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也是才知道的。”千代小心翼翼地躲在山内一丰边上,作可怜状,嘴角却是笑开了花。
少女的轻薄嗔怒,将?秀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岩仓、清州皆属织田同根,鄙上全尾张一国之后,亦是择贤而任……二位又何故自矜身份呢?”
山内一丰闻言,拜了一拜,方才答道:“承蒙平手大人抬爱,只是丧家之犬,又岂能入尾张守大人法眼?”俄而起身,已是面如止水,波澜不惊。
“那山内……”
“大人直呼其名即可。”合子突然插话,一边立着的千代也跟着点头。
?秀领会到少女的小心思,于是改口:
“辰之助近年游历列国,所经之地,想必远胜我们这些浮生碌碌之辈了。”
“在下不敢。”一丰微微犹豫片刻,方才继续道:
“浮野之役,一败涂地,在下不过一介黄口小儿,仓皇北遁,先后得浅井、前野诸位大人照护,终匿于美浓牧村氏政伦殿下帐下。”
浅井与前野都是尾张的豪族,然而牧村政伦又是何方神圣??秀以目示询,一丰亦是会过意来,知无不言。牧村氏不过据有西美浓千余石的领主,又非毗邻尾张,名声不显,然而他的女婿却是威名赫赫的美浓三人之一,?根城主稻叶良通――的儿子,稻叶重通。
饶是如此,能与稻叶家扯上关系,在美浓也算康庄大道了,为何又弃而去之?
“一丰鲁莽,冲撞了一铁公之孙,是以不得不去。”一丰言毕,又道,“彼时小太郎颇得贵人赏识,亦随一丰离去。”
合子与千代都是在美浓生长,面前四人想必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莫非数年之前,辰之助就为自己取了‘浮野’的苗字?”
“是。”
“美浓之后,想来是近江了?”
“大人料事如神。”
“是六角还是浅井?”
“六角家臣,山冈美作。”
“噢?”?秀不由惊了一惊,比起名不见经传的前野、牧村等,山冈景隆倒是算的上一号人物,即使在六角氏中,也能排在前列的家臣。
“那又是为何……”下半句?秀却是未说出来,莫非山内一丰经由前事,还不知收敛么?土佐初代藩主,不至于如此吧?
“大人可知六角氏嗣子义治殿下?”
六角义治?说他是无能之辈,大概没有人否认吧??秀不假思索地答道:“听闻此子资质平庸,殊无父祖风范,不知是否属实?”
“大人未出尾张而知天下,果然高明。”一丰道,“山冈殿下不负贤臣之名,而义治殿下殊无名主之风,可惜六角两代英主……”
“这是你辰之助个人的意思,还是与小太郎商议所得的共识?”?秀突然发问。
“这……”一丰微一惊诧,讪笑几声,“实属一丰自作主张。”
?秀点点头,神色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微动。
“山冈殿下虽然贤德,然而家业庞大,难免良莠不齐,当不乏奸佞量狭之辈吧?辰之助出仕山冈家的时候,想必是颇受排挤了。”
一丰眼神一亮,轻笑了两声,面露慨然:“区区往事,何必提它?”
?秀心下已有了悟,面上却不显露出来。
“这么说来,你可是承了小太郎两次人情啊!”
“是,而且看来免不了要承第三次了。”话毕,一丰侧首向身旁的小太郎看去。
从头至尾,堀尾吉晴就未曾完整地说过几句话,此时亦是盘腿沉坐,听闻一丰之言,只轻轻一笑,仿佛此事理所当然,不值一哂。
一丰适才所言颇为含蓄,然而在座皆非愚者,顷刻就人反应过来。
?秀摇了摇头,低头端起茶杯来。
果然听闻‘浮野’二字,就不应该有所期望。这个山内一丰……
“辰之助所言,与我今日前来的目的,正是背道而驰啊。”半响,?秀终于复又发话,言语之中,已经有了少许的不耐。久经挫折还不知敛锋,山内一丰实在不是个可爱的角色。
反观堀尾吉晴,实在是不难理解,为何山内一丰屡次出仕,又屡次出走。
“大人……”合子觉出?秀心绪,却是无话可说。
“大人误解在下了……”一丰面色有些愕然。
“最初的确有些误解,但现在却已经明白得很。你的意思,无非是自以为忠臣孝子,栋梁之才,不能效命仇雠,是以不愿侍奉尾张守。然而介于合子和千代的面子,勉强屈尊来做我的手下,实在是太委屈自己了。”
“区区平手?秀,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山内大人投效,理应扫榻相迎待若上宾,对吧?”
山内一丰愣在原地,竟似乎是忘了发怒一般,良久才回过神来。
“大人言辞锋利,一丰不知如何应答。”山内苦笑一声,嘴角微扬,既似鄙夷,又似自嘲。
“真是可惜……”?秀兀自说道,“小太郎能为辰之助两度放弃仕途,若换了辰之助地话……”
“大人此言何解?”一丰勃然。
“流离数年,难道你未曾想过,为何得罪同僚的总是你而不是小太郎?若你辰之助孤身一人,要学那许由、巢父清高自傲,?秀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也要赞一声,不过如今……”?秀目光扫过,“小太郎也还罢了,至于千代……你待如何抉择?”
说话之后,也不等一丰回话,?秀径直望向堀尾吉晴。
“若是我独自登用你一人,或是待遇有所差别,想来你也是不肯的。近日我正好从尾张守那里领到一份活计,二位若是有意,就请在三日之内来找?秀。”
“合子小姐。”?秀又转向不知所措地合子,“那位说好的町人,想必也快到了?”
“是……”合子下意识的答道,继而反应过来,“大人,辰之助他……”
“大人,辰之助其实已经被您说服了呢。”说话的是千代,她此时却已全然镇静下来。
“噢?”
“是啊,他老是这样心服口不服的,我一看就知道啦!”千代眨眨眼睛,仿佛刚才只是孩童斗气,转眼即消。
饶是?秀,此刻也不免莞尔一笑。5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