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松井友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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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庄中的屋敷虽然简陋了些,但却着实宽敞。

    ?秀退到大厅中,而辰之助、小太郎和千代则留在里间。

    从屋中走出来,合子犹自不安,而?秀亦是觉得先前失态,于是一时无话。

    服部兄弟都是沉实寡言之人,此时侍立一旁,更不会上前打扰。

    饮了一盏茶水,愈发觉得尴尬。

    “合子……”

    “大人……”

    侧首相向,却几乎是同时说出口,不免相视一笑。

    “合子先说吧。”?秀抢道。

    “是。”合子盯着?秀,心有余悸,“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平手大人这么发火呢。”

    “呃……想来我不过是个色厉内荏之辈,即使发怒也没有什么上位者的气势吧?”

    “不是的。”合子认真地抬起头,“大人发怒的时候,也并不是像别人那样气急败坏,但是神情冰冷的样子,却更加吓人……只是”少女欲言又止,“合子并不明白,大人为何会发怒呢?”

    为何??秀不禁一愣。按说起来,平手甚左卫门一向是个温和而自制的人,纵然不快也是不行于色。何况山内一丰虽然有些桀骜,但对他?秀并没有什么不敬之处。

    一定要追溯的话……

    “如今尾张乱局早已平复,山野浪人若没有出众的名望,是没有什么出仕之路的。合子小姐能够找上?秀,并不容易,而辰之助却丝毫没有珍视的意思。”

    “大人是在为合子鸣冤了?”少女有些放肆地调笑了一句,随即又满面羞红地低头。

    “这么说……也不算错吧。”?秀心中不免一动,嘴上却是不敢打诳语。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

    “合子小姐所说的町人,可否略加介绍呢?”眼前快到了城下,?秀又说到。

    “是。”合子定了定神soudu.org,“这位先生并不是尾张人,少年时自近畿流落而来,以稚丁之身在清州商屋中工作……”

    “是哪一家的商屋?”?秀突然打断。

    “这个……是伊藤屋。”

    “噢……请继续。”?秀点点头,不动声色。

    “是。”合子也没有多想。“据说这位先生心智才能远胜常人,奉公数年,不过二十余岁,就已是伊藤屋的番头,三十岁时就离开东家,自立门户。”

    “那他现在?”

    “这位先生所经营的,是衣带和鞋袜的生意,而当时伊藤屋却正是这两项的座头……”

    “噢?我听说尾张的规矩,雇工即使离开商屋,也不能与东家在同一地方经营同样的产业吧?”

    合子苦笑,“这项规矩,就是因为这位先生才有的。况且这样的规矩,本来就颇具争议,如伊藤屋这般的豪商,几乎涉及所有的产业,那他们的雇工,岂不是永远不能自立了?”

    ?秀留了些心思,既然适逢其会,索性记下,这些商界的规矩,日后未必没有用处。

    当然,若是日后合子能一直在身边的话……

    之后的故事不用合子亲述,?秀也能大抵猜出,自然是那商业奇才所开的店铺生意反而超过东家,引得那伊藤家嫉恨,于是动用了商界之外的力量……

    “平手大人若是编故事的话,一定会骗到许多人吧?”合子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秀轻笑,“只是偶尔从书中看到了类似的故事罢了。”

    合子了然,眼中却现出遮掩不住的羡慕。

    于是?秀突然觉得应该换个话题。

    “那位先生目前是以担任中人为生?”他想起了当日木下藤吉郎所说的话。

    “中人?平手大人也知道清州的中人么?”合子讶然地摇摇头,“即使是作中人,也难免要与伊藤屋打交道,而在清州不怕伊藤的商屋,恐怕也只有寥寥数家了。”

    这样啊,那倒是可以考虑拉拢一下嘛……

    “不知那位先生的名讳?”

    “噢,那位先生是松井氏,号友闲。”

    松井友闲?松井友闲!原来不只是山内一丰和堀尾吉晴打包出售之外,还附赠一个第一流的奉行?

    “合子小姐真是我的福星啊!”

    “大人……”

    以?秀的身份,会见松井友闲,自然用不着出迎。

    随口聊了几句,屋外终于传来脚步声。

    “友闲先生。”合子作为主人迎客。

    进屋的是一个约三十许的中年人,留着后世常见的小胡子,穿着商人摸样的蓝布衫,左腕上挂着一串念珠,手中持着折扇,却并不展开扇风,而是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是什么稀物。

    这种半商半民、半僧半俗的打扮并不显得不伦不类,反而颇有些世外高人的样子。

    松井向合子回了礼,又转身向?秀拜了一拜。

    “这位想必就是平手大人了?风采曾不减监物殿当年。”

    “噢?友闲先生亦是先父旧识?”

    “在下惶恐。监物殿渊?岳峙,高山仰止,友闲不过适逢其会,旧识二字,诚不敢当。”松井拱手道,神色敬而不谄。

    “先生客气了。”以平手政秀在尾张的威望,这几句恭维亦是受之无愧。

    “在下手中这柄折扇,正是监物殿题字,一直视若珍宝。”

    “噢?”?秀不禁抬头,只见松井眼神坦然,不似作伪。

    接过松井递过来的折扇,映入眼帘的是几行熟悉的汉字书法。

    “的确是先父笔迹,先生有心了。”纵然明知对方是刻意示好,?秀也不禁有些动容。

    “昔日每逢寺社茶会,虽各为其主,我等清州人士亦是对监物殿神往不已,可惜……监物殿一去,尾张顿失三分风雅。”

    攀谈良久,两人仍是不急于商议正事,反是海阔天空,无所不谈。

    ?秀有数百年后的见识,又兼承自政秀的家学,自是渊博不提,然而那松井友闲并非武家出身,却也是博览群书,加之数十年经商的阅历,谈及人情世故,更是别具一格。

    从小到大,在这个世界见过的名将贤臣,要么是谱代门第,要么已经出仕,纵然求贤,亦是无从下手。如今这位尚不过一介布衣,展现出的能力也堪副其名,纵是?秀名利之心不显,也不免有些心动。

    “友闲先生梅妻鹤子,悠然自得,的确令人羡慕,只是不知,日后有所打算呢?”?秀突然问道。

    “日后?”松井似乎有些莫名,言下不由得有些保守,“在下年已蹉跎……”

    蹉跎?即使在这个平均寿命不到五十岁的时代,三十也不算老吧??秀心下暗笑,面色却是毅然:“而立之年,比之甘罗已蹉跎,比之太公犹年少。先生春秋正盛,正值建功立业之年,何出此言?”

    春秋正盛?建功立业?松井总算是明白了?秀的意思,异色愈发浓厚,“在下区区一介商贾,百无一用,进不能斩将夺旗,退不能运筹帷幄……”

    “君不闻‘上兵伐谋’?知兵事者,固然百里挑一,知民事者,才是万中无一啊。”

    松井愕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难道先生定要?秀效仿汉昭烈帝三顾之礼?”?秀笑道。

    “如此,一切就拜托平手大人了。”松井深吸了一口气,下拜道,再起身时,已是一脸肃然。5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