜托嘛!下午我答应带扬扬去逛书局,不能太晚离开。」

  「你对扬扬比对我这个『丈夫』还好。」自从话谈开後,「丈夫」、「妻子」成了他们之间互相笑闹的谑称。

  「弄清楚,你只是『朋友』,扬扬是我的小儿子,我是他的小妈咪呢!何况,他会回馈我的爱,而你……我的爱会成为你的负担不是?」眼神黯然,他从不知道她想做的不只是朋友,可是除了这个安全身分,再多的,他不会给。

  「快罗、快罗,我赶时间呢!大老板。」转转眼睛,她把话题拉回安全距离。

  「你的手艺好得没话说,要不要开家餐馆,保证生意兴隆。」

  「我干嘛那么辛苦,日子轻轻松松过不好,把自己关在小小的一方厨房卖命,划不来。」

  「兰,有件事情跟你谈。」新一突然想起一件事,放下筷子,他正视她。

  「说吧!我洗耳恭听。」面对他,这张脸、这个神态,是她朝朝暮暮思念。

  「我没有给过你生活费用,不管我们是不是真正夫妻,这笔钱是我该付的。」

  兰摇头微笑,要不是太了解他,她会误会他爱上自己,要负起身为丈夫的责任。「不用,我们只是朋友,没道理要你付费。若你打算成为我的丈夫,那么我可能会跟你要求的更多更多了,除了生活费之外。」她弦外有音。

  「你没有在工作。」他道出实情。

  「我父亲留了一笔钱给我,还有一些股票,严格来讲我是个小富婆,说不定将来我还有遗产可以留给扬扬。」

  「年纪轻轻就在想遗产,你未免太多虑。」他用手指推推她的笨脑袋,她喜欢他这个接近亲昵的动作。

  「是啊!多想无益,说不定哪天没准备,突然间死掉,扬扬的遗产就要被美国政府充公了。」想?只能是空想,变化不成真实,他在她心头想过五年,到头来,他们之间仍是一场空。

  「你没有亲人?」

  「没有,祖父祖母、外公外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小时候,有个会算命的阿姨说我命中带煞,不但会克死长辈,自己也活不过三十岁。(毛利家…….抱歉了~~汗;)

  宠我的父母对这种话嗤之以鼻,他们斥它为迷信,可是十八岁,母亲去世,我曾在夜里听父亲自问『小兰是真的命中带煞吗?』我明白,连他自己都不再确定,只不过他太宠我,舍不得我伤心。这些疑问,他从未在我面前提起。」

  「他是个好父亲,其实我对毛利叔叔有印象,小时候他常把我架在脖子上,绕著客厅到处跑,毛利妈妈就追着他,要他小心别把我摔着了。」

  「我爸爸和妈妈非常相爱,他们谁也不能没有谁,妈妈去世后,爸爸退出公司行政,精神一天比一天萎靡,他的白头发冒得好快,皱纹增加得连我都害怕。我眼睁睁看著他衰弱、看他死亡。(小五郎和英里的感情……~~)

  办完后事後,我彻头彻尾相信算命阿姨的话是真的,不是迷信,我的命太差,不管多尽心力都活不过三十岁。既然如此,我想算了吧!死掉就死掉,不怕的。于是我终日沉溺在悲伤中,总想著自己就快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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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想法不对,命和运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想活,死神带不走谁的。」

  「当时工藤妈妈就是这样告诉我,她和工藤爸爸整整陪我两个月,想打消我的蠢念头,然后你出现了,我对你一见钟情。

  为了爱你,燃起生机,我告诉自己,要活得尽责才有权爱你。记不记得那夜,你风尘仆仆来敲我家大门,你很疲惫但神态却是自信、认真,是你的认真鼓舞了我。」

  「我不知道,对于你,我的存在有这么大的意义。」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嫁给你?以你的标准来说,我们只是陌生人。」

  「我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单身汉。」

  「为了价值结婚?我做不到。我结婚是为了我的爱情,虽然这种想法单纯得近乎无知,不过,你别担心,现在我懂了,婚姻光是靠一个人的爱情是无法建构成功的,它必须两情相悦,必须要两个人有共同的目标。

  你和哀姊有共同目标,你有她的依赖,现在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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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只是她的爱,加加油,等她一爱上你,我们马上签字离婚。」一退再退,她的舞台越来越小,小得快要无立足之地。

  「兰,你是一个很好的女人。」走近,他抚上她清瘦脸庞。他记得刚嫁给他时,她圆圆的脸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可是你不爱我。」她接下他的话。「哀姊也是个好女人,而且你爱她,所以局面已定,我真不明白自己还在执着什么,为什么非要到最后关头才肯承认婚姻无效。……可是……你一定不知道,抱著那纸结婚证书,我才能心安气定,才能安稳入睡,哪一天,它被宣布无效了,我……我会失落茫然。」只是失落茫然吗?不!她说得太轻松。是害怕、是恐惧,是痛不欲生。

  「没关系,我不在乎了,你就一直抱着它吧!」一冲动,他伸出手,把兰拥进怀中。

  恋上这个怀抱,她不想离开,可是,一留恋,她的心就不断沉沦,忘记他们只是朋友、忘记要谨守分际,然后过度膨胀的想像力又要弹跳出来,欺骗她的知觉,告诉她,他对她也有了一分情愫。

  揉揉眼睛,敛起情绪,说好不让他的心有负担!推开他,她又是一脸笑意。

  「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娶哀姊罗?」

  这个问题,问得他答不上话。

  「好男人不应该让同情心过度旺盛,否则欺了女人的真心会万劫不复哦。」话说出口,句句是勉强。

  「兰,很抱歉。」

  「抱歉什么?抱歉我不够可爱,让你疼不入心吗?那么,要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我应该好好修正自己的人格性情。」他的抱歉若加上几项化学物质就能转变成爱,她愿倾尽所有来交换。

  「问题不在你,在于……」

  在于他的心早住进别人?这种事不用再谈,多谈一次多伤一次心,反正结果可以预期,差别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不说这个,你快吃饭,我这次设计了一套让孩子玩分数的披萨大王,它可以让孩子在切切分分当中,学会分数的组合分解。」转移话题,在他身边的日子已经不多,她要好好把握每个分秒,不要浪费在伤感之中。

  一笑,他接受她的好意,回转座位,两人只是朋友。「等我吃完饭再说说,要是这组玩具再让我赚大钱,我就给你工藤的股份。」

  「我要那些做什么?当壁纸吗?不用,目前我很满意你家的装潢。」见他的饭盒已经空一大半,她转身朝外。「我去帮你冲杯茶,醒醒你的脑子,好专心看我的设计稿。」

  凝望著她的背影,她又瘦了。对她,他只能辜负,不能回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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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打算这样一直下去?」坐在地板,快斗透过昏黄灯光看著兰。

  这是他第N次来到新一的住所,自从和兰结婚后,新一再没踏进这里一步,倒是快斗成了这里的常客,几次见面,他们无话不谈。

  「不然,还能怎样,如果有多一分可能,我都不会放弃,可是……目前状况,大概是我们之间的极限。」一口吞进满杯苦酒,再次注满玻璃杯,猩红的液体再度向她召唤。

  「够了,你已经喝过两杯。」快斗抽掉她手中的酒。

  「两杯了?我的酒量又进步?糟糕,我的意识还很清楚,你不让我喝,我今天晚上要睡不着……」不知几时起,她迷上喝酒,只有在微醺当中,她才能安稳入梦,不会一夜悲泣。在她的梦里有新一、有她的爱情…

  「照这情形再喝下去,以后没喝足三杯你就要失眠,然后四杯、五杯、六杯,你会成了标准的酒鬼。」快斗恐吓。

  「真变这样,你要辛苦点,下次我酒后驾车被抓,你要带钱去把我保出来。」怎没丝毫醉意,难不成真要她睁眼到天亮?

  「不行不行,再放你这样下去,我良心会受谴责。」他站起身,把她一柜子的酒全倒进马桶。

  「不给我喝酒,那你得去帮我买安眠药。」兰耍赖。

  「安你的头!睡不著我来唱催眠曲给你听。」拍拍她的笨脑袋,是不是女人一旦爱上了,就会笨得比猪还严重?

  「谢罗!你的歌声会让我恶梦连连。」趴在桌上,她说:「我问过自己,真能和他当一辈子的朋友吗?」

  「你能吗?」要真能退而求其次,她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吧!

  摇头、摇头、再摇头。「我不能的,签下离婚证书,我就要收拾行囊,离开他,离得远远,永远都不要再看到他。」

  「真小心眼,你不是在美国长大的?美国人离了婚,都还能保持良好关系?」

  「可惜,我的骨头、我的肉、我的皮,全带了中国基因,照规矩,离完婚,就要老死不相往来。」

  「你恨他?」她有道理恨他,快斗想。

  摇头、摇头、仍然再摇头,她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不恨、无法恨,离开他会思念成潮,心会枯竭,可是留在他身边,看著他们一家和乐融融,心会碎,会痛得无以复加。离不离,都是辛苦。」

  「这就是你始终不肯留在灰原家吃早晚饭的原因?不管你们的关系是不是改善、不管新一邀了几十次,你都宁愿回到这个小空间,独自品尝寂寞。」

  「那里是哀姐和他的世界,这里才是我和新一的天地,只要想起一年前他就住在这里,我踩着他走过的地板、看着他看过的电视、敲打着他使用过的电脑,知道吗?冰箱里还有他留下来的啤酒,一年了,我都没去动过。在这个空间里,我做着他做过的事,很幸福!不骗你。」

  「这么幸福的女人还会夜夜不成眠?」他调侃。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闺中怨妇有失眠权利。」笑笑,她往后仰躺,头枕在沙发上,他也曾用这个角度看天花板吗?侧侧脸,兰挤破那颗从眼角偷渡出来的泪水。

  「不喜欢听我唱歌催你入眠,那我来叙述一件事,包管你听了心情大好。」

  「说吧!我在听。」没望向他,她的眼光停留在她和新一的婚纱照上,那是他们唯一一张,照片里的新一怒容满面。

  「昨天,新一把我叫进办公室,他提醒我,晚上不要来找你这位单身女子。」

  「我不是单身女子,我是已婚妇女。」她很珍惜眼前的身分。工藤太太……很好听的四个字,她喜欢!

  「是!他就是要我别来打扰你这位『已婚妇女』。他要我记着,到日前为止你还是他的老婆,要我记住朋友妻不可戏。于是,我就跟他吵起来,我说:『兰有交朋友的自由』。他回答:『兰忙了一天,有休息的自由。』听到这里,我口气变差,对他大吼:『我是她在台湾唯一能谈心的朋友。』他竟然比我更大声,说:『我就是她的朋友,有心事她可以找我谈。』」

  朋友?他还是认定她是朋友,不管她为他做了多少,他们就只是朋友

  「被他一激,我又对他暴跳.『我就是要追她,怎么样!』他居然毫不留情地一掌挥过来,幸好我闪得快,不然我的帅脸就要丑上好几天,逃到门边,拉开门,我挑衅回骂他.『占著茅坑不拉屎!』走到门外,我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秘书被我笑得满头雾水,最后索性不理我。」

  「不礼貌,把我形容成茅坑,我应该赏你五百,教会你不能污蔑女性同胞。」

  「看来,他比他自以为的更在乎你,说不定有一天……」快斗想勾起她的好心情。

  「别再给我希望,作心理建设很辛苦的。」阻下他的好意,两个人都沉默。

  大家都在等那一天来临,哀在等一个完整的家庭、扬扬在等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他在等一个心爱的妻子,而她……她在等一个伤心的结束……

  站起身,她走到二十寸的大型婚纱照前,伸出手,描著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不高兴的下垂嘴角。靠在他胸前,她听不见他的心跳。

  「告诉我,要怎样你才肯爱我?只要你开口,拼了命我都会为你做到。」

  「笨蛋,这种话要到他面前去说,在这里讲他听不到。」

  转过身面对快斗,她刻意装作轻松。「你的立场不坚定,一下子要我表态,一下子又要我放弃,听你的话我会无所适从。」

  「因为你的爱让旁观者不能不为你动容,兰,善待你自己。」

  她无语。谁不想善待自己,只是她的爱早成洪水猛兽,淹没了她、吞噬了她……

  手机响起,快斗犹豫著要不要接。

  「快接,一定是你的新女朋友。」甩甩头,甩去伤心,她换上笑脸。

  他耸耸肩,打开手机,几个短言交谈後,兰催促他快去赴约。

  「我把你的酒全倒光,又不留下来把你弄睡,明天你会不会带著熊猫眼去跟新一告状。」他环上她的肩膀,她笑著把他推出门外。

  「放心,我不是这种小人,我才要担心你,要是女朋友跑了,你硬要我以身相许,我才亏大了呢」

  「我要是有个像你这么痴情的女朋友,打死我都不会让她跑掉。」

  「快去快去,我不承担莫须有的罪名,下次女朋友又跑掉,别赖到我头上。」关上门,送走快斗,一屋子的清冷袭来,缩缩肩膀,她有些冷。

  打开电视,让热闹的声音在耳膜间充斥,眼睛盯著荧幕。不晓得里面演些什么,她却哭哭笑笑的,演尽剧中人的心情。

  星期日,新一、哀和扬扬站在秀一的坟前,一炷清香,点出心头宁静。

  「秀一,我们来看你了。扬扬是不是又长大一些?有没有注意到他又胖了?这都是兰的功劳,她好会带孩子,扬扬宁愿跟她也不想黏我。他越长大越像你,一个小小秀一在我眼前提醒著我们的那段恩爱。我好想你、好爱你,几次怨天对我不公平,它夺去你、夺去我的终身幸福,幸好,你一直在我心里,不曾离去,想著你、念著你,我就会满心欢喜。最近想很多,我不知道把新一绑在身边是对是错,总觉得自己太自私,他有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是我占尽便宜,把他牢牢系住。你的托付、他的专心,让他不去正视自己的心情,我想他是爱兰的,可是他不肯承认,只因为,他认定自己爱我。我不懂他、一直都不懂,只觉他像巨人,有他在身边一切事情全部搞定。我是个糊涂虫,连我都搞不清楚要他在身边,是因为我的心接纳了他,还是贪图有他的方便,嫁不嫁他,我的心没有定论,你告诉我,好吗?」哀对著秀一的照片,心里翻翻涌涌的全是旧时情意。

  「爹地,妈咪在做什麽?」扬扬拉拉新一的衣服问。

  「她在跟爸爸说话,你乖乖不要吵。」

  「爸爸死了,我们跟他说话他会听得到吗?」

  「当然会,你有心事也可以对爸爸说,他不但会听到还会帮助你美梦成真哦。」

  「好,那我也要跟爸爸说话。」扬扬双手合起,对著秀一说:「爸爸,你叫妈咪赶快嫁给爹地好不好?学校小朋友都有爸爸,我好想把爹地变成爸爸,带到学校炫!你帮帮我好不好?」

  扬扬的童言稚语引得两个大人对视。

  「好吗?」新一用眼神追寻她的笞案。

  能吗?这一点头,她就剥夺了兰的快乐,她真能为自己自私?犹豫在眉间游走,她真的下不了决定。

  新一理解她的意思,没再勉强,蹲下身,握住扬扬的肩膀。「跟爸爸说完话了吗?如果说完,爹地带你和妈妈去六福村玩好不好?」

  「我要去!我要去!」他乐得困住新一的脖子,一手牵著妈咪,三个人高高兴兴的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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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说要去扫秀一的墓,清晨出门,下午回来。但是已经黄昏,太阳慢慢收起一束束金色光芒,准备返家。兰端着食篮,等过一小时又一小时,等得菜凉心也凉。

  星期天嘛!全家人出去走走玩玩是应该的,培养亲子关系嘛!他们……他们是一家人,那么她呢?她在「一家人」之外……交握住双臂,她无力地坐在门外,背贴住冰冷的铁栏杆。

  他们去了哪里?野外踏青?游乐区?不管去哪里都是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吧,我的家庭真可爱,整洁美满又安康……而她,她是他们可爱家庭中的唯一缺憾。

  假设当初她和新一的婚姻成功,那么她现在也会有一个宝宝,也许在肚子里、也许抱在怀里,呵护著、宠著,她要当个最好的妈妈。

  她曾问过新一,为什么想当玩具商,他说他喜欢听孩子的笑声,一个喜欢听孩子笑的男人,一定是个好爸爸,那么,孩子有好爸爸、好妈妈,她的孩子会是个幸运的安琪儿。

  当我还是个小娃娃,妈妈常对我们说话,

  她说孩子你会长大,有句话千万别忘记它……

  妈妈说,你不要羡慕那有钱的人,有钱的烦恼你一定听闻,

  也不要追求那虚荣名声,爬得越高就跌得越深。

  她哼著小时候妈妈在她耳边常唱的歌曲,她要是有宝宝,她会把这条歌当成催眠曲,一夜一夜唱下去。

  歌儿唱过一遍又一遍,她唱出皎洁月光、唱得星辰闪烁,唱到月亮升上中天,唱得口乾心焦。翻翻腕表,快十点了,可是她不想走,从包包里拿出纸笔,她要写信,写上她失落的心,和她没有归依的情。

  天堂就在那里,在那道门之后,在隔壁的房里;

  可是我把钥匙弄丢了,或许我只是把钥匙放错地方。

  我知道你就在那里,在那扇镂空雕门之後,在哀的身边,可是我把钥匙弄丢了,让我走不进你心里。我想……这个错出在我,所以,我继续待在角落享受孤独,等待你把门扇开启。

  亲爱的新一:

  来台湾一年,走来走去就是那两条路,一条通向哀姊的家、一条通向你的公司。

  今天放自己一天假,我从复兴北路直直行,转向南京东路,然后从敦化北路往下走,走到敦化南路。在地图上两个箭步就能抵达的地方,我却花了好几个小时才走完。

  在南京东路上有一家小小的咖啡店,地方不大,但是布置得雅致,金黄色的厚重垂帘,让我想起英国城堡的富丽堂皇。一走进去,舒曼的月光曲来相迎,我很喜欢那个绑著短辫子的服务生,每次笑开,她的眼睛就眯成一条线,仿佛全天下事都值得开心大笑。

  我点了一份抹茶蛋糕,味道淡淡的,不甚甜,上面的鲜奶油打得恰恰好,一点都不腻口,还有它的蓝莓夹心勾引得我食指大动。换了你这个挑嘴的食客,也会觉得滋味不错,不过;我不喜欢它的咖啡;煮过头了,有点焦味。

  我在敦化南路看到一家很大的诚品书局,里面的气氛让人想坐下来,好好阅读。于是,我找到一本书,坐下来,花了两个小时,和作者的心灵相通。

  想不想知道我看了哪一本书?我看一本「愿作鸳鸯不羡仙」,那是张曼娟小姐编的古典小说,白话版本,很适合我这种中文造诣不高的外国人。

  序里面,她提到房玄龄的妻子,在历史上她是个善妒妇人,不准丈夫和其他侍妾接近,连皇帝送来的几位美人待遇也一样,一经发现便大动干戈,闹得全家不安宁。

  皇帝气极败坏,宣妇人进宫,一方面斥她三从四德乃女性本分,一方面备了毒酒,恐吓若妒性不改便圣旨赐死。妇人认为丈夫应守婚姻盟约,专修一世,否则,虽死无憾。

  举起毒酒,一饮而尽。她用最激烈的方法宣示爱情的独占性,她坚持不容许旁人介入地的爱情,她的勇气和决心让皇帝输了这一著,她赢了,千千万万的中国女性都要为她击掌喝采,她做了许多人想做却不敢做、不敢想的事--在那个女权还是梦想的时代。当然她喝的不是加了鸩毒的酒而是醋,从此吃醋成了嫉妒的代名词。

  我自问,她是不是也做了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几经思考,仍然摇头,不是矫情虚伪,是因为我和她的立场不同、心情不同,不管她有多嚣张跋扈、张牙舞爪,但她有丈夫的爱可以依仗,而我……并没有。手上没有握住足够资源的人,无权嫉妒。

  走出诚品,招来一辆计程车,司机伯伯不断告诉我生意难做、经济不景气,我在他的叨念中下车,结束假期。

  十一点钟!你们大概己经在外面吃过饭,今天玩得开心吗?我想扬扬可能累坏了,帮我把这几本童话书带给他,也顺便帮我把这几期的服装杂志交给哀姊,先走了。祝你有个好梦。

  ――第四章完――

  第五章

  开车,新一沿著复兴北路直直走,然后转向南京东路,在上面来来回回找,找到这家有著厚重金色垂帘的咖啡厅。坐下来,他跟服务员询问,那个扎著短辫子,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线的女孩,他们告诉他,女孩只在星期日来这里打工,其他时候在学校上课。

  点一份抹茶蛋糕,和一杯焦焦的咖啡。就如她所说,蛋糕好吃得引人食指大动,吃掉了鲜奶油、蓝莓和绿绿的蛋糕,他再点一份相同的抹茶蛋糕。

  打开刚从诚品买来的古典小说,他读到兰说的那一段,好个反叛的女人,却不能不教人为她的特异独行鼓掌叫好。

  他也花了两个小时和作者心灵交会,抬起头,他才想起来自己延若了一个商务会议,秘书一定急得跳脚。

  打电话,取消会议,他把焦味咖啡轻啜两口,她大概也是这样喝了两口,就走出咖啡店门口。一股兴起他也想写封信给她。

  打开手提电脑,他在萤幕上打下了几个字,模仿起她的格式。

  如果冬天说:「春天在我心里。」

  还有谁会相信冬天?

  如果我说:「你不在我心里,连我都不相信我自己。」

  亲爱的兰:

  今天我走过……

  工藤新一忽地僵下动作,她已经在他心里了?这个想法在他的脑里钻探,想探出自己的真心情,毛利兰已经在他心里扎根?会吗?不会吧……

  每天还没起床,他就在心里想著她,猜测她会不会穿那套他送的紫色洋装,送来热腾腾的早餐,然后一跃身,用最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已,下楼,在庭园里藉著浇花等待她的小小红色奥斯汀。

  中午,十一点半一到,他身上的生理时钟就频频催著他看向门边,预测下一个开门的会不会是她?

  他习惯在书桌上留下一叠纸,让她在为他收拾房间后,写下片刻心情,他习惯把她的信一张张抚平叠起,在空闲的时候,拿出来复习一遍,他习惯在她送回洗净的西装上嗅嗅闻闻,在上面找寻她的味道。

  他爱上午休时间,话匣子一开,东拉西扯,两个人说个没完,他爱上和她讨论设计稿的时光,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争得她一脸艳红,暂时摆脱苍白。

  他的习惯因她成形,他的感觉因她而不同,她加入了他的生活,再也退不了位。

  她进驻他心上了?不知不觉中,他们从对立走到相同阵线,他们已经是最要好的朋友。至于,有没有比好朋友更好一些?他不敢多想,再想下去,他会愧对哀、愧对已逝好友。

  按下Delete,把打出来的五行字消掉。

  兰:

  我走了一趟你说的咖啡厅,可惜没有看到那位满面春风的女孩,他们说她只有星期日才上班,下回,我们一起来吧!来看看不识人间烦恼的女孩长什么模样。

  抹茶蛋糕好吃,我连著吃掉两份,咖啡的确过焦,我猜你也是喝了两口就没喝了,是不是?

  找来你说的那本「愿作鸳鸯不羡仙」,花了两个小时看完。印象最深的是陶辅的「心坚金石传」,你相信两个相爱却不能结合的男女,火化之后会在心脏中央找到一块如金如玉的情人雕像吗?我不相信,但我感动,爱情精诚至此,能不让人一掬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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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设计的披萨大王在市面上很获好评,我想你在这上面是有天分的,想不想正式加入工藤,成为我们的一员?

  停下手,想法在心中成形,这样一来,他们就能朝夕相处,往后,他们不只是好朋友还是工作夥伴,好点子,这个提议连他自己都欣赏。把信存档,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消息当面告诉她。

  走出咖啡厅,灿烂阳光照映著他的心。

  他没想过这个决定是否会影响他们三个人未来的关系,只是直觉想要她留在自己身边,催动油门,他一路赶回「家」:那个他将近一年没踏进过的家。

  打开门,她不在,干净的房子整理得纤尘不染,振奋的心被浇熄,她去哪里?是了,这个时候她在哀那里做晚餐,真槌!

  打开CD匣,里面没有添上新东西,冰箱也和他自己住时一样,除了矿泉水什么也没有,他在房子里寻找她住过的痕迹。

  厨房里有几瓶增添的调味料和新米,衣柜中,她的衣服占去一半,浴室中几瓶没见过面的保养品放在玻璃柜,再来就是客厅里那张放大的结婚照。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

  接上列表机,他把信列印出来,放在枕头边,但愿她一回家,就能看到。

  星期日,兰来到哀家门口,她和扬扬约定要带他去看电影。

  按下铃,来开门的是新一,目光扫过她的衣服,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夏天快到了。」脸上净是不悦神色。

  她看看自已身上衣服,找不到错误处。「我穿得不对?」

  「你不喜欢我送你那套紫色洋装?」他没答反问。

  「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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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我觉得你的眼光是最顶级的。」

  「喜欢为什么不穿?那是春装,再不穿,夏天就到了。」

  「舍不得啊!那么漂亮的衣服没有重要场合,我才不肯拿出来秀。」

  这句话贴上他心底,唇边拉起一道笑意。他说:「别舍不得,穿旧了我再买套新的给你。」

  「无功不受禄,我常拿你的东西,以后会手短嘴也软。」

  「反正你的手本来就不长,再短一点也无妨。」拍拍她的头。他笑说。

  「你不能欺负我们短腿族。」她也笑著闪开他的魔掌。

  「上回我跟你提的事,你考虑得怎麽样?」

  想起他提的事,想起他回给她的信,她笑得好甜。他终于回覆她的信--在她写过三百二十七封信给他之后。

  那夜她抱著信一读再读,脑中不停画出假设。有没有可能,他对她,比友谊多出一点点?有没有可能,他的心中除了哀,又添了她的身影?有没有可能,他总算被她的专心感动,想要回馈她一些?

  「不说话,你傻了?」新一推推她,把她从幻想中推入现实。

  「我……」是傻了,为著他的「一分分反应」。「我想想,还是不要去,我害怕被老板管,不过我可以当你们的特约人员,在家里画设计稿。」她喜欢为他做饭,喜欢看他吃饭时的幸福表情,固定了上下班,她必须牺牲午休。

  「好吧尊重你。」他有些失望,但是他把失望隐藏得很好。

  「姨,我准备好了!」扬扬推开客厅门往外探,见是兰,立刻穿上鞋子跑出来。

  「对不起,我要带扬扬去看电影,回头再聊。」

  「你们要去看电影?扬扬,妈咪呢?」他蹲下来将扬扬抱起。

  「妈咪在赶设计图,要我「别去吵她。」

  「那……你们等等,我去跟哀说一声,然后陪你们去。」

  他要陪他们一起出去?望著他的背影,兰呆呆的笑了,从他手中接过扬扬,她忘情地在他脸上重重亲了好大一下。

  除了吃饭、除了公事,他给她写了信,他还要陪她出去玩。他们同时朝对方迈进一大步,只要再走过几步,他们就会触到对方的手,碰到对方的心了,是不?

  喜悦在她脸上勾勒成形,她的未来再度光明。

  黑黑的电影院中,扬扬的两颗眼珠子盯著荧幕上的卡通,一瞬也不瞬,谁跟他说话,他全听不见。

  他在电影院外吵著要买的爆米花,忘记要吃,于是,那个方形盒在新一和兰手中交互传递。

  每个接手,她就碰到了他的指尖,微温从他手中传向她,她看不见电影演些什么,一颗心兀自用它的方式,不规则律动……

  「爹地,我看不到。」对身旁两个大人视若无睹的扬扬发出求救讯号,不知几时,他的前面位置坐了个大小孩。

  「我跟你换位置。」新一移到扬扬的位置,把小孩抱到自己的座位上,和兰并肩而坐。

  位置换过,她更真切地感受到他的体温,盯住萤幕,她不敢挪动身子,即使她知道,来自他身上的两道眼光正炽烈地燃著她。

  「我受不了,卡通实在太无趣。」怨叹声在她耳畔轻轻响起。

  她终于鼓起勇气转头迎向他,一个不经意动作,他的唇刷上她的,濡湿的唇带著诱人魅惑,悸动在她胸间漫开。一个不算吻的碰触,碰出她奔腾的情潮:

  「你的唇很甜。」他又凑近她耳边。

  「轻薄『朋友』是不道德的。」黑暗隐去羞涩,她在他耳边轻轻回话。

  「可是我想吻你。」兰的声音僵硬不自然,作弄她的想法油然升起。

  「不好。」她一口拒绝,她想他的吻、想他的拥抱,但不是在这种轻慢随意的情况下。

  「为什么?」他刻意再凑近她,两个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

  「我感冒好久,还没好。」推推身边的庞然大物,没推开他,手反而被箝制住。

  「有没有看医生。」他坐直身,握她的肩膀问。

  「看了。」可是发烧断断续续,时好时差,连她自己也被弄得烦透顶。

  「如果没记错,你起码生病一个月之久。」

  「大概吧,我没去算,不过我体质本来就不好,一个小感冒都要拖上很久。」她笑笑,不以为意。

  「明天去大医院检查,看看是哪个免疫系统出毛病?你不敢去,我陪你。」

  「免疫系统?你不会是指AIDS吧!拜托,我又没有不正常性行为。」

  「难说,你老跟快斗混在一起,那家伙脏得很,难保你不会被感染。」

  「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朋友。」她气恼。食指戳上他的胸膛,硬邦邦的,甩甩手指,好痛!

  只是朋友?新一笑了,就为著她说她和快斗只是朋友。

  「少跟快斗在一起,他太花心,不适合你。要找男朋友,我帮你。」

  他的话把她打入地狱,几天的兴奋喜悦被他杀死,他们还是「朋友」,情况并无改变,往前走再多步,他们都只是朋友。

  叹口气,她回答:「他是我的好朋友不是男朋友。」

  「要好朋友,有我一个就够了。」他独断地说。

  「不够,你很忙,白天要工作,晚上要陪哀姊和扬扬,我一个人在台湾,有时会寂寞,没地方去,又没人可以听我说说话,我会很恐慌的。」

  「你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他推掉她的说辞。

  「如果我是你的妻子,你白天工作,晚上还要应付一堆『女性朋友』的寂寞,我一定会受不了,何况,你还要拔点时间给扬扬,他是个孤单的孩子。」

  别过头,她不想再谈。交握起双臂,眼睛盯起萤幕,思索他们两人的关系。

  兰的话提醒了他的立场,不是吗?对一个朋友,他怎能做得太多?

  电影散场,扬扬伸伸懒腰,一回头却见爹地和姨都在沉思,他走到他们两人中间,一手握住一个,笑意盎然地说:「我们一起去吃炸鸡、逛夜市,好不好?」

  他的声音扰醒了两人,对上他的笑脸,谁都不忍心拒绝,他们不约而同回答一声:「好!」

  走出电影院,走入炸鸡店,点了餐找到位置坐下。一路上听扬扬叨叨絮絮说个没完,看过电影他有好多想法,急著找人分享。

  「爹地,我希望长大以后当考古学家,去挖很多很多恐龙化石。」

  「很好!爹地支持你。」摸摸他的头,新一喂他喝一口可乐。

  「你会送我很多铲子吗?大的、小的,和中的都要。」他天真地仰头问新一。

  「为什么要那么多种尺寸?光买一支不可以?买那么多很贵呐。」

  「大支的要挖雷龙、霸王龙!中支的要拿来挖禽龙和盗蛋龙,小支的可以挖贵州龙,如果我拿大支的挖贵州龙会不小心把它的骨头挖断掉。」他说得头头是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我要拼命赚钱,希望等扬扬长大后,我能赚到很多很多的钱买大支、小支和中支的铲子给我最心爱的小扬扬。」新一顺著他的话,把自已的「希望」说出。

  「姨,我们都有希望了,你的希望呢?」他是事事讲求公平的天秤座。

  「我希望……」希望在结婚周年纪念日那天,有人相陪。摇摇头,她该许个不会制造敏感的愿望。「我希望能亲眼看到扬扬挖的恐龙化石,最好能挖到鱼龙和薄板龙,我最近迷上海里的恐龙。」

  「好!我一定挖到鱼龙送给你。」咬下一大口炸鸡,他说得认真。

  「你有一个好儿子,让人羡慕。」对上新一,她在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情绪,那是什么?兰不知道,在她还来不及捕捉前,它就消失无踪。

  「我是幸运的男人,有个好儿子、好未婚妻和一个真心诚意的好朋友。」抵抗过心底的蠢蠢欲动,到最后,他还是将兰归位在「好朋友」范畴内。

  做好饭、拖完地、把他的衣服压得平平整整,挂进衣橱中。插上两朵郁金香,兰坐在他的书桌前,拿起笔,记下心情。

  突然,一阵湿咸从鼻孔里冒出,她忙拿卫生纸擦拭。

  又流鼻血了,这阵子老是流鼻血,说火气大,这几天她已经煮了很多菊花茶退火气,喝了却没见效。

  仰躺在他的床上,她静静等待血停。

  摸摸额头,又发热了,这波顽强的感冒病毒非要跟她作战到底吗?好吧!听新一一句话,明天就上大医院,把它彻底消灭……

  床上有他的味道,淡淡的古龙水味,像他的人,清朗乾净,他在这张床上睡过将近一年,不知道有没有烙上他的身形?

  一年,好快,已经要一年了呢!想当初,她独自度过缺了新郎的洞房花烛夜,她对著镜子说,只要够努力,结婚周年纪念日时,他会在身旁陪著她。

  她努力了吗?够努力了!他回心转意,愿意接纳她了吗?是的,他回心转意接纳她了,可是,接纳她当朋友是他最大极限。想起当年的信誓旦旦,她都忍不住要嘲笑自己。

  离婚是迟早的事,尽管她不知耻地卡住位置,那终究不是她的,她终是坐得不安稳。虽然,她喜欢工藤太太这个头衔,可是这头衔压得她心虚。

  「工藤太太早」那是清晨坐电梯时,楼上要去晨跑的庄先生喊的;「工藤太太你好哇」那是她去超市买菜时,超商老板打的招呼;「工藤太太要送便当给老公了」那是警卫室伯伯常问的话。然后,一声声的夫人早、夫人好……办公室的员工天天都在满足她的虚荣心。

  她好爱当工藤太太,可是他心中的工藤太太不是她,她当不了他心中的工藤太太。

  血止住了,她把染血的卫生纸,细细包里起来,扔进要拿出去的垃圾袋中。

  再度拿起笔,叹口气,为什么她不能当著他的面,告诉他,她就是爱他,心不转、意不移,爱不更,情难变?

  我有这样的爱情,

  在我眼中世界分成两半;

  一半有他;那里一切充满欢愉、希望、光明;

  另一半没有他,那里一切充满了苦闷和黑暗。

  我在没有你的这一半等待天明,然后在有你的那一半倾听笑语,想像你的快乐幸福;我的心就充满欢愉、希望和光明。

  亲爱的新一:

  我真想像天下老婆一样抱怨你:你为什么又把衣服弄得脏兮兮,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不知道酱油渍很难清洗吗?我一面写着、一面想像著我们吵架的模样,发觉争吵也是一种幸福。

  我能想像,你一定又和扬扬在餐桌上抢菜了,实在很伤脑筋,是不是要把菜量增加,免得你们老抢菜,但想起扬扬圆嘟嘟的下巴,将来他当不成帅哥一定要埋怨我,拜托、拜托,你就让让他吧!

  昨天,我到市场买菜时,发觉旁边开了一家精品店,里面卖的全是日本的卡通商品,哆啦A梦的糖果、皮卡丘的笔袋、Kitty的包包……东西多的让人目不暇给,走进店里,我看见一个用陶土控制的哆啦A梦面纸盒,觉得好漂亮,便买下来摆在你的书桌上,希望你也喜欢。

  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成年人迷恋卡通商品?我们不都是口口声声讨伐起白雪公主、灰姑娘的现实社会人,知道金钱财势才是人生的成就标的,怎还有人忘不了童时事、童年趣,硬要在一些商品中寻回童稚梦?

  不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我猜大概是人生太苦、太涩,只有童年那段勉强值得记取。

  看著桌面上的玩偶,想起小时候窝在棉被里偷看漫画……是偷偷的看,可是「偷」得很甜蜜,再忆起有人管、有人宠、有人在乎的那段岁月,除了幸福,再找不到其他形容词。

  你呢?扣除童年,生活中还有觉得幸福的片刻吗?我但愿你有,看你幸福我也会随著幸福……

  祝!幸福

  兰

  新一细细把玩桌上的面纸盒,上面的哆啦A梦有各种表情、各种神态,生气的、喜悦的、斜眼睨人的,每一个都生动可爱。

  她问他的幸福,有的,在展读她的来信时,在把她的信输入电脑时,在打出一封封不寄出的信件时……他都是幸福的。

  伸手,抚过郁金香的粉紫花瓣,上面沾惹的水珠还在滚动,淡淡的清香透过他的鼻息间,幸福,他的幸福里有她,那个他本该厌恶的女人。怪异……

  门被敲开,也敲醒他的沉思。把信收入抽屉中,应声请进。

  「哀?」她从不踏进他的房间里,不过,今天……今天所有的事都反常,连他的心情也不在常态中,不差她一件。「扬扬睡著了?」

  「睡了,我有事想跟你谈。」深吸气,她走到他的床卜坐下。

  「好。」点头,他把椅子搬到她面前,很多事早就该谈开谈清。

  「新一,你和兰……」几度欲语还休,哀罪恶感好深。

  「只是朋友。」回答得不容置疑,他抑住胸中的蠢动,他不准心意迳自改变。

  「她也这样认定吗?我想她很爱你。」把自己的欲求建筑在剥夺别人的权利上,她会不会欺人太甚?

  「如果我决定离婚,她会祝福。」是……含泪祝福吧!

  「真的吗?她不会伤心欲绝?不会怪我夺人所爱?不会……不会恨我……」

  「她不会。」他知道她不会,这一点比什么都要笃定千倍。「我和她立场清楚确立,她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也明白我们之间纯粹是友谊。」

  「既然如此,那……我们结婚吧!」说不出日的话出了口,她吐出气,摆荡的心稳下。

  这句话他期待许多年,此刻听见,没有预期中的兴奋,反而一颗心沉甸甸地,说不出的怅然。他们终于要结婚了,这意味著他将结束另一段,走入另一段。

  「昨天,我跟扬扬说床边故事,他告诉我,毕业典礼时,老师要他上台致谢辞,他希望那天你能到场观礼,更希望我们能送给他一个小弟弟当毕业礼物。」哀解释她突如其来的想法。

  「我知道了,你希望婚礼在什么时候举行?」

  「在扬扬毕业典礼之前好吗?我希望他当个最快乐的毕业生,也想在他上小学时,我们能牵着他的手,一起去认识新环境、新老师。」

  「他的毕业典礼在什么时候?」

  「六月底,不过,如果你不方便和兰谈,或者她没办法太快适应这个消息,我想,我可以等的,我并不执意要在哪个时间举办婚礼。」她急急表明立场。

  他走到她身前安慰。「这天,我们都等得太久,没有道理再多花时间去等待,就六月中吧!我向你保证,不管将来我们有没有小孩,我都会将扬扬视为己出,摆在心上第一位,我会当个好丈夫,继续保护你、支持你。」

  「我也会努力当个好妻子,虽然秀一仍然占住我心中,但我会让自己学着配合你。「投入他的怀抱,她说不出来自己有多感激,哀闭上眼睛,轻轻喃语:「新一!你的恩惠我一辈子都还报不清了,要不是这一路上有你,我一定没办法安然走来,谢谢你一直为我,谢谢你不变心,谢谢你爱我如初……谢谢……」

  「傻气,你是我的初恋情人,不爱你我要去爱谁?别哭了!等一会儿扬扬醒来,会以为我欺负你。」

  「才不会,他跟你是同一国的,说不定他还会为你摇旗子,大喊加油胜利。」

  「你想去哪里蜜月旅行,先告诉秘书,让她去排,还有,带扬扬一起去,他一直怪我太忙,没时间陪他,趁这次假期,我想补偿。」

  「谢谢你,你真是太好太好。」

  「别高兴太早,接下来你还有很多要忙的,比方礼服、喜宴、请帖都要靠你自己罗,我要把工作赶到一个进度,才能专心度假。」

  「放心,事情都交给我,我会办得妥妥当当。」再次环上他的颈项,泪在眶中打滚。

  桌上,哆啦A梦仍然笑得喜孜孜,但娇盈盈的郁金香却落下透明泪珠,水珠在桌面滚动,找不到呵护的手掌心。

  ――第五章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