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匪5/乌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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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很快,过了中秋,该给麻阳那边发货了。老爷这次不许我跟了他走,他说船只走水路,他会走旱地,有旺财跟着,没事。

  他知道我担心吊梢眉和浪里白条。晚上,睡至半夜,突然听得两匹马受惊的长嘶声,飞豹不像往常恶吠,而是发出沉闷的呜鸣,声音由远及近,像是来到了我住的房前。我们站到窗口,窗外月色清盈,院中物件一眼收尽。我想我没有眼花,因为当我再次揉眼要看过真切时,那只硕大的金色大虫正悠悠地在院子里散步!我身边的人搂紧我发抖的肩,不要怕!

  没事,我是头一次见到这玩意。

  正在这时,从门房那边,旺财的小女孩突然哭了起来,声音给安静的院子扔了个炸弹。那只大虫显然受到惊吓,它开始暴怒不安,在院中乱蹿。嘴里发出可怕的吼声。而它似乎知道门房里有个新鲜的生命在那里哭唤,毫不犹豫朝那里奔去!

  我们几乎同时手起枪响。

  那条大虫中了枪,仿佛知道后面有天敌,忍痛转过身,张望一番,瞧见了飞豹,又发力向这边冲来。我瞄准那个金黄色的“王”字,尽管它在我的眼孔里跳上跃下,致命的一击仍然锁定了它,我手中的枪再次扣响。这一次,它倒了下去。同时,我们的飞豹已勇敢地扑了过去,在那大虫尚未倒地之前,咬住了它的咽喉,没有给它丝毫喘息的机会。

  院子里的人都出来了。旺财吓得不轻,见到我们出来倒头便叩:多谢老爷大小姐的救命之恩!

  我们笑了,说老虎想吃我们呢。天一亮,很多人围过来看大虫。旺财和几个汉子搭了架子把大虫吊了起来,磨利了刀,先把虎皮剥了下来,肉一块块地天天中文网首发卸了,给每人分一块去。

  叫裁缝过来,把这皮子加工好了做件袄子给小玉。

  老爷咐吩旺财。

  农历八月二http://www.xk9l/cs/8494.html十,六条船开往麻阳。旺财骑了飞雪陪着老爷走旱地。我在家等得发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春妮安慰我,这么多年,老爷是一个人走南闯北,福人自有吉相,不会出事。要不,我们烧些香吧?

  香点好,跪在神龛前,心里像有无数只鼓在敲了。跃文笑我胆小,说爹爹的人缘好,就是土匪也很给面子的。差不多过去了个多月了,院里的菊花,竟在一夜全开了,早上开了门,大家哇哇叫了一通,白花花的厚厚一层,像下了一场雪!晚上,正低头吃饭,桌下的飞豹像听到了什么,撤腿往门外跑去。

  一定是爹爹回来了,每次都是飞豹先知道。跃文第一个叫了起来。

  我丢了饭碗飞跑了出去。我知道那条路,一路跑着,不知跑去了多远,听得的的的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灰朦胧的夜色里,一黑一白,两个点朝我跑来。大小姐!是旺财的声音,无限悲愤的声音。听得我心中一沉,马已经到了跟前,旺财从马上滑下来,背上伏着我那老爷。

  老爷!我惊叫一声。

  老爷受了伤。旺财说完话,人也软了下去。随后而来的跃文和春妮见到这情形,吓愣了。我抱起血迹斑斑的老爷翻身上马。跃文,你背旺财回去!春妮,快去请大夫!一伙策马到家。

  他在我怀里。我告诉他到家了,我们到家了。怀里的人像听到了我的说话,眼脸蠕动。

  老爷,老爷!

  小玉,玉儿。

  那嘴角,笑意一圈圈地荡开。

  跃文。

  跃文已把旺财背了回来,冲到那受尽创伤的人的面前,

  衣服全是血,手臂上还有一只七寸钢箭。

  谁这么狠毒!跃文大叫一声,大夫来了没有?快叫大夫?!有人又跑了出去。

  跃文。怀里的人想抬起手,那手却举不起来,想睁开眼,也睁不开了。跃文。他的声音仍然透着力量。

  爹爹,我在这里呢。跃文把手给了他。

  小玉。

  是我是我,我在这里。我抚摸着他的头,眼泪已经湿透了我的脸。老爷,菊花开了,全开了。

  人,又想笑,却无气力笑。

  跃文,你要好好待小玉,答应我……

  我会好好待小玉。跃文一双泪眼看住我,点了点头。

  怀里的人突地沉了下去。

  老爷!

  这一刻,我感到生命突然轻如蝉翼,它在我们刚感觉到了它的价值的时候,却又烟消云散。大夫从老爷身上取出一把钢箭,五粒子弹。

  我的老爷是个大英雄。

  腊月到了。跃文做开了砖厂的活,由他担当着,倒也保持得住。云南的药材和洪江那里的木雕家具很是出名的,老爷过身后,也由我接了做。木材生意做到了广东和江苏两省,他们喜欢用洪江的木材。入秋后砍倒的木头扎面排筏,等来年发春洪时投进江里,浩浩荡荡,取沅水入洞庭,路经三涧九洞十八滩。也有广东那边自己开了大车来,却进不得山,停在冷水滩处,从江里把木筏子截住,用车拖了去,一年可以来回三两趟。如走水路,一年也可放三次,春夏秋三季,木排犹如金龙,穿峡过谷,闯波踏浪。

  一入冬,大雪封山,所有的活都歇息下来,是乡下人的闲日。我吩咐旺财把院子后的菜地填平了,把闲置的长工召集进来,再请来一个武术师傅教大家习武。跃文明白我心里所想,他贴住我,用光溜须滑的脸在我背上摩挲。桌上是一只做工精致的细颈花瓶,里面插了束腊梅,红白相映。跃文的瓷器已经做得像模像样了,他说过了年,便到洪江走一趟,请几个师傅,把制瓷的活正正经经做起来。

  小玉,别找那伙人了好吗?我们这样好好地把爹爹留下的家业继承下去,现在时局浑浊,草贼为王,你杀我我杀你,何时了?

  我感受着跃文身上传来的温情,和他细腻的皮肤的触摩,他的安宁柔弱每每让我产生一种浓浓的爱意。可是,那种策马疾驰如风似电的生活又点燃我心底的火种。我表面看似风平浪静,有谁知道我内里的沸腾与咆哮,它们在我体内堆积着,那是一种滴水穿石的力量。我在盼望着雪化雪溶时刻,抬头打量阳光,用眼睛用脸去感受阳光的温度,我渴望太阳能一夜间烤炽这白皑皑的山峦!但我表现得像个懒散的小妇人,整天在火炉旁搓着手,喝着热茶,咬着牛肉干,把脸蛋烤得象猴子屁股,和丁点大的旺财女儿讲古,跟着武术师傅嘻嘻哈哈地打一通沙包,叫几个长工喝烧酒划拳,晚上,陪着我的小男人困觉。

  于是,连麻阳那边都知道了,杨家的白面秀身的儿子娶了个花天酒地的媳妇。白天打牌,晚上被操,叫声如猫。

  我选择了开春后的第一个晚上。雪化得差不多了。月光仍旧很亮堂,又有未化的雪的映照,周边景物清晰可见。飞雪好像知道我要带它去哪里,出了门,它径直插上了那条它熟悉的路!而那条白狗飞豹,竟也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等我发觉,它呜呜地徘徊,不允我赶它回去。我眼里一热,老爷!你看到了没有?老爷,你要保佑我们,让我们顺顺利利地把吊梢眉浪里白条的头给拎回来!他的音容笑貌,从那个冰凉透澈的深潭里,从我正飞驰而过的回龙桥,从那面向阳的开满山花的半坡,从那声我是你打了标的女人――声音惊碎了头上白云朵朵,和穿山越林的风不时地闪现我眼前。

  一个月后,当我提了两颗头颅回到家里时,院子只剩了半面残墙,未烧尽的横梁木柱黑黢黢地戳在那里。

  跃文!跃文!!

  有几片摇摇欲坠的瓦砾应声掉了下来,地上腾起一股股烟灰。

  我以为我干了件大事。实际上,命运和我玩起了蛊术,左手得到的东西,在右手那里,失去了。

  我拉着从芷江赶回来的跃武进了山。

  有一种土匪,抢恶霸,杀劣豪,并不扰乱乡邻,支使几个人,得片林子,安份自在,这种土匪做得。

  那个小学徒,在一个躁热无比的日子,上山给我送来一条皮袄子。

  师傅到处找样子,他说大小姐是省城人,眼光好,要给你做最好看的袄子!

  那件袄子!给小玉做件袄子!我接过来,柔软温顺的皮毛摩挲着我的脸。

  是那只跑到我们家院子里的大虫么!跃武很高兴,要我穿上试试。像那一天,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着看我试新衣。

  天蓝,云白。

  那个小学徒,却在回去的时候被清乡团的人捉了,说他通匪,当场被抹了脖子。着青布马褂的师傅,也因给土匪婆子做袄子把命丢了。

  中篇:乌宿

  乌宿寨的杨家大院,占据了左青龙右白虎的最佳风水宝地。少年阿公行为叛逆,一腔书生意气,娶了苗家女子,一个懂得解蛊,一个精通苗家药法,恩爱非常,算是一对天仙配。而走出山寨的阿娘个性刚烈命运曲折,与沦为“仙娘”的唐满了或是在追求情感依托的年迈阿麽,这些个性鲜明敢爱敢恨的女子无不例外成为爱情奴役。当她们一旦对情与爱的信义完全绝望了的时候,她们走得清冷寂静,在情感的得失中做了一生的苦痛挣扎。

  一

  据说后来,祖奶奶与祖爷爷搬迁去了芷江城里,将所有的生意都停了,而祖奶奶自此也卸去了土匪婆子的封号,一心一意过起了生儿育女的恬静生活。又因为祖爷爷文笔好,被湘滇黔地带一刘姓家族雇去做了统管,能挣得不少银俩和名气,成为当地的风头人物。芷江属于侗民集居中心地带,又有省城的直立学校设址广募学子,成了湘西一处散发文墨气息的优尚之地。各路商贾云集,将小镇点缀得风华万千,不但是湘西的一个文化经济中心,也成了西南各地通商求学之风水宝地。

  芷江北上,过一路的祟山峻岭,东北角的某一林子深处,有一处地方,叫做乌宿。

  乌宿纵然是到了现今,在地图中仍然无姓无名,所以,我只能告诉你它大概的位置位于芷江东北部位置的某个角落。

  祖奶奶小玉与祖爷爷跃武在芷江一起生活了好几十年,直到终老,风调雨顺。生养了八个孩子,二男六女。其中就有我的阿公,阿公与阿婆结婚的时候,将房子建到了乌宿寨,我的阿娘就出生在乌宿寨。

  我自然也是知道乌宿这名字的由来的,寨子里的人都是在摇晃着学走路的时候就知道了乌大砣家的祖上如何由更远的地方奔波到了这里,清秀典雅的山水与肥美的土地留住了飘零者的脚步。他们就此择地起屋,除了虎豹豺狼成为这出没于这深山老林中的另一类生物,这青山绿水间袅袅生起火烟的屋子成为林子里新的神奇的生命个体,男人的劳动号子与女人浆洗衣裳的榔椎敲击声交相互映成为这深山老林中不断扩张与增长的新的生命元素。而屋子前面的几棵老树上突然也多出不速之客,是几只浑身漆黑的乌鸦。这一伙恬躁的鸟竟然不害怕屋里的人,每逢屋顶飘烟的时候这群鸟便落到了园子里,等待拾获些食物。屋里的人并不厌恶,吃饭的时候丢了些米饭和蒸熟的苞米过去,像喂食家禽。这乌鸦自古被人称之为凶鸟,为何得到这屋里的人的喜好?原因是他们也是姓了乌这一姓氏,在开门见山的荒山野岭能遇到一起且又相中同样的地方打起了长期栖息的主意,当是亲戚见着面了。于是,这乌宿的名字也就理所当然地叫出了响亮。

  乌宿有两样东西被视之为镇寨之宝,一是岩冲山脚接住泉水的龟池,再就是数量越来越多的乌鸦了。乌宿寨的人不打不食不嫌乌鸦的习惯无须教导,怪鸟与人和平相处,令这些原本身份低劣的鸟对这里也有了无限的眷恋,每年增长的数量远比屋子里住着的乌家男女的子息要强盛许多。

  乌宿人家不吃鸟却是吃鸟蛋的。也是事出有因,山里暴?的时候,一场山洪或是遇到蝗虫灾害足可以摧残地里的所有农作物,一年的口粮大打折扣。这个时候,林子里的鸟就拼命下蛋,不知疲倦。这鸟蛋还不是屙去树上的窝穴而是屋子里头灶王爷的门前。这乌乌相怜的故事也就像岩冲的那股山泉水,长年流传,经久不息。

  由乌宿岩冲冲下山来的泉水沿着在山脚千亩良田绵延穿插,最后这股生生不息的水流到达湘西另一处狭长的平原,这便是祖奶奶生活的地方,芷江城就是了。岩冲的泉水到了这里已经面目全非,它不再是缕温顺甘甜身上笼罩着神秘色彩的纯粹的清泉了。它纤细的身影脱离了乌宿后不久即遇到了另一条汹涌剽悍的河流,名舞水。然后被那身形强大过无数倍的舞水卷入浩浩队列,自此忘记了自己曾是来自岩冲的神龟池,曾有着被人尊重的神泉的身份荡然无存。它日夜喧哗向前向左向右突奔,这条大河何时干涸过呢!它几乎从不嫌弃过那些不知名的各式各样的牛肠子般向它怀里绵绵而至的溪流山泉,而这些绢绢细流长年累月将山林深处的信息也带了过来。岩冲山顶的泉水绝然没有想到它浸泡过阿桑朵的身子的水某一天会被大河边的某一个绾了黑纱发髻的年迈的女人挑进了园子里的一口水缸里。

  这个绾了黑纱发髻的女人正是阿桑朵的祖奶奶。

  她喜欢在日头完全跌落进了远处的山谷里,天边只剩下一小片橘红的时候,就在河沿边上的那块光滑的青石板上坐了,在还没打水之前,她总会坐上十几分钟的在那里,只到那一片薄薄的红晕也完全地消失,水面变得模糊不清不再映照得出不出她的身影了,她才放下两只空着的木桶,也只是象征性地打了小半桶的水,抖拌索索地往岸上走了。

  河边上住着的人家,有汉民,有讲侗话的山里人,也有插花戴银的黑苗与白苗。由此,这里便成了杂居地,各式的人又带来了各式的习俗习仪,甚至是吃饭喝茶的规则也有各自的不同。人们并非把持着自己的传统与观念计较旁人,而是与周围人家相处和乐,正可谓一庙容万佛,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插花戴柳,唱歌跳舞,苗家小伙侗家小妹,似五彩缤纷的图画令这偏僻的地方充满了一种浓厚的温馨感并成为足够引起许多别的地方的人对此产生强烈好奇的诱因。

  围绕着大河囤居的吊脚楼里的人都是认得这一个老迈的女人,也十分地敬畏她。人们大抵也是知道她的这个习惯的,日头将落,老人的身影准会及时出现,几十年的习惯,坐在那块青石板上,呆坐着。起初人们真的以为这妇人八成是闷极了,选择了这么个有着独特景致的地方发愣什么的。议论多了,也才知道这妇人原来是有一肚肠的思念,如这芷江城的河水,终年无休也无止。于是人们自然熟悉极了这样的景象,看着妇人的身影与河面上最后的薄薄的一片落红一起变的得模糊起来的时候,吊脚楼里的走针纳钱的女人凭此印象就能推出一天下来的时间又到了起灯生火的时辰了。

  杨家??都在打洗脚水了,手脚麻利点?!

  吊脚楼里紧一声慢一声响起了各式的喊叫,是做饭的母亲在催促磨蹭拖沓的人。就有www.有心之人在她打水的地方铺上了这块粗大的青石板,她时常盘腿坐在那里,春秋涨大水的时候,她能看到扎得整齐的杉木排筏顺水而下从她眼底下飘然而过,船上打鱼的人也喜欢在这个时候放网收鱼,收的是肉厚骨软的偏鱼,这种鱼贪凉爽,黄昏时节的河面凉风阵阵,充足的氧份为水面带来清新怡人的空气。

  有走水运的商船也成群结队地泊在榆树底下的码头边,年轻力壮的年轻后生拎着装了物质的搭裢嘻嘻哈哈地下船往岸上跳,中间又相互说着些浑话,问是不是去上次的人家。被问的人反问他是去会老相好还是去捉一个更新鲜的,还没等到答案出来,说话的人影已火速地晃到了吊脚楼前面的狭窄的巷子里,乌黑发亮的青石板响起了这些心中正升腾着强大快乐的水手粗重的脚步声。身体底下的这双脚无师自通地将这着了火的身体带到了熟悉的吊脚楼前,他知道不消一会儿他这澎胀了一月两月的身体准会去到另一处水面,那又是何等不一样乐趣的水面呵!他肚里嘻嘻呵呵地想着,又摸了摸搭链里的几个熟透了的石榴和几串葡萄。他才舍不得吃,他愿意看着另一个人欢天喜地的接了这些物件,一边乐滋滋地剥了皮吃去红红白白的果肉,一边拿眼妖娆地望了他。他心中是明白着的,自己很快也要成为了她的食物。或者是她成为了自己的食物,于是这只饿极的狼又是付出了通宵的干劲去消耗堆积在体内一月两月的力气。

  这样的情形,成了这里最炫目的招牌,人流如闻嗅到了上好的诱品,或直奔而来,或是拐弯抹角地费了些周折也要来,或是将这里变作另一个交易的地方,成就生意能入了那吊脚楼里去生龙活虎一番,于是,这大河两岸就变的分外热闹且十分地繁华起来。

  有船上的人看清楚坐在青石板上的妇人是她了,大声叫喊一句:杨家??好啊!

  她举了手淡淡地晃了晃,仍是沉稳的看着水面上远远近近的事物,或是什么也没看,只是心里有事,摆到了脸上,是一层又一层的忧虑。这层层叠叠的忧虑包裹了杨家??大半生。她生养了八个孩子,二男六女,其中的一个男孩子便是阿桑朵的阿公。到了阿桑朵六七岁的时候,杨家??已经老得不能归再雪去打水了,却仍旧磨磨蹭蹭地来到这块青石板上,仍旧满腹心事,那些一层又一层的忧虑如她身上的一层层的衣裳越发紧实地裹了她越发瘦小的身子。老天爷安排给老人的人生舞场终有一天要谢幕了,这是她在人世说的最后一句话:老二一定和我一样也是极其不安乐的。

  娘,老二安乐着呢,他有六个娃,二个男娃四个女娃,看看,老二简直将你与阿爹的本事全捡着了!且那娃娃们个个都读到了书,争气的很。这像极了那老二,老二是我们家的文化人。娘,你应当知道的,老二自己精通知乎者也就很了得,更为我们杨家培养了一位将才,那些娃娃里头有个男娃做了军官为国家立了大功,还有个女娃娃去了城里工作,也是一个很了得的杨门女将!这全是你的功劳呢,我们家中唯有老二最像你,细致又周到,上进又肯干,只有老二才会带出这样本事的娃娃!那六个娃如今正要为您续添一堆的香火,着实热闹得很。看看,您与爹爹为老二看中的地,千真万确是一块旺地!一块上好的风水宝地!

  站在老人床前轻声说话的是老人的大儿子,如果不是被其他人拉走了,这个一直起着耳目角色的人非要把这几十年来他通过各式渠道打探到的消息全部说了个透底亮。他总会有自己的方法避人耳目将打探来的关于老二的消息一一说与杨家??知道。

  老二就是阿桑朵的阿公,阿公也许一辈子都不知道他的阿娘天天在那块青石板满腹惆怅在想念着她的儿子,也许,阿公是明白着的,也许阿公也站在另外的一个地方,天天地在想着他的阿娘,只是无人理会知道罢了。

  阿公念的是私孰,文字的启蒙先生是通过县试的最后一批秀才。十六岁的时候被安排随阿爸去为西南地区的匪首刘氏做事,阿公认为把学来的知识用去贡献给一个无恶不作的匪首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于是便抵触起来。

  他做他的土匪你做你的事,又不用你去偷去抢!

  与窃贼共事即为窃贼,况且还担当着至高无上的统管角色。

  做得了统管那是职务的分派,所有的才智也是为职务服务罢了。

  收人钱财而为之的掏之肺腑的才智一定也是充满了取悦与献媚的气味,这种才智哪有先生教导的高尚与纯粹,不过是伙同土匪做了些谋害人的勾当罢了,算不得是堂堂正正。

  我这是养家糊口而非打家劫舍!

  是打家劫舍的狗腿子罢了!

  那是看了几本书被纸糊住了脑袋才说此等的话!我从来不认为杨家几代人所供奉的职务有任何的卑劣之处!相反,我很自豪!杨家三代人能相继成为刘氏家族认可的总管,并且,这一角色的认可不仅是文化才智方面的赏识,更是实务管理的出众表现。而我们杨家,无非就是要寻找这等平台,在刘氏的沃沃疆土与成千上万的人海之中,彰显杨家的统理才华!

  你若甘愿以这土匪的血汁满足自己莫虚有的虚荣心,那么,你的风华展示也是充满血腥与恶臭!

  你真个是读书坏了脑筋的死心眼!把你放去做了寻常家的娃子,你哪能有你此时这付自得的样子!何谓修身养家治国平天下?银俩!票子!!你去喝西北风,早饿死死!还来高谈阔论什么堂堂正正!

  正是如此!所以我便感到耻辱!这宽绰豪华的杨家大院,这珠墙碧瓦,这前护后拥的生活,都是依仗了那土匪的光彩!而这里的人,这里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谁把你杨家老爷真正装去了心里?杨家出资建造的天后宫妈祖庙也因为这钱财来的羞辱自会减少许多应有的生气与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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