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太监!
我真的不是太监!
冬阳在心里默念两遍,才从回廊拐角处走出来,欢快地应声:“秋,你终于来了!”
“小豆子,不是说好了就在这里等的吗?你身体还没好,怎么又到处乱跑了?”秋在他头顶上摸了两下,嗔笑着责备。
“秋,等好久都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现在看到你,我的身子骨就已经全好了!”冬阳一边谄媚,一边鄙视自己,简直比唐伯虎还要狗腿!
可是,看到秋手里拿的泛着味的纸包,他就忍不住咽口水。
“你这小鬼头!等的怕不是我,而是的好东西吧?”秋一边笑,一边把纸包递给他。
“秋,土豆虽然馋嘴,但更喜欢你这样心灵手巧的。”冬阳笑眯眯把纸包里的糕点塞进嘴里。
没办法,土豆原本就饿怕了,现在又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大量营养。虽然他是和一帮重症患者住在一起,每天都有人伺候吃喝拉撒,但大夫也说了要忌嘴,这不行那不许的,很多好东西都吃不上,冬阳只觉悼天都在饿肚子。
秋是这个府里的丫环,临时被调过来照顾病人。她见土豆长得瘦小,就有了恻隐之心。兼之冬阳又投其所好,不像同一个院子里的粗鲁汉子那样莽撞邋遢,反而十分讲究干净清爽,那嘴巴也和抹了蜜似地甜,叫得亲热,秋也很愿意接近他,并时不时给他从厨房里顺一些点心和吃食过来。
令冬阳觉得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吃到过土豆。他记得中国古代在明朝就有土豆了,但这里似乎还没有,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空。小土豆大字不识一个,平日里根本就没有出过村子,他的记忆里的内容也十分单薄。
“油嘴滑舌!你今天只需要换一次药就可以了,先去看一下其他人,你自己慢慢吃,不要到处乱跑!”秋又笑骂着揉揉他的头,叮嘱一番,才往里走。
看她转过拐角,冬阳慢慢地坐在地上,一边咬着甜的枣泥糕,一边思考以后的出路。
来到这个张府已经半个月了,他的“身子”也好得七七八八。府里对这次海难的事情处理得很谨慎,冬阳就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出去。秋虽然例外给他带东西吃,但不该说的事情,她一个字也不肯透露。好在陈三父子因为这次海难双双升职,抵了不幸去世的一些管事的位置,又有一些患者的家属住在这里照顾自己的亲人,再加上自己的一些亲身经历,冬阳才七拼八凑地得知一些消息。
这个张府是当朝景王爷的姻亲,张老爷是个五品员,有个是王爷的室,船队明着是张府的,实际上都孝敬了王爷。王爷这次来这里本来是想看到船队雄赳赳、气昂昂,载满奇珍异宝回归的,不想碰上海难,只能发话帮忙善后。
有王爷坐镇,再加上大把银子砸下去,已经死去的船工与管事的,抚恤家属的工作已经全部安排妥当,没有一个闹事的。还活着的,全部发了双倍工钱,还有一些其他赏赐,冬阳也得了三两银子和一匹布。
受了重伤的,或者伤好以后也不能正常劳动的,府里现在安排了大夫,也答应一定不会亏了他们。依冬阳来看,估计是等他们好得差不多,就用银子给打发掉。
其他没有受伤和受轻伤的,张府都给加了工钱,不愿意留下来的,也爽快放人。听说走的人才几个,冬阳默然,是否离开以后,就没有活路了?所以就算亲眼见到平日活生生的同伴突然死了,人们也只能选择继续留下来?是害怕以后被张府暗中使绊子,还是大家都没有其他的生计,只能在生死边缘挣扎搏命?
好吧,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封建社会,他没有把你们这些下人和“废物”给扔在一旁,还能给俊,还能有抚恤金、遣散费,已经是阿弥陀佛,祖上烧碰到的好事了,不能太强求。
事实上,如果强求,冬阳也不知道,自己该求什么。
他现在这个样子,若不是因为陈大叔以权谋私,想着和重伤的人在一起能得到更好的治疗,才把他们凑在一起。不然,他其实算轻伤的,早就该安排好了的。陈大叔问过他想不想回家,他直觉地摇头,他现在还不敢面对土豆的爹娘,可他也不想再跟着出海。而他又不是张府的人,只是陈大叔临时叫来帮忙,或者说特意照顾他,来给他一份工钱的,伤好后也没有借口继续留在张府,冬阳也不是很想留在张府。
十几天以来,从消极逃避到惊慌无助到悔恨痛苦,再到现在勉强接受现实,他还没有想清楚以后怎么办。不想呆的地方只有这几个,似乎天大地大,四面八方都可以去,但又不知道要去哪里,干什么。浑浑噩噩的,没有目标和方向,茫然心慌得很。
“喂!你小子!过来!”
一声喝斥打断冬阳的冥想。他把最后一块枣泥糕咽下去,纸张揉起来扔到杂草堆里,冒出小小的头看过去,是和秋一起照顾这院子里病人的小厮唐虎,旁边还跟着四个十多岁的小孩。
说不清为什么,冬阳就觉得平日里唐虎和他有些不对盘,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低眉顺眼,慢吞吞走过去:“唐大哥,您有什么事?”
“两位少爷要出去,你来伺候一下。”
冬阳看向那四个穿着小厮服的小孩,很容易就发现有两个的气质不一样,不仅模样长得好,细皮嫩肉的,更重要的是,那种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神情是另外两个明显比不上的。看这样子,估计他们是要来一出“微服私访”,或者溜出门,不然,也不会要粹个偏门出去。
“唐大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伺候?而且,秋吩咐过,不许我出门。”冬阳惶恐地低下头。
“扶他们上马就可以了!”唐虎不耐烦地拖着他往门口走,打开锁,门外,拴了四匹马。
张虎拉他到其中一匹马旁边,把他的头按下去:“蹲好!”
冬阳还阑及反应,就觉得有人踩上了自己的后背!
有人踩他的后背!
天啦!
这是把他当作什么了!
他们不会踩凳子吗?
他们不会一跃而上吗?
连上马都要踩着别人,他们还敢骑着出去溜达!会不会从马上掉下来一命呜呼?
冬阳正胡思乱想着,另一只脚又上来踏了踏,一个脆脆的声音说:“蹲好了!要是爷踩不稳,就拿大刀把你给削平了!”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
小兔崽子,毛都没有长齐,就敢称爷!
冬阳腹诽着,脸上然敢露出丝毫不耐,恭恭敬敬趴在地上,伺候两位少爷上了马。
然后,那两个小厮,居然也有样学样,一定要踩着他的背上马!
等到马跑远了,冬阳才晃晃悠悠直起腰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看着一脸幸灾乐的唐虎,愤懑不已,这本该是他的事情吧?或者原本没有这一出的,是他故意搞出来整自己的?可是,自己除了和他有些不对盘,并没有得罪过他,甚至也没有要他照顾过自己。他也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凭什么指手画脚,让自己被踩在泥底?
“唐大哥,你……你为什么要我这么做?”
“哼!张府养你这么久,现在让你扶两位少爷上马,还委屈你了不成?再说,你不是姓土的吗?这地上全是尘土泥巴,哪一个不是让人踩的?两位少爷愿意踩你,是看得起你!”唐虎嚣张地说着。
饶是冬阳想要调,不想生事,也不由大怒,哪有这样贬低人的!
他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唐虎,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恼怒地说:“你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眼珠挖出来!”
冬阳诡异一笑:“唐大哥,我土豆生来就是让人踩的,照你所说,那我爹是土爹,我爷爷就是土地公公,你家平日里没少拜祭过吧?”
“你这小兔崽子!居然敢顶嘴!”唐虎手一扬,眼看就要落下来,冬阳身子一闪,溜到另一边去。秋的声音恰好响起来:“唐虎!唐虎!”
唐虎一愣神,握着拳头威胁:“刚才的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不然,我就要告诉老爷,秋东西给你吃,”
冬阳一滞,唐虎得意道:“你若是敢说出去,我不仅要你以后没得点心吃,还要放狗咬你!”
狗仗人势的家伙!
冬阳恨不得把他扁成猪头,但看看他牛高马大的样子,想想土豆的小胳膊小腿,还是装出捆怕的神情,唐虎又冲他挥挥拳头,直到冬阳带着哭腔点头答应不会说出去,他才走开。
冬阳冲他背影狠狠地唾弃了一番,走到已经落锁的门口,没有听到其他的马或者人追上去的声响,心里还是觉得不妥。转了一圈抽空把秋叫出来,装作委屈的样子说:“秋,唐虎哥哥刚才送了四个人出去,他说不许我告诉任何人,不然,就不准你带东西给我吃了。”
秋脸一变,蹲下来问:“刚才出去的是什么人?”冬阳细细把其中两个看起来贵气的人的模样描述出来,并重点说明,他们穿的都是小厮的衣服,而且没有大人跟着。
秋摸摸他的头:“小豆乖,这件事情告诉就可以了,你不要再告诉其他人。以后还会带东西给你吃的。”
说完就匆匆跑出去了。
冬阳忽然感觉到背后汗毛顿起,似乎有人在窥,扭头一看,一个帅哥!
这是实打实的帅哥,以现在的标准来看,海拔至少在一米八以上,身材修长,穿着蓝对襟袍子,佩着长剑,五硬朗,双目炯炯有神,绝对不比冬阳曾经见过的当红影视帅哥逊。冬阳瞬间痴,没有注意到帅哥脸上似笑非笑,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等他回过神来,帅哥已经站在他面前,很温柔地问:“你叫小豆子?多大了?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叫土豆,十四岁了,我上次出海受伤了,现在在这里养伤。”冬阳老老实实地回答,并再一次赞叹,丽的东西果然养眼,何况这个看起儡和气,很平易近人。
帅哥似乎有点惊讶:“你居然有十四岁了?我怎么觉得你十岁还不到?”
冬阳垮下脸,很想说,其实我二十多岁了!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控制的,土豆的身体也不是一两天就能长高的。
“我以前没饭吃,经常饿肚子。”冬阳把土豆的遭遇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出来。
帅哥果然露出同情的脸,随手摸出两块碎银出来:“这些银子给你,你拿去买东西吃吧。”
冬阳先是睁大眼睛,随后不无遗憾地摇头:“不要!娘说,不能随便要陌生人的东西。”
帅哥哈哈笑:“我不是陌生人,现在也住在这个府里,你叫我赵大哥就好了。”
冬阳无限惋惜地看看碎银,依旧摇头:“谢谢赵大哥,可是娘说了,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说完,装作害羞的样子跑到柱子后面去,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赵帅哥。
赵帅哥冲他微微一笑,也是摇摇头,就走掉了。
不到一个时辰,院子里的偏门就一阵响,原本没人看守的,现在多了两个人。这些天忙得天昏地暗的陈大叔也匆匆跑过来拉他往外走。
“小豆子,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不就是两个少爷出去么?
难不成他们不是张府的少爷,了东西出去?或者他们在外面出事了?
冬阳乖乖把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当然,他放大了唐虎的跋扈嚣张,而没有把自己奚落他的那一段加进去。
陈大叔听完道:“你做得对,待会儿有人问你话,你也这样说就是了。”
说话间,已经拐了许多路,经过了一个院子又一个院子,终于来到一个大厅。
正座上是一位灰白头发的老太太,旁边坐着一个中年人,秋站在老太太身后,唐虎哆哆嗦嗦跪趴在地上,旁边还站着一些丫环小厮护卫之类的。
陈大叔带着冬阳行礼:“老太太,夫人,这个就是小人远房的侄子,土豆。别看他长得矮,已经十四岁了,平日里也很是老实勤快。小的这次自作主张带他上船跑个腿,想让他长长见识,看看以后能不能有点出息,给老爷办点事情。托老太太、夫人的福,他这次侥幸不死,只受了点伤,现在正在后院养着。”
冬阳低头听他说完这一大串,规规矩矩道:“见过老太太,见过夫人。老太太、夫人万福!”
“嗯!看你也是个老实的。你说,方才是不是唐虎把两位少爷放出去的?”老太太发话。
冬阳斜眼看了一下唐虎,正好对上他恶毒的眼神,心里一跳,正想着怎么开口,就听得一阵喧嚣,一角蓝的布料出现在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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