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杏雨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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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帮我补一下这件衣服吗?”他拿着一件有划破痕迹的白衬衫,目光里有怀念的意味。

  “啊!原来你这么艰苦朴素啊?精神可嘉,精神可嘉啊!”她如同逢知音地拍拍他的肩,手重得能把人拍成肩周炎。

  他却跟铜墙铁壁似的毫无反应,出神地游历于某个思想国度里,手指划过衣服上细细的裂口:“这件白衬衫有好多惨痛的记忆。”

  “啊?哪些?”她兴趣浓厚地拎起那件文化历史深厚的“古文物”。

  “被你撞到地上的时候,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时候,掉在玫瑰丛的时候,在仓库打架的时候,从天台上掉下来的时候,还有我最痛的时候……都是穿着这件白衬衫。”他嘴角扬起幸福而回味的微笑。

  “哇!真不容易,好厉害,好顽强,真是我学习的好榜样。”盛月阳恨不得打躬作揖。

  “现在才知道我厉害啊?”

  “我说的是白衬衫。”盛月阳捧起那件白衬衫,“我一定要恢复它的仪容。”它记载了我们之间那么多带着痛却快乐的回忆,那么,我要让它成为我们友谊的纪念,让它因为残缺而更加珍贵丽。

  “大“最”侠?什么东西?

  “就是最帅、最有个、成绩最好、最受欢迎的人啊!云绵一中的大“最”侠榜单里有四只惨不忍睹的猴子耶,亏他们还敢挂出来,难怪最近胃肠科医生这么吃,全都过去给他们学校学生看病了。”

  “然后咧?你想跟我说什么?”盛月阳“山重水复疑无路”地问,跟崔笑绵说话真的像绕迷宫一样,绕来绕去绕得她找不着北。

  “怎么说,我也是‘天门’一中一除了正经事,什么事都干的‘混世魔’,在‘云锦’一中也是红透半边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你不是一直教我要奋起直追为将来打拼么?”崔笑眠媚笑两声,吓得盛月阳差点得骨质疏松,“所以呀,我要在人脉结识方面打好基础,以后可做个公关什么的。”崔笑眠胸脯拍得巴巴作响,“所以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也可以来找我哦,我一定帮你把人脉打得四通八达的,叫你财运广进。”

  盛月阳用一分的清醒敲打着十二分的沉醉。听崔笑眠讲话一不小心真的会被她催眠。她这人没什么大缺点,就是讲话办事都先天荒地老搅你个神志不清,然后趁你十二分混沌一分清情醒的时候拖你下水。优点嘛,善用阿Q精神胜利法,再烂的境遇她都能给你编一段潇洒的词出来。

  “所以,请你帮我跟烈曲说一下,允许我用他的照片好吗?他以一挡百都没问题,更别说那四只猴子了。”崔笑眠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来,铁铁地和盛月阳勾肩搭背地坐在一起,“你看这是什么。”崔笑眠得意得跟个陀螺似的,转来转去。盛月阳听见自己的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语文书啊。”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她眉飞舞地翻开书:站在教室门口光晕脉脉的烈曲、骑自行车的烈曲、摔倒的烈曲……挂在天台上的烈曲,每一页都夹满了烈曲的照片。

  盛月阳讶然惊叹:“你语文学的就是烈曲呀?从他出现到现在的照片都有?”

  “爱他就要爱得彻底嘛!他最帅,最有个,最有才、武功最好,站姿最酷,坐姿最帅,睡姿……”

  “停停停……好好好我答应你。”盛月阳用左手食指顶起右掌,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她到底是在说一人还是在说一神啊?一说起烈曲来怎么文采飘飘的。

  他,有这么好吗?

  教室里。“啪”,盛月阳的右胳膊肘再一次习惯成自然地撂倒了烈曲的书,以往都是烈曲拦住她,自己弯腰去捡,她“任凭风浪打,稳坐钓鱼台”地继续干她的活。可是了解了“这尊佛”千百信徒的其中一个对他的虔诚程度后,她如坐针毡地弯下腰去,可弄巧成拙的是她的岗岩脑袋撞“大理岩”了,她疼得嘴巴“O-”“O—”地开合。

  “痛不痛?”一声体贴的话丝丝缕缕细如愁地飘进她的耳廓,他的手轻如棉絮地揉着她的脑袋:“我来捡就好了啊!”他的眉心微微舒展,笑容如杨柳风吹拂她的脸颊,“腾”地,她的脸冒起了火。他真的……好温柔喔!在想什么?“嘭”,她一拳砸在自己头上,砸碎那些不该的想法。

  饭堂里。

  “嘎吱,嘎吱”,她吃得津津有味。“看你吃东西感觉特别有食。”她突然想起她和烈曲第一次一起吃饭时他说的这句话。

  看着自己的碗里,饭跟菜打得不可开交;再看看烈曲的碗里,菜跟饭那是相敬如宾,一勺慢条斯理递进嘴里,细嚼无声。他真的……好优雅喔,“有病、有病”她摇子似的摇头,摇掉那些潜滋暗长的烂想法。

  “你怎么了?有什么病啊?”烈曲不安地抬头,“上帝之手”伸向她的额头。又来了,又来了,该死的感觉,难道自己真的是个吗?“啪”,她一掌扇打苍蝇地拍掉他的手:“肠胃病,看你吃饭特别没食,应该这样吃嘛!”

  她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饭,两腮鼓得像只青蛙。烈曲奇怪地看着她:“不会噎着吗?”

  “咯、咯”一口饭枪林弹雨地飞向烈曲。“咯、乌咯,鸦咯,嘴咯……”只要没看到他就不会胡思乱想了,最近是怎么了?肯定是吃错东西导致气血失调,导致脑神经衰弱所以胡思乱想,外加视力模糊,外加幻想综合症,听起来怎么那么无可救药啊?要不然为什么为了不看到烈曲她第一个踩破铃声冲出教室后却满眼都是烈曲呢?墙上是烈曲,板报上是烈曲、公布栏上是烈曲……怎么那么多烈曲啊?盛月阳用左手大刀阔斧地盖住眼睛,这样就看不到了。嘻!

  “哇,好帅啊!”“听说是天门的全校第一呢!”“比我梦中的白马王子还要好看咧!”“看起来超有个,他真的在这里吗?是不是漫画中的人啊?电脑高级合成的吧?”“我好想见他一面,如果能见他一面,我今生就死而无憾了……”

  幻想?真的开始产生幻想了吗?原来幻想的时候胃也会觉得恶心,等等,那个,她感觉嘈杂之声不绝于耳,一阵巨大的浪潮带着她这个即将沉沦人海的“罹难者”汹涌前进,她松开手,世界又飞回她身边,原来不是幻想?她被这浪潮冲到了板报前,就算她是无敌金刚也顶不住这么大压力啊!咦?烈曲海报的右下角有一张小小的照片,下面写着六个小小的字,也只有离板报像她这么近的人才能看清:烈曲的朋友?这、这、这个人,明明就是半个自己啊?可是头发什么是卷烫散开的?还黄澄澄的,难怪连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还有,她怎么可能穿这种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啊,这里有一张小照片”“是烈曲的朋友?!”

  “她好有气质,好漂亮啊,怎么办?我好像没希望了。”一悲戚而泣。

  “她一定是个混血儿,你看她,身材好感哦……”

  “在哪儿?我要看我要看”“我也要看”

  背后的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终于她洪水决堤地趴在墙上,两眼正对墙上的两眼,整张脸万能胶似的粘在了海报上。

  “啊啊!你看这个生她吻烈曲的海报……”什么?谁?????

  “啊!真的,她真的墙吻烈曲耶。”不会是说我吧?盛月阳鼻气倒流,呼吸困难,可是那颗头呀真是“一发千钧”般沉重,像一千年古柏似的扎进墙里,根深蒂固拔不出。

  “喂,烈曲来了,烈曲来了……”一片惊呼扶摇四起。

  她背上的“万吨巨轮”终于轰然驶离。呃,手脚都麻了,嘴巴也麻了,动弹不得,盛月阳趴在墙上像幅壁雕。

  “小兔子,你在那边干什么?”

  挂了挂了……要是她是崂山道士会穿墙术该多好!盛月阳大难临头地抱头就跑,只可惜,腿一麻,她就那样轰轰烈烈地曝光了。

  “你怎么样?”她看见众星拱月地站在人群中,高峻挺拔的烈曲朝这边走来,盛月阳如临大敌地用书包遮脸,没脸见人了……

  “受伤了没?”烈曲关切入微地托起她的后背。她听见一个个灵魂出窍、神魂颠倒的声音。

  她使劲摇头,心里敲锣打鼓地呐喊:“快走开,快走开,别管我……”

  “你怎么了?干嘛蒙着脸?”她的头继续摇得没声没息,心里却有成千上万个声音在叫苦不迭:“不蒙着脸就被人认出来啦,你快走啊,我的瘟神!”

  “哦,一定是强吻我,不好意思是不是?”烈曲竟然自得其乐地捉弄起她来。这家伙,是来鞭尸的吗?

  “谁强吻你啊,我是……是……”盛月阳两手一摊,义愤填膺地冲口而出。

  “是什么?”烈曲饶有兴致地追问,“终于舍得露脸啦?”

  呜啊!中计了,盛月阳心里惨叫一声,一阵旋风似的逃之夭夭,肩上的书包也仓皇地跟在她背后左突右奔。

  秋寂寥,所有的声音都涌进了盛月阳的大脑里,她头昏脑涨地钻出被她搅成“盘丝洞”的被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嘣”,盛月阳无敌旋风腿一扫,烈曲的门慷慨就义,轰然倒地。

  “约古宗烈曲!”盛月阳洪水猛兽地咆哮一声,两脚三步走到烈曲的前,大手一挥,被子滑落一地:“啊,你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盛月阳惊慌失措地蒙住双眼。

  “谁规定在自己上睡觉还要穿衣服的吗?”烈曲不以为然地眨着眼,“你想对我怎么样?先前是强吻,现在又想干嘛?”他淡淡一笑,从上悠然地站起来,眼光一丝不余地扫向她,对门置之不理。

  “你……退后,退后,”盛月阳如临大敌,仓皇指挥,“我现在跟你说三件事,你必须答应!第一,一星期以内不准和我说话;第二,一星期以内不准跟我一起走;第三,一星期以内不准跟我一起吃饭;第四,一星期以内不、准、笑。”

  “已经四件事咧!”烈曲神情懊丧地说。

  “那就把第四件事归进第三件事内。”盛月阳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号角悲鸣。今天自己的惨象已使她目不忍视了,明天流言一定会使她耳不忍闻。

  “如果不答应,会怎么样?”如果不跟她说话,不跟她笑,还能跟谁说话跟谁笑?

  “你自己想吧,每种想象都有可能!”给你下个命题作文,自己在脑袋里笔耕不辍吧!

  第二天还是狠心地赶来了,今天要面对的打击定是锣鼓喧天的。她茫然地望着窗外茫然的雾,头发要怎么办呢?以往还能吊两串鞭炮,今天连鞭炮都没人帮她吊了。

  晨光熹微,梧桐叶铺成薄薄的地毯。盛月阳一步一踢地走着,惊得潜伏其中的麻雀四散飞去。

  “盛月阳……”

  “啊?”她蓦地回头,目光触到一张温文尔雅的脸。

  “原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你今天的发型……”

  “嗯?”看着杜卿颜含英咀华的神情,盛月阳的眼珠“噌”地竖起瞟自己的头顶。她今天没有扎辫子,让其自然散落,头发因长期梳辫而卷曲,像一卷帷幔垂在背后。

  “呃,好特别。”看着盛月阳将信将疑地眨眼睛,他连忙转移话题,“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是烈曲?”话一脱口他就想收回了,自己都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有没有经过大脑,很想抬起手敲一下自己的脑袋,但是,这不是她的职业动作吗?

  “没有,我知道是你。”盛月阳笑着,露出两颗稍长的兔兔牙,洁白莹亮,映在他的镜片上,似乎也映在他的心门上,闪闪发光。

  “为什么?”内敛的杜卿颜笑不离面,然而还是有一股轩然之气浩荡涌至胸口。

  “因为烈曲从不会叫我盛月阳,他只会喊“小兔子”,所以不是他,为什么知道是你呢?因为你是班长啊,全班有谁不记得你的声音?”她理所当然地逻辑推理。

  北风带着邪邪的笑意,料峭腾起,吹散盛月阳的头发,她如一个恍然若失、沨沨消散的少,也吹落杜卿颜心中的沸腾之气,泛起幽幽的失落。然而他脸上的笑却仍旧驻扎得坚定彻底,似乎要成为他存在的标记。

  杜卿颜神游离了一下,猛然又澎湃起来:“你等我一下。”他修长的背影消失在路口,黑布白纹的校服像是为他量身定做,尽显他儒雅谦和的气质,不可否认,唇红齿白的他的确引人注目,难怪在烈曲出现之前,他被称作“天门第一俊才”。

  她的目光还没挪出路口,他已经出现了,手中拿着一个白发卡。能听见他微微喘气的声音,站在他面前,她的眼睛正对他的下巴,下巴上是一弯淡若秋水的微笑,轻似落雨地,他把发卡戴到她的头上:“这样头发就不会乱飘了。”

  “哦,谢谢!”她的手插进口袋,“多少钱?”

  “3块,这是不把我当朋友的价钱。”杜卿颜的笑很淡,目光却很浓,像一杯苦咖啡。

  “那把你当朋友呢?会便宜多少?”盛月阳掇弄着他的目光,比起这种目光,她似乎更易读懂烈曲的目光,开心就开心得灿烂,伤心就伤心得泛滥,所以在他面前,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可以自由得肆无忌惮,他开心了,笑一笑,他伤心了,哄一哄。

  “会贵很多,把我当朋友,它就是无价的,不可以买,不可以卖,只能好好留着。你要从我手里买它吗?”他的话轻轻的,含义却重重的;笑浅浅的,期望却深深的。

  “顶个无价之宝在头上,我就是世界上最有钱的人啦。那就却之不恭啦!”盛月阳双手合抱回以古礼。两朵“笑”相映成趣。

  “烈曲,烈曲……”“呜哇,好帅,好有气质喔……”

  最近还真是笑声、赞声、尖叫声声声入耳,坏事、怪事、倒霉事事事临门啊。

  “我先走了……”盛月阳拔腿开溜,说她闻风丧胆也好,望风而逃也好,反正她现在真的很怕看见烈曲。

  “唉……”杜卿颜叫她一声,还来不及说什么,盛月阳已倏然远去。

  杜卿颜迷惑不已地转身。一堆灰校服的男生生簇拥着穿白衣服,傲视周围,眼神凝视前方某处的烈曲。“云锦”一中的学生为什么像乌云一样飘荡在校园里?发生了什么事?杜卿颜纳闷。

  “呀!你就是昨天强吻烈曲的孩是不是?你是他的朋友。”一生发现新大陆似的叫嚷起来,好像一红卫兵撞见一般充满崇高的敬意。真想不到前有狼后有虎。最近卷起灰风暴啦?为什么有那么多灰衣服出现在校园里呢?盛月阳单手遮面,连呼“不是”,盛月阳啊盛月阳,你平生不做亏心事,鬼都不怕,现在却要到处躲人,哎!

  “啊,盛月阳耶!是盛月阳”“我认得她的发型,和照片上一样”一群“大灰狼”狂追猛赶地围攻过来,盛月阳避之不及,离群羔羊似的拄在那儿,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月阳,你比照片上还要漂亮耶!”“月阳,你是烈曲哥的朋友吗?”“月5阳,你的发型好帅喔”“月阳,你和烈曲哥是怎么认识的?”

  天哪,她哪来这么一大帮亲戚集团啊?“月阳”?她有那么老么?都是那张可恶的照片,一看就是“蛇蝎”式的大大人物,就算她年纪大一点,烈曲也不见得比他们大吧。唔!

  “我不是烈曲的朋友,不是……”盛月阳的左手卖命地挥舞。

  “真的吗?你真的不是他朋友?”“她不是烈曲的朋友哎!”“哇!太好了,太好了……”……厕所内,盛月阳死死抓住三番两次要金蝉脱壳的崔笑眠,左手反摁她的胳膊,压路机似的将其压在墙上。

  “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你轻点,别把我胳膊拧断了。”崔笑眠痛得七窍流水。

  “你是不是属牛的?怎么比独臂的神雕大侠还厉害。”

  “说——————”盛月阳河东狮吼,加大了内力。

  “啊啊,说说,说什么呀?”崔笑眠连哭带笑。

  “呃?说,我的照片是不是你放的?”

  “呃,这个……是!”看来越有压力就越有动力,盛月阳掂斤播两地加重力气。

  “为什么把我贴上去?还穿着奇装异服?”

  “我冤枉啊,我贴的是照片不是您啊!”

  “现在就喊‘您’了,呆会儿是不是就该喊‘老祖宗’了?又想转移话题,小心我转移你的胳膊。”

  “侠饶命啊,我不就是想用电脑把你打扮入时一点吓跑‘云锦’一中那帮母豹子让他们知难而退并且为了防止校领导看到我还专门缩小了照片再说你本来就是烈曲的朋友不是吗————”崔笑眠居然不停不顿、不喘不吭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古有快嘴李翠莲,今有铁嘴崔笑眠。”这句话真不是盖的。

  “不……是……”这一声那真是震聋发聩又震聩发聋啊。这下真是厕所里响地雷——激起公愤(粪)了。她和崔笑眠被骂得口水淋头。坐在教室里望向窗外,一片净土蓝天。风轻云淡,空气中氤氲宁静的芬。记得刚来时窗外总是阳高照,她像一个熟透的烤地瓜,黑黝黝、热腾腾。难怪当初没人肯眷顾这个地方。可是烈曲却像一块寒玉,永不褪去那高洁的白,一路不染尘埃地从夏季走到秋季,迈向冬季。

  是啊,冬季都不知什么时候练着轻功飞来了,盛月阳的脸也白里透红、娇俏可人地掩映在卷发之中,像一个月宫里走出来的玉兔,婉丽动人。

  她的眼睛扫视到一对亮晶晶的“琉璃珠”,原来是烈曲正歪着头,趣味盎然地看着她。她眼一瞪眉一琐,目光如刀眉如剑地刺向他,他举盾举牌地顺下睫毛,手中的笔奋起疾驰起来。一颗糖的功夫,他的朗朗妙手便传过一张纸来。盛月阳看得破愁容为笑容,一幅表情怪异逗人的漫画赫然入目,自己都被自己的肖像逗笑了。

  是啊,她对他从来都是没有抵抗力的,放在她宿舍书桌上的饭,为她抄的笔记,还有只远远走在她身后的他的身影,都化成屡屡感动融进她本质柔软的心。

  “你好!”窗外出现一个穿灰衣服的少年,他朝里面挥挥手,笑容僵硬地说。

  “请问你找谁?”看见坐在窗边的烈曲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盛月阳询问他。最近佯装路过的少男少比比皆是,都是为了一睹烈曲的风采,不说她也知道他找谁。

  “我……我找你。”灰衣少年历经艰难,终于说出一句话,右手不自觉地挠着头顶一堆“茅稻草”。啊?盛月阳跳进记忆的长河,游啊游啊,都快淹死了也没找见这位整张脸就能瞧见一副眼镜的少年:“呃,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那个呀……”他右手一伸,变魔术似的拉出一群“灰衣服”,“我们是隔壁‘云锦’一中的四大‘最侠’,听说你是‘天门’一中的全年级第二对不对?”看来这位仁兄应该是学习成绩最好的一位。他左手举起一堆报纸,“我们收集了所有写你的《说书先生》,我们真的很欣赏你……”眼镜少年正兴致勃勃地苦诉衷肠时,其他灰衣服中的一个一只大手把他拎到身后,笑得没眼睛没鼻子地举出一朵玫瑰:“我是学校最受欢迎的……”此言还意犹未尽,那人就被两个礼物挡得果真是没鼻子没眼的:“长话短说了,我们想和你交朋友,你愿意吗?”

  盛月阳看皮影戏似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这是活脱脱的“御前四宝”嘛!喝喝!盛月阳含笑于口,引而不发。

  “不愿意!”烈曲头也不抬,垃圾似的一句话扔得是干净利落。

  “哎,小子,你胡说什么?小心你一小白脸让老子揍成大脸。”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不怕死的了,还好隔了扇铁窗,否则出现的场景就不是烈曲不紧不慢地侧目而视了。

  “别说了,别说了,他是烈曲耶!”戴眼镜的人就是“眼睛多,见识也多”,他“登高望远”地蒙住这位估计是最有个之“最侠”的嘴。

  “烈曲是什么东西?”兄台,你就为自己留条后路不成吗?盛月阳抹脸擦汗地替他担心,她可是吃过烈曲一拳的,如果你是铜墙铁壁的话尽管上去,免得待会儿五体投地、跪地求饶的就当不成最有个的大“最”侠了,而是最丑的大“最侠”。

  “铃铃……”上课铃声响入飞飞,挽救了这批穿灰衣服的“披着狼皮的羊”,别看烈曲外表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打起人来那可就是一“披着羊皮的狼”啊!“我们来赛场网球吧!”

  杜卿颜用难能可贵的眼神看了看烈曲,体育课上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主动邀请自己与之较量,以往都是善良的杜卿颜从一而终地邀请烈曲。说起来杜卿颜真算是一位伯乐,发现了千里马。在众人眼里堪称神话的烈曲一开始几乎什么体育运动都不会,可一旦他接触便能玩转自如、掌握窍门。用体育老师一句精炼的话来说就是:他是一粒一原子,有着无限的开发潜能。

  他们之间的较量通常会赢得200,的收视率,外班的同学都前来捧场助威。

  烈曲的打法总是出奇不意、变化多端,招招防不胜防;杜卿颜还击果敢坚决,乘虚而入,处处稳中求胜。

  “好样的”“呜哇”“这个球太帅了”看的人比打的人还热血沸腾,尖叫轰鸣。

  枯草匍匐,落叶愀然而从容。网球拍斜倚在烈曲的膝前,他的右手有意无意地拨动网线,像在弹弄一把吉他,可他的眼睛却专注地注视不远处扑来扫去打羽毛球的盛月阳。

  “飞鹰魔球”“幻影魔球”“无敌光速球”“飞龙在天”“蛟龙出海”“一飞冲天”……盛月阳嘴里念念有词,为她每一个球都命一个嚣张跋扈的名字。

  “盛月阳,你搞什么鬼?干嘛一直让我捡球?”卓越摆出少爷架子,把羽毛球拍抬到肩上。

  “哈哈!证明我球技进步了。”她滋滋地发出一球,却不偏不倚打在卓越的鼻子上。

  “盛……月……阳……你打到我鼻子了。”卓越捂着鼻子,嗡嗡地埋怨,像群喧哗的马蜂,“我怎么这么倒霉,跟你分到一组……”

  “那你不要跟她做搭档好了。”程寂杳踱到他面前,出谋划策地说。

  “是啊,是啊……跟我做搭档吧!”穆一瞰笑得跟朵似的,手里拿着他的外套。

  “我好不容易把这个土包子培养出来,现在就散伙,那我也太亏了。”他掂量着。

  “借口……”程寂杳的头又伸到他面前。

  “才不是呢,卓越是有商业头脑,对不对,越越?”穆一瞰眯着眼朝他笑。

  “哎,跟群苍蝇似的,很啰嗦哎!”他瞥他们一眼,捡起那个打他的“飞镖”,“盛月阳,我现在不会让你了,你要可要小心……”

  “啊?你要报仇啊?好啊,我教你一个秘诀,只要你和我一起喊口号,你的球就真的很有威力哟……”

  “喂,你搞什么?我才是你师傅,喊口号?土不土?”……不一会儿,盛月阳和卓越就开始了他们的口号竞赛。

  烈曲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还记得第一次坐在这里看她打球的时候,她像只兔子一样跑东跑西捡羽毛球。猛然发觉,原来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烈曲飞似梦地斟酌他的目光,他的目光也汇聚成焦点,投映在盛月阳身上。

  “什么?你刚说什么?”杜卿颜怔然而视。

  “让你眼球舍不得转动的那个人,你喜欢多长时间了?”烈曲带着淡淡戏谑的语气,目视前方。

  “你……怎么会知道?”杜卿颜有些汗颜,食指自然而然地拂上鼻子,烈曲清楚地记得,这个动作是她思考时的伴随状态。

  “一旦喜欢上一个人,目光就很难再从那个人身上移开。”任雪衣是这样说的不是吗?

  “直觉!”烈曲食指弹响网线,铿然有声。

  “不,不是直觉,而是通感,你也喜欢她。”杜卿颜嘴角的笑浅若涟漪,眼眸却明亮如水。烈曲转过头,直视他的目光,就像被触动了身体某个按钮一样。原来是喜欢,就算离自己一米远也会想念,就算对自己挥拳瞪眼也会眷恋,就像中了毒,被人下了蛊,原来,是这样。

  “也许,看着她是因为顺着你的目光,可是一旦注视,就再也不想把目光移开。”杜卿颜避开他犀利的眼神,声音似有若无,却深深浅浅浪般敲打自己的心脏,“如果,是我先喜欢上她,如果她喜欢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我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地忍着。”杜卿颜轻吐一口气,笑意来袭,“但是,我只想让她开心快乐、无忧无虑。所以,我会永远祝福你们!”

  “你是不是71岁了?17岁的人为什么要说那么深沉的话?”烈曲亵渎地端倪他,可全身的血液却如洪波涌起,潜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是一颗跃然跳动的心。也许她也是喜欢自己的吧。

  “这可是男人与男人之间进行的对话。”杜卿颜半开玩笑地笑笑。

  “男人之间就不要罗嗦。”烈曲拿左手搭在杜卿颜的肩头。眼珠琉璃般焕然流光,“蝶翼”玲珑一扇,精雕玉刻的嘴唇苞绽放,笑容如滴露般人。杜卿颜肩头一颤,有只蝌蚪在血管里跃动。他似乎真的是一株难得一见的“天山雪莲”,作为男孩子,却有着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雪白的皮肤,很矛盾,却尽展男孩子的无敌帅气。如果他是孩子也一定漂亮得颤人心房吧!

  “哎!你这样会让人误以为我是同恋的!”杜卿颜故作认真地跳起来。“奖金2000元哎!”程寂杳两眼泛光,马上便一副煮熟的鸭子飞走的表情:“只可惜我外语水平不过关,不然我挤破头,流干血也要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抓牢。”

  “不就是两千块钱么?头发长见识短。”一向才大气粗、挥金如土所以视钱财如粪土的卓越,眉毛撇到天上地扫一眼程寂杳。

  “你说什么?”程寂杳不甘示弱,抡胳膊卷袖地冲过来,这回估计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了。这两个人聚一块儿就是一台戏,程寂杳一看就是一西楚霸王,一张嘴,树上的鸟巢都能吼下来;卓越呢,最适合男扮装了,回到民国时代,长相声腔估计能赛过梅兰。

  “我……我说听钢琴小提琴演奏比拿什么奖金更有艺术水准啦!”卓越声不洪气不顺地跟她杠。

  “卓越,你家这么有钱都没听过这种音乐吗?”一向小秘书似的跟在卓越后面嘚啵嘚啵的穆一瞰大惊小怪地问。

  “这回可是皇家音乐学院的人演奏,有钱也买不着一听啊!”

  众说纷纭之际,盛月阳拳臂一竖,当仁不让地站起来:“拿破仑说过,‘成功者不在于能永不失败,而在于能屡仆屡起。’所以我要再试一遍。”

  “月阳啊,你的口语真的能过关吗?不如……”田忆语重心长,眼睛航标灯似的一闪一闪投向烈曲。

  “不行,依靠他人之力是永远不会成功的。”盛月阳嘀咕犯难,手枕下巴地坐下。众人颓然泄气,这个机会真的要让给“云锦”了吗?要为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人在本校筹备演奏会,谁能达到如此高的英语口语标准?恐怕只有烈曲了。

  “我去吧!”烈曲?竟然主动提出这种要求?“不过我想要一个帮手,你愿意做我的帮手吗?奖金一人一半。”他目光柔如秋潭之水,明如冬河之冰望着盛月阳。

  “这个嘛,”盛月阳云破月来地明亮起来,“好啊!”

  映雪礼堂内,盛月阳、烈曲和自告奋勇的卫生志愿队正打扫卫生。

  “烈曲真的好像一个温柔的神喔,他……他在看我耶。”崔笑眠幸福地偎依在盛月阳肩头。盛月阳手握抹布,转过身来。崔笑眠到底是来擦椅子的还是来看烈曲的?有背对着椅子擦椅子的吗?

  “温柔的神?中间两个字省掉。”

  “瘟神?”崔笑眠如临大敌地瞪着她,盛月阳身体一挪,靠在她身上的崔笑眠滴溜打了个趔趄。

  “小心摔倒喔!”盛月阳笑得跟个大慈大悲的弥勒佛似的。

  “你真是遇人变人遇鬼变鬼哎!你知道遇到我崔笑眠你会变什么吗?”崔笑眠阴得像个曹操。

  “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嘴脏了。”盛月阳拿左袖擦擦嘴,正对着她的崔笑眠相应伸出右手,一块抹布盖在嘴上。

  盛月阳幸灾乐地笑得前仰后合:“遇崔笑眠变妖怪。”带着成千上万个憧憬的眼神,那辆使命光荣的奔驰金光闪闪地开进了“天门”一中,皇家气派果然非同凡响。连梧桐落叶都沾满华丽的韵味。这就是所谓的闪亮登场吧。

  金发少年金发少都堪称俊男,可是神化故事又把它的魔力带到了这里。“魅力挡不住,国界也认输”,《说书先生》如此描述。没错,金发少一出场就有傲然不群的气质、深刻的眼眸、妖娆的身姿,更显高贵血统。可是,刚一下车,她的眼眸就像插了翅膀,带着她的身体在制服群中倔强不屈地穿梭,就像时间历久不衰地穿梭在历史长河中一般。直到人群寻遍,神黯然的她由年级主任带到烈曲和盛月阳面前,她的目光停顿在烈曲身上,由相视变为注视继而变为凝视。

  节节高升的红背黑垫座椅,空旷绯红的地毯舞台。

  “This………”她的话哽在喉咙,面向烈曲,“你快告诉她,这里是他们即将要表演的舞台啊,我怕他们听不懂我说的。”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烈曲看着猴急猴急的盛月阳,他浅浅的笑意卷入盛月阳的眼底,她浑身灼热,长喘一口气。她是怎么了?他每一个看她的眼神都像载满热气,她热得脸、耳朵红成一气,呼吸都有点来不及。

  “这里挺好的。”

  “原来你会说中文?!”盛月阳又惊又异地看着如童话书中摹画的孩。

  “你好,我叫金沦漪,他是Tarcy,中文名塔锡。”公主孩笑容甜甜地伸出手来,盛月阳“以牙还牙”笑着和她握手,就像一团雪掉进泥堆一样。她不好意思地缩缩手:“你好,我叫盛月阳,他叫烈曲。”

  “你好!”外冷内热的金沦漪走到烈曲面前,伸出手,脸上雪落满天般明。

  “你好!”冷冰冰的两个字,冷冰冰的一个人。是她的错觉吗?为么觉得烈曲见到金沦漪就像一个硬刺竖起的刺猬,浑身都沾满隔绝的味道。

  金沦漪的手僵硬地斜倚在半空中,然后讪讪地落下。

  “你好!”塔锡挂着薄如红线的微笑。他的牛仔装简洁有型,看似西部牛仔般落拓不羁。盛月阳迎上去和他握手,可是,她的手像被上了紧箍咒一般,刚要松开却被那“钢筋水泥”紧紧握到半空中。他笑如月钩,蓝蓝的眼眸凝视她惊诧愕然的脸庞。

  “你好!”就在他即将吻上盛月阳手背的刹那,烈曲不容置疑地扭动他的臂腕,塔锡惊电般松开盛月阳的手,烈曲顺势握了上去。伴随烈曲右嘴角桀骜地扬起,他手里传出骨骼摩挲的声音,塔锡脸上浮现含笑却隐痛的表情。

  “你带我先去看看我们要住的房子怎么样?”塔锡用一口熟稔的汉语征问烈曲。

  “我对盛月阳好像有点动心啊!”接近礼堂门口时,塔锡神态自若地说出一句。后面留在礼堂内的盛月阳和金沦漪正在恰然闲谈。

  “你没这个资格。”烈曲不容置疑地回一句。

  “看来你很喜欢她,她是你的小朋友吗?”他平静无纹地兀自浮佻。

  烈曲侧目而视,静如秋天疲惫的空气。

  “看来不是啊,既然这样,我们来打个赌,在我走之前,她会成为我的前友……”

  刚走出礼堂的塔锡被烈曲铿锵有劲地摁在墙上:“Receiveyourdirtyidea,youhavenoaccess.(收回你肮脏的想法,你没有这个资格)”他的脸上映着深彻透骨的深沉。

  “Yes?Butlwantanattempt.(是吗?可我想尝试一下)”与烈曲波澜不惊的威迫截然不同的是塔锡如影随形的叛逆,尽管他发紧的喉咙只能沙漏般颤动。说完他便剧烈地咳嗽起来,烈曲松开抓紧他衣领的手。

  塔锡眼里荡漾着奇光异彩,似有一道希望的彩虹凌空而起。熟悉的感觉、熟悉的眼神、熟悉的声音,是你吗?

  礼堂内,谜题注满静悄悄而有些神秘的空气。

  “蓝眼棕发男孩?”盛月阳好奇地反问一句,“可是我们学校,好像没有这样的人。”她坦白从实地告诉她。

  “怎么会这样?我只是想见他一面,真的不可能吗?”她的语气娇楚纤弱,如绝望的叹息。盛月阳如一块掉进染缸的染布,浑身淌过隐隐的忧伤。

  “为什么你会知道他在这里呢?”

  “八年前,我在皇家音乐盛会听过他演奏钢琴曲,名字叫DoortoHeaven,翻译成中文就是‘天门’不是吗?而且那时他说的话都是中文。”她的脸上浮凸起厚厚的沧桑感,淹没了她原先灿烂的笑颜,“就是因为那次钢琴演奏,我才喜欢上钢琴,以后虽然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但我以为他一定会进入皇家音乐学院。两年前我考进皇家音乐学院才知道,他不在那儿。”

  “他叫什么名字?”

  “Fitune,他叫Fitune。”

  “他是一个钢琴天才……我好像见过,蓝眼棕发的钢琴天才。”

  “真的吗?他在哪儿?”金沦漪立刻神采奕奕,激动地握住盛月阳的双手,指甲深深嵌入她的手心。

  “在梦里的钢琴室,他弹了一首曲子,不,那一定不是梦……”盛月阳如梦初醒地回想。

  “Showmethere,pleseshowmethere!(带我去,请带我去那儿!)”

  盛月阳拉着她的手,向钢琴室跑去,她能够设身处地地感受到她的那份无怨无悔,不顾一切的渴望。他是她的一个梦,追逐了八年,不愿也不能割舍的梦。

  “嚓”,金沦漪急切地推开钢琴室的门。琴音扑面而来,却是一个孩在弹奏。

  金沦漪的高档公寓内,沙发上的她像一片疲倦的落叶,手有意无意地摆弄裙裾,怔然出神:“他长什么样子?”

  他,如果不是梦的话,为什么长得那么像烈曲?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我要调查清楚了再告诉她吗?

  “我不记得了。”她只能撒谎,在她确定那不是幻觉之前,“但他弹了一首曲子,你可以教我弹吗?”

  盛月阳拿出那首凭记忆记录下来的曲子。高雅的白钢琴前,金沦漪的演奏如画龙点睛的神来之笔,一改盛月阳稍显单调拙板的乐风,完璧归赵地再现了梦中灵动曼妙的乐声,传达着洞彻心扉的唯。

  “你怎么哭了?很的一首曲子,不是吗?”盛月阳眉角轻皱。只是不知为什么,听过之后,会留下一抹难以散去的惆怅,缭绕心际。

  “对,很,可是也很忧伤,弹奏这首曲子的时候,他一定非常寂寞。”金沦漪洞若观火地点破。她真的人如其名,心如水漪般细微。是她太过在意他才会如此敏感吗?

  篮球场上,一个轻如白燕的身影,节奏鲜明地拍打篮球。月如银钩,如黑绸,他雪亮的身影如浪剑般穿梭。

  “Fitune……”坐在露台上的她忐忑不安地叫出这个名字,如果是你,出于条件反射你是会回头的。

  没有回音,也没有回头。她低下思潮翻涌的头。

  一道暗影洒落在她脚前的水泥地上,她抬起头。

  “终于舍得说话了吗?”烈曲的笑在暗中如一株鲜浓烈的昙。

  “你是Fitune?”她面严峻。

  “我叫烈曲,不是什么Fitune。”他收敛起笑容。

  一颗巨石在她心里落下。

  “音乐到底在哪里?”她空穴来风地问,对于她这种跳跃似的思维方式他却习以为常。

  “音乐在这里,在这里,”烈曲伸长腿,闲适地坐到盛月阳旁边的石凳上,他的手指到心口,指向他手中的篮球,然后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在那里!”

  盛月阳迷惑地望着他,像一个懵懂的小孩。恍然间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身上因打篮球而升起缕缕热气,盈满男孩子特有的味道。

  “万籁之声皆音乐,只要你心中有音乐,哪儿都是最好的乐器,比如篮球。”他轻跳起来,篮球像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他的手掌间轻灵地跳跃,在地面串成节奏分明、旷人心魄的律动。

  盛月阳的眼里折射出星辉斑斓的光芒,眼睛笑成上弦月:“虽然我要的不是这个答案,不过,‘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说的话很有哲学意味嘛!”盛月阳夸赞地打量他。

  “所以,你也喜欢音乐对吗?那么懂音乐、爱音乐的人应该在有音乐的地方……”盛月阳沉吟着。

  “你想说什么?”烈曲不解地看着这个说话比思想家还深奥的人。

  “Fitune,Fitune会在哪儿?”

  “你找他干什么?”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烈曲别过脸去,手中的篮球滑落在地上,轻轻弹动。

  “哦!”月光照在篮球上,光面部分如一张笑容灿烂的脸。盛月阳抱起地上的篮球:“它是乐器,我也有乐器喔!”

  盛月阳嘴里传出口哨声,和缓、舒幽,如一支清远的笛。而那演奏它的“乐器”诙谐可人,让人忍不住……

  烈曲蜻蜓点水,吻上她俏皮的唇。

  “啪”,却不是盛月阳巴掌的声音,而是篮球滑落的声音。

  “我……喜欢你!”寂寥中他的声音清澈如山间泉流玎玲,“你喜欢……”“咻”,还不等他说完,盛月阳如飞马夺步而去。“嘭”,继而一阵“高楼”倒塌的声音。

  “小兔子,你怎么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