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谈谈我的成长经历。三十年前,我本是一名不良少年,旷课、抽烟、打架、捣乱,除了不敢交女朋友,什么坏事都敢干。我想,这不能完全怪我,我父亲早年死于武斗,母亲剃过“阴阳头”,是人人唾弃的“破鞋”,我被“托孤”给外婆管教,外婆虽然会念经,但上了年纪,不识字,怎么管得住教得好我这么顽劣的男孩?
那时是文革动乱,我如鱼得水,闹得实在太不像话,夜里躺在床上睡不着也会扪心自问,我将来会不会因犯罪被公安机关关起来?当然,我只是怕在夜里,怕在午夜梦回,到了白天,我照样干坏事。
我们厂子弟学校从小学到高中一条WWW.soudu.org龙,学校是潘多拉盒子,可以把我捂着不至流入社会滋事,所以我不费吹灰之力进入了高中。接手我们31班班主任的语文老师叫朱玲,据说带班很有一套。她的个子很高,头上扎着两条辫子,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第一次走进我们课堂时的装束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衣配一条苹果绿短裙,裙子荡来荡去,我发现她是个“翘屁股”!
朱老师上课说一口纯正的京片子,这太令人兴奋了,我们何曾听过这么美妙的声音?她给我们讲毛泽东《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节选),念到农民对白,却是一口地地道道的长沙话。下课后大家围着她,我傻乎乎问道:“你到底是我们长沙人还是北京人?”她说她是生长在北京的长沙人,在家与父母一直说长沙话,接着她又掉了一句长沙话:“你以后上课再乱坨,我就蛮你的坨!”同学们一哄而散,哈哈大笑。
朱老师就住在我们附近第20栋,很快与同学们混熟了,成了地地道道的“孩子王”,所有的男同学都巴不得为她效劳。
有一天夜里,我已上床睡觉——那时我们没有夜生活,睡得很早,她鬼鬼祟祟敲响我家玻璃窗,吓我一跳,只见她招wWw.招手,示意我快出去。我在黑暗中摸摸索索,生怕惊醒外婆,偏偏碰倒一把不长眼睛挡路的小竹椅,我赶紧扶起椅子,蹲下屏住呼吸,直到外婆翻了一个身儿又开始打呼噜我才猫着腰溜出了屋。
月光如水,地上两块身影似乎也湿透了,朱老师一把将我搂进她的怀抱,问我冷不冷,我说不冷,她说好,随后拉着我来到一堵矮墙,努努嘴,说:“你翻过去,墙那边锯木场门外立着几块木板,我白天看好了,你替我搬过来一块,我要用来拼床板,你千万小心,别摔下去,我在这里接应、望风!”我点点头哎哎哎,推开她,正急着给她露一手,我像猴儿似的爬上爬下,“那块薄薄的床板从此哼哼唧唧每天夜里跟我叫苦,”你听听——朱老师后来对我这么说,她说话多有意思!
还有更有意思的呢,我曾经认真地问朱老师,为什么我这么坏,却在她眼里“聪明可爱”,她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突然停住:“说来话长,我认识你不久便发现你的额头有一块月牙形伤疤,怎么这么巧呢,我断定你就是我失散的小弟弟——”
“你骗人,”我扑过去放肆挠她的痒痒,“我的额头根本没有什么月牙形伤疤!”是的,朱老师就爱骗人哄人,她是一位美丽的谎言制造者,满嘴花言巧语,尽管我知道不可信,但还是喜欢听,特别喜欢听她晚上坐在院子抱着她的女儿圆圆给我们现编的故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