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烈阳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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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沦漪,一个拥有贵族公主般身份的异域孩,为了追逐心中的梦,从大西洋的边缘飞到太平洋的边缘举办音乐会,却只是为了灯火霓虹中一个蓦然回首的似曾相识的脸。

  塔锡,一个外表落拓不羁,洒脱的大男孩,明知音乐合奏者金沦漪来此处的真实目的,却为何偕同前来,并会不痛不痒地答应她将音乐会推迟至期末考试后的决定?难道他真如外表看起来的那般玩世不恭?还是别有真情?

  “Fitun”“Fitune”塔锡拦住继续无动于衷朝前走的烈曲。

  “我警告你,我不是什么Fitune,我的名字叫烈曲。”烈曲将塔锡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

  “你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和四年前一样,对我那么cold。”

  烈曲继续大步流星、置若无闻地朝前走,只留下夕阳中带着冬意般冷清的背影。

  “你可以不原谅我,对,我是背叛了你,可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塔锡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烈曲面前,“Fitune.”

  烈曲猛拳握紧,指节作响,“你喜欢挨打是不是?”他的眉宇间寒枝料峭。

  塔锡嘴角勾勒起薄薄的微笑:“是你用拳头把我救出来,是你教我说汉语,是你教我学音乐,你以为你能骗过我吗?”

  “盛月阳……”烈曲的拳头霎时停顿在他眼前,转身望去,空荡荡的道路上什么都没有。

  “你果然很在意她,”塔锡的眼眸凝聚成墨绿,“她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她凭什么……”

  烈曲一拳如锤如棒地打在塔锡脸上,他再一次轰然倒地,用手擦去嘴角边的血迹,“我会让你承认的!”随着烈曲如风的背影消失在公寓门口,塔锡朝他大喊一声。

  天桥上,银高大雄峻的铁柱钢筋高耸入云,云苍茫,似乎所有的云气都凝结到这里,享受着天桥上的音乐盛宴。

  “这里被称作‘音乐彩虹桥’,我想,Fitune是搞音乐的,有可能来这个地方吧!”盛月阳踌躇满志地看着塔锡和金沦漪,而他们的眼神都投射到另一个地方。

  “他来了。”塔锡嘴里飘出一句,也许是他太过单薄,话语中流溢微颤的声音。盛月阳顺着他俩的目光望去,霎时脑冲血般满脸通红,心肌梗塞般心脉停止,中风般浑身僵硬,甲亢般张口结舌:“他……他……他怎么回来?”

  “是我叫他来的。”塔锡平淡无奇地应一句,“我跟你到前面去问,烈曲跟金在这里问好吗?”他微笑地转过头来。

  “那走吧!”盛月阳急不可耐,老鼠撞见大猫似的朝天桥上走去。

  难怪这里被称作“音乐彩虹桥”,各种乐器弹奏出来的音乐如尘土飞扬。只是问到桥尾,也没人认识Fitune。

  “你猜他会不会追上来?”

  “谁啊?”盛月阳灰心地撇撇嘴,他在那悠闲自在、养精蓄锐了半天,原来就是为了说这句“金口玉言”啦?

  “烈曲。”一听到这个名字,盛月阳就“两只耳朵竖起来”地警觉起来。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为什么在她脑海里雕刻得这么清晰,让她想认为是梦都难。为什么为什么当时没给他一拳呢?她的条件反射怎么会失灵呢?

  “他为什么要追上来?”盛月阳的肺气狂躁不安地翻涌。

  塔锡的脸慢慢凑近,依然是他那微颤却有些放诞的声音:“因为我跟他说我喜欢你,想让你做我朋友。”他逗弄的眼神、戏谑的表情如三月雷般敲得她恍然惊醒。他的口气,是在开玩笑对不对?真是真是,臭烈曲臭塔锡,难道她脸上写着“请开我玩笑,我是傻瓜”吗?为什么都要用这种方式开这种玩笑?在这方面新手都不算的她看起来好欺负是不是?她肺都气炸了,眼里烈火腾飞,朝他扔一句:“哎!你留在上面继续问,我去桥下看看。”她忍者神龟似的往前走。

  “嘿!”塔锡迈两步跟上来。

  盛月阳恢复健康活力的右臂一振,石拳耸耸地威吓他:“再过来,给你吃这个。”

  桥下寂寥了很多,只有几声清脆的吉他声“鸟鸣山更幽”地独自吟唱。顶灯的光清幽地洒在桥洞内,她看见一个埋首轻弹的少年,慢慢走近,棕发少年?盛月阳喜出望外地跑过去:“Fitune……”

  那少年“吉他声停语迟”地望着她,一副横遭抢劫的表情。不能怪人家,人好不容易逮着一无人问津的清闲地,突然冒出一桥洞渲染下鬼哭狼嚎般的声音,能不怕吗?

  黑眼睛,黑头发!原来是灯光的效果。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盛月阳失望转身,忽然觉得有点歉疚,刚才吉他少年眼里闪现的是期待的光吗?他似乎需要一个倾听者。

  盛月阳从兜里掏出五块钱,咬咬牙,递给少年:“可以为我弹奏一曲吗?很好听哦!”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牙齿莹白如玉,如一片绽开的瓣。

  盛月阳蹲在地上,双臂枕在膝前,头歪歪地看着某一处黑暗的角落,听着这些稚拙却是很用心弹奏的吉他声,怔然出神。

  “这个,借我弹一下好吗?我想为我朋友唱首歌。”好熟悉的声音,这个人是……她惊异地转过头来,烈曲?他怎么会到这儿来?

  烈曲手里拿着一百块钱,伸向吉他少年。吉他少年看看盛月阳再看看烈曲,别有韵味地笑笑,很娴熟地站起来,将吉他取下递给烈曲:“钱你留着吧!音乐就是最好的租金。”

  吉他声跃然手上,乐声动听,如烈曲唇边的微笑一样欢快、自由、轻盈、洒脱: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

  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挥散不去

  牵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真的有点透不过气

  你的天真\我想珍惜\看到你受委屈我会伤心

  ………

  从来没有听过他唱歌,原来他的歌喉竟如此清朗悦耳,每一句歌词都似沉醉风的瓣,飘然而下,沁人心脾。

  “好好听啊,再唱一遍好吗?”盛月阳意犹未尽地拍手道。吉他少年更是满脸歆羡,如逢伯乐地望着他。

  “不可以……”烈曲拖长音。

  “为什么?”

  “我要你永远记得它,我人生中第一次为某个人歌唱。还有……告白不可以有第三次懂吗?”

  “什么?”盛月阳又开始大病小病一齐上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亲情、友情我们都经历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升级了。昨天晚上没回答我的话,今天是逃不掉了。”烈曲轻轻点一下盛月阳光洁的鼻子。是啊,冬天也是喜欢她的,把她从一个黑变成了白雪公主。与她经历的那一幕幕、一重重仿佛昨日观摩的金奖电影,历历在目、回味无穷。

  盛月阳浊水澄清地呼口气,走到烈曲面前:“好,我回答你。”她的手白云般飘逸地拂上烈曲的脸,,俯身贴进他有些“迷失林”的脸庞,连他的神经都停止了工作,浑身僵直无措。

  “啪”,盛月阳的岗岩脑袋火四射地撞到烈曲头上,嗡嗡作响。她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冷哼着痛咬唇舌的烈曲:“你以为就你会捉弄人吗?我也会!再胡说八道我就顶破你的天灵盖。”说着大摇大摆朝外面走去,可她心里真的也是如此立竿见影认为的吗?从昨晚到现在,他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她躲避再躲避这个问题,可是她好像真的有点小小的期待,期待那是真的。不,好像不止小小,而是大大的期待,该死,小小的期待竟在她脑子里发芽,蔓延成茂密的。唔!头好痛,她甩甩疼得青烟直冒的头,真是伤害他的同时也在伤害自己。盛月阳新奇不已地看着你来我往的学生手里那些彩缤纷,模样似蕾的东西。今天是什么日子?蕾日吗?她抬眼望去,看到烈曲雪白挺俊的背影。他,生气了吗?今天早上去叫他时,他已经走了,她张张嘴想要叫住隔她十几米远的他,却无从开口,要跟他说什么呢?她脑子里蹿上一幅对话场面:

  “对不起”“为什么对不起?”“因为……因为你生气了!”“咻、咻”她的手扇子似的打掉这种想法,什么烂理由。

  画面二“叮叮叮”不请自来:

  “对不起”“我不要你说对不起”“那你要我说什么?”“说你喜欢我”

  她一鼓作气抬起头:“我喜欢你。”话音未落,四周已站成人山人海,嗤笑声此起彼伏。

  “哈哈,又被捉弄了吧!”

  可恶!她扇蚊赶蝇地挥掉这种想法。

  “嘿!你们怎么啦?”崔笑眠蚂蟥般勾肩搭背地蹭到盛月阳背上。一脸万里晴空、灿烂无云地瞧着她。

  “没什么。”盛月阳扎着脑袋摇摇头。

  “装什么大头蒜啊,你被甩了吧!嘿嘿……”崔笑眠歪着脑袋看烈曲的背影,呼啦啦流口水。

  “我不是……”盛月阳刚想说什么,崔笑眠箭一样地冲向从十字路口出来的杜卿颜:“嘿,班长……”

  “这个是送给你的,”她掏出背后那个“蕾”似的东西,滋滋地捧到他面前,“平安愉快喔!”

  “平安?什么东西?”

  “平安都不知道啊?你也太土了吧。圣诞前就叫平安嘛。”成七颖将那“蕾”塞到她手上,“这是苹果,表示平安,帮我送给烈曲吧,好。”她“Be”一下从嘴里打出个飞吻盖在盛月阳脸上。

  “好怎么不给我也送一个?”她“伤心”地想。

  她屉子里已藏了一屉子苹果,书本都下野退位蹲地上去了,可除了杜卿颜那颗特别强调的“友谊的苹果”和卓越那颗“只能佩你的土苹果”外,其它都是寄存品,都是烈曲的。烈曲的礼物都能结成苹果林了,她的果园恐怕还没出生。不过她早已习惯了,她这里向来都是烈曲的信箱、储藏室、传达室。为什么不把东西给他本人呢?经经验所得,凡是未经手盛月阳的东西都会被赃物似的发配讲台。

  她将自己的苹果送给了仍显沉默的任雪衣和恐怕要百年孤独的“老包”。

  烈曲不是早就来了吗?为什么迟迟未到?上课铃声响起,他才踩着铃声进来,他坐下来沉静地看着黑板,没给盛月阳一个眼神交流的机会。盛月阳看着他,心里有种交通堵塞的感觉。话说回来,这节课是考试前最后一节音乐课,老师为什么也迟迟未到呢?

  “大家好!”一声清脆的招呼声响起,塔锡?

  “最后一节课将由我为大家上,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尽量问,课后我将送大家每人一份礼物作为圣诞礼物怎么样?”

  “好唉!欢呼声如惊涛拍岸。

  “老师,你是英国人吗?”“老师你有没有朋友?”“老师你的中文是在哪儿学的?”……大家都热情高涨、如逢至宝地追问他,他收买人心的功夫真是堪称一流。

  “这些,好像不是音乐方面的问题啊。”

  “说嘛,说嘛。”同学们仍旧死缠烂打。

  “好吧!不过我只回答一个,不然这节课就完了。你们想知道哪一个?”他笑容璀璨地说,看起来就像一个宽容伟大的神,盛月阳几乎要忘却她眼中那个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塔锡,他们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你有朋友吗?”生们异口同声,众男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我没有朋友,不过我有喜欢的孩……”

  “是谁啊?”生们有的望而却步,有的翘首观望。是那个丽动人的英国孩吗?

  “是你们班的盛月阳,我希望她能做我的朋友。”他的笑迎着她绽放,薄薄的嘴唇掀起薄薄的微笑。

  “不可以!”正义化身的田忆打抱不平地站起来,“月阳她是,她是烈曲的朋友,所以……”

  “是吗?你是他的朋友吗?”他的眼睛毫不避让地盯着盛月阳。

  “快说啊!”田忆转过头来,焦急地催促她。教室里静若无人,其他人似乎都在静观其变、静候佳音,只不过不知候哪种佳音。

  “我……我……”她的余光扫到包括烈曲在内的几十张目不转睛的脸。一时竟语竭词穷,忘了该说些什么。

  “看来不是啊。”塔锡的话划破一时的寂静。烈曲如一缕白烟离开了教室,没留下一个能记录他心情的背影。

  他生气了吗?不,他是更生气了。接下来什么大家的反应,《说书先生》的杜撰,她通通无心去想,她只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再也不会理她了吗?她终于明白一件事,他是真的喜欢自己,那个不温柔、不体贴、不时髦,又凶、又土、又毛躁的她真的让他喜欢上了。她终于承认一件事,她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喜欢得太久而忘却、误解,那不是友情,是爱情。她是那么在意他,他的一颦一笑都如细胞长在她的身体里。

  塔锡教了一首平安之歌,她貌合神离地唱这首歌,心有所属地想一个人。课到最后竟然出现一个红衣红帽的圣诞老人,提着两大袋礼物。大家都抢得没鼻子没眼的,只有她坐得跟个财神爷似的,最后捡了一无人问津的录音机。

  她从来没有翻过烈曲的窗,不过,有些事一旦不敢做就会永远失去机会,有些人一旦错过也许就会永不再来。

  烈曲的屋子,她来过两回,都是在晚上,一次是收生日礼物,还有一次是为了恐吓他。原来那些滑稽的记忆串联在一起竟会像记录片一样让人怀念与珍惜。白天看,这儿就像一个天堂,什么都是白的,白得执著,白得彻底,甚至容不下一丝杂。那么,他喜欢一个人也是如此吗?喜欢得无遮无拦、彻彻底底?

  她将同学们送的苹果全部系在从门框引到墙角的两条十字线上,录音机放在书桌上,里面有她录制弹奏的平安之歌的钢琴曲。

  “烈曲,我也喜欢你,这是真的……”她在白的笺纸上写下一行字,竟吐不出更多的文字来,她将笺纸揉成一团扔进白纸篓里。

  指尖在窗沿边摩挲,却不舍离去,冬日的风串成没有音符的五线谱,从窗前掠过。缺少烈曲在身边,她的心竟寂寥得如光秃秃的五线谱,音符像深冬的落叶已簌簌凋零。

  门锁一转,烈曲从外面进入屋内,此时已是半时分,按钮轻响,屋内亮如白昼。他诧异的眼神转为彩缤纷,和反光的包装纸一样星辉荧荧。屋内有几十朵流光溢彩的“骨朵”,好似天堂洒落在空中的放的苞一般。嘴角漾起鲜的微笑,他轻轻拨弄书桌上那个崭新的录音机,平安的曲子长了轻灵的翅膀般飞绕在苹果间。他歆享的眼神驻足在纸篓里一团白纸上。他从不将白纸扔于纸篓内,而是将它折成纸飞机,投向遥远的天际。

  “咚咚咚”趴在书桌上的盛月阳被玻璃上传来的声音惊醒。看见空下皎如明月的他笑得灿如烟火,她心中泛起浪般的喜悦。

  她打开窗户,笑得不遗余力。烈曲勾勾手指头,她身体倾斜,想要听清他说什么,却始料未及地被烈曲双手环腰抱了出去。

  “喂喂!”她惊慌失措地叫嚷,烈曲四平八稳地把她放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她的脸像平安的吉祥物一样红通通。

  “带你去看烟火。”“哦?”烈曲握着她的双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跑到屋顶。

  “哪儿有烟火?”盛月阳好奇地东瞅瞅西瞟瞟。

  “在那儿。”烈曲指着楼角处一个晾着白被褥的地方。

  “啊?你要放火吗?”

  烈曲轻笑一声,把她推到被褥前,他掀开被子,一架望远镜映入眼帘:“坐下吧,三面都有遮挡,这样就不会冷了。”他将仍旧迷梦未醒的盛月阳按在地上,和她并肩而坐,望远镜镜筒正好和他们的眼睛贴合。

  一根根“银线”在空中织成绚烂的光。

  “啊!流星雨?”盛月阳喜不自地喊道,“好啊,比烟火还要明丽,比水晶还要璀璨。”

  “听说下流星雨时许愿最灵了,这么多流星,机会难得,你快把你的愿望全都说出来吧!”盛月阳如一只欢腾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催促他。

  “你先许愿。”

  “我的愿望是希望自己像流星一样发光。你呢?”

  “那好,我要把唯一的愿望赋予一千颗流星,就是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他的脸溢满幸福的味道,停歇在柔情的睫毛、闪动的眼眸、微翘的唇角。

  一阵冷风徐徐溢进,他敏感地用双臂环住她,搂得那么紧那么紧,头静静靠在她扎有灵巧辫子的肩头,她肩头微微抖动,却没有挣开他,乖贴得像只茸茸的小猫,静静偎依在他暖暖如壁炉的怀抱里。

  幸福围得太紧,让她无法呼吸,可是她想让时光永远停留,停留在这没有呼吸的幸福齿轮里。幸福来得太短,忘却过往八年的记忆,他只想守住这半年的来之不易,如果生命中他要独自继续,他情愿和她死在只装得下流星的这一刻里。接下来两个星期是紧张的复习阶段,大家都全身心投入。可是树静而风不止。塔锡总是“飒飒西风满院栽”地出现在盛月阳面前,让她更为苦恼的是……

  “盛”

  “呃,我不叫盛,我叫盛月阳,小名月阳。”

  “这个,送给你。”塔锡从身后迁出一只长毛狗,毛茸茸像个小雪球。

  “好可爱啊!”盛月阳欢欣地摸摸它,它也乖顺地在她手掌间蹭来蹭去,尾巴摇得像朵意气风发的蒲公英。

  “不过,我不能养它,它太娇贵了,而且我没时间。”盛月阳断然谢绝,她深知“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

  “真的不要吗?”他的笑有种邪邪的味道,映着败叶荷池中的水光,带着毁灭的锋芒。“扑通”,随着小狗一声凄然惨叫,它被塔锡毫不犹豫地踢进了荷池。

  “不要……”盛月阳使出三魂七魄手,七手八脚接住了铁链,将小狗从碎碎的冰面拉出来,抱在怀里。小狗“呜呜”嗷叫,蜷缩成一团,在盛月阳怀里瑟瑟发抖,“你想冻死它吗?”她眼若寒梅,傲霜斗雪地怒视他。

  “你不要的东西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他的话如针尖麦芒,比渗入她衣袖的冰水更让她觉得刺骨。原来最可怕的威胁不在拳头,而在心头。

  走在去教室的路上,小狗把身上的水全掸到了盛月阳身上,她喷嚏连连地踱往教室,据《说书先生》“毫不夸饰”地记载:“为救落水狗摇身变成落水狗,冬泳新星横空出世。”

  课堂上盛月阳的外套裹在憩在她腿上的小狗身上,而她身上则披着烈曲的白外套。多少生看烂了,想破了的唯童话——善良白雪公主的故事真情上演。“这个冬天因冰冷而温暖”这句话一时成为蜚声“天门”的口头禅。

  咚咚咚……敲门声轰轰传来,盛月阳缩在被窝里惊慌失措地望着那快要支持不住的门。

  “谁呀?”

  “是我,我拿了些感冒药给你。”外面传来烈曲温和的声音。

  “喂,别别别进来!”她的衣服还没干,还放在锅上烤着。她像一只脱了毛的兔子,只穿了内衣内裤缩在被窝里。

  “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你千万别进来,不然我就死啦!”她死死地盯着那扇能被烈曲一脚飞到太平洋的脆弱的门。

  “好,我不进来,你慢慢休息吧!”

  她长长舒了口气,跳下,猫到门后面侧耳听门外的声音,果真走了。她放心地转过身,隔着窗帘的窗户突然被打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跳窗而入。

  “呜哇……大啊!”一声霹雳般的叫喊伴随着一张被子昏天黑地地盖到那人影身上,盛月阳使出“南拳北腿”,机关枪似的扫向那张被子。

  那被子哗地被甩开:“在哪儿?”

  “呀呀……”盛月阳抱着身子仓皇地蹿到后面,“你这个大鬼,谁让你进来的?”她狠狠瞪着无辜地眨眨眼的烈曲,恨不得用唾沫芯子炸死他。

  “我什什……什么也没看到!”他百口莫辩地僵在原地,“我刚才听你的口气,以为你被打劫了,所以……所以……”

  “还看……转过去……”她忿忿地伸出拳头。

  他好笑地转过头去,刚迈两步便又顿住,脱掉自己身上的白高领毛衣。

  “喂喂……你干什么?”

  “穿着它,会暖和点。”他把衣服朝后一抛,恰好抛到盛月阳头上,自己却打了个喷嚏。

  “喂,你自己穿上,别感冒了。”盛月阳抬手要把衣服抛给他。

  “不穿吗?那我转过来看你了!”他作出要转身的姿势。

  “不要!”她呼呼地套上那件宽宽的白毛衣,上面还停留着他暖融融的温度,就像靠在壁炉旁,好温暖。

  “那我走了。”他说完要跳窗出去。

  “喂!你从门口出去吧,外面这么冷!”她有些踌躇地看着他薄薄的单衣。

  “你不怕我?”他逗趣地笑道,却没有回头。

  “你把被子给我。”

  烈曲把被子扔到身后,盛月阳裹好被子便拉开门,两眼顿时鼓得像只青蛙:“沦漪?你怎么会来这里?”

  金沦漪走进来,盛月阳急中生智地将烈曲挡在门后面,笑得一脸忐忑地看着金沦漪。

  “月阳,你怎么裹着被子?很冷吗?很冷就把门关上吧。”她抬手要去关门。

  “不不……不要……”她把门往后一靠,听到门上传来撞头的声音,估计烈曲在那疼得龇牙咧嘴了吧。可怜的孩子,自从第一次撞上她这个倒霉鬼就注定要在磕磕碰碰中撞出一个血痕累累的人生了。

  “噢!”她装出一副自己碰头的表情,看着金沦漪疑窦的样子,她连忙收敛危容,“呃……我是说我不冷。”

  “那就把被子脱了吧?”

  “啊啊……不用了不用了。”烈曲还在门后呢!不行,得想个办法把他弄出去。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噢,我是想问你,我出场的时候,穿什么衣服会比较好。”

  “啊,这个啊……哈哈哈哈……”她往门上一靠,含沙射影地提点烈曲,“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金沦漪迷惑地看着她奇怪的表情。

  她往前迈一步,撑开被子:“像这样,在衣服上架两只翅膀怎么样?看起来会像天使。”

  “是啊,月阳你好聪明啊!”她咧开一个赞赏的微笑,”不过,你怎么没穿裤子?”

  “啊?”

  “可是,超级SEXY!”她歪着头打量她被毛衣盖了半截的光秃秃的腿。盛月阳笑得比哭还难看地蹭着腿。那家伙有没有听到?好丢脸啊。

  “嗯嗯……”她清清嗓子,敲响烈曲的窗户,“这个,还给你。”她把叠得整整齐齐的白毛衣递到他面前,然后偏过头,看着树上“光秃秃”的枝桠。嗨,怎么偏偏看见这道风景。

  “你留着吧!”他把衣服重新递到她面前。

  “嗯?为什么?”

  “都变形了。”

  “哪里变形了?”她拎起那件白毛衣,左瞧瞧右看看,突然看见胸部果然突起变形,差点吐血身亡。这个家伙,是不是故意的?好丢脸啊,丢脸丢到太平洋了。

  她提起毛衣两个袖子,把毛衣甩到烈曲背后,袖子拉成弹簧,差点没让烈曲脖子搬家。

  “喂,昨天你是不是听到了?”她像一个刽子手,阴阴地看着他呼吸困难的脸。

  “我听到什么了?”他用截断的气流艰难地回答她。

  “SEXY,你有没有听到?”

  “SEXY?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他一脸无辜地喘气。

  “撒谎,你看见了对不对?”

  “我没有听见,没有看见。再不松开,明年的今天你就要替我扫墓了……”他声音沙哑。

  她松开手。

  “长得像只火鸡,哪里SEXY了?”他咳嗽两声,喘着粗气道。

  “呀……还说没看到……”她XIU地飞出一拳。可怜的烈曲再一次惨遭毒手。

  以后什么手机、项链、娃娃的,盛月阳照单全收,她想某天一次还给塔锡,哥哥曾经说过:“贪图小便宜会吃大亏。”她记得。

  期末考试终于告一段落,有些事情刚刚结束,譬如准备已久的考试,譬如画上句号的塔锡的可怕追求。有些事情才要开始,譬如酝酿多时的音乐会,譬如碌碌赶来的寒假。

  “你会后悔的。”他扔下那999朵玫瑰后放出这句狠话。

  “你根本不喜欢我。”盛月阳开门见山地将那条寒光闪闪的项链扔在路上,“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请你不要再以任何方式要挟我。我喜欢礼物,可我讨厌枷锁,这些全都是枷锁……”他曾送她的礼物散落一地,除了那只可爱的长毛狗缺席,因为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怎样才是喜欢你?是这样吗?”他聚目敛眉,双手捧起盛月阳的脸,力道大得她的骨头都要错位,他冰冷漠视的面孔凑近她挣扎得激烈的脸庞。

  “砰!”一个篮球不偏不倚、百步穿杨似的将塔锡从身后击倒在地。盛月阳看到烈曲的飞腿神气地撂在半空中。

  “你怎么样?”他明察秋毫地眄视着她脸上的红印,蹿火地咬咬唇:“为什么不还手?在我身上不是已经练成铁拳了吗?”他吃醋了吗?这是他第二次恼怒,是因为害怕她受伤而生气吧!他的脸绷得像人民币上的头像似的,盛月阳像看见了百元大钞,滋滋地看着他。

  “她舍不得打我,你不知道吗?”瘫坐在天台上的塔锡还幸灾乐,以苦为乐地撩拨他未消的怒意,他趔趔趄趄站起来,跟身手矫健、气宇轩昂的烈曲比起来,他阴柔得如一个“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无骨蛇精。

  烈曲果然气冲霄汉地抡着拳头就上去了。

  “你真当他是不倒翁、程咬金吗?”盛月阳拦住他的大理石拳头,眼珠子都在他的危拳前瞪成了斗鸡眼,“呃……我只是不想坐牢而已,我们走吧!”她好商好量地冲他笑得如中天烈日,一根根掰开他玉竹般的手指,缓缓地将它握紧在手里,握得他想甩也甩不开,想捏也捏不紧,他终于破愁容为笑容。他对她毫无抵抗力,她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让他愁城破、海平。

  “Fitune……”塔锡脆弱发颤的声音凄切如千里之外的禅音,“真的回不去了吗?”

  盛月阳转身时惊异地发现他眼里竟有水雾似的东西,他是怎么了?竟然会难过得哭泣吗?迎着沨沨的北风,他单薄的身影猎猎抖动,如一个将散未散的泡影。

  “塔锡……”盛月阳恻然惆怅地走向他,却被烈曲反握住了手。

  “他好像真的很难过,我们不可以把他一个人留在天台上,这样会很危险。”她面露焦容。

  “不会,一个为了自己,谁都可以出卖,什么都肯做的人是不会放弃自己生命的。”

  “你在说什么?”盛月阳不知所云,尊师重道地望着他。

  “你以为我真的是为了钱,为了进什么皇家音乐学院才背叛他的吗?”塔锡的脸惨淡如云,他慢慢走近,“是他把我从那些吸毒犯手里救出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什么钱,什么音乐,我一个都不放在眼里,我只想让他永远留在我身边。如果不是我告诉Chars他要离开,四年前他就走了,我宁愿他对我冷冰冰也不愿他离开……”

  “Fitune从来没有快乐过……”烈曲打断他的肺腑心声。

  “不,音乐是他的全部,他活在音乐中,他是快乐的……”塔锡局促紊乱地搪塞自己。他的眼睛如载满忧郁的蓝海洋,无风无浪却似死海般绝望。

  “音乐是最好的止痛药,只有沉浸在音乐中,他才会暂时忘却忧伤,你难道不明白吗?在那个地方,他活得像个病人,只有靠音乐才不会死掉的病人,你还要找到他,把他再带到那个只能带给他痛苦的‘病房’吗?”

  “不,不是这样……”塔锡如遭重击地跑出天台。

  “Fitune真的好可怜……”盛月阳不悲从中来。

  “他的痛苦又不是你造成的,你难过什么?”烈曲淡然一笑,看着低着头像株萎蔫的小草的盛月阳。她抬起头,重新焕发生机地竖起脖子:“还好我没有找到他,否则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罪不容诛、死有余辜的千古罪人了。”

  “有这么严重吗?”烈曲笑态从容。

  “有啊。”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所以你以后要对我好一点,不然我会和Fitune一样可怜,知道吗?”

  “怎么样对你好一点呢?我要不要给你造座金身,把你供起来,每天三跪九拜,然后鲍参翅肚……”

  “留在我身边,不准受伤,不要喜欢别人。”他的语言不如她想的那般轻松,而像一个天使的魔咒。

  她不用指天发誓,却愿点点头,为他许一个丽的承诺。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Fitune这么多事?”

  “呃……上学前我碰见他了。”

  “真的吗?那他是不是很忧郁啊?他是不是很有才华?”

  “你……很关心他?”

  “呃……噢,对了,楼上的垃圾不应该随意丢弃。”她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噔噔噔”返回天台收回那些礼物。“男配角,你要好好加油喔。”“配角,你也是。”烈曲和盛月阳相视而笑。

  “等等,还缺点什么,”烈曲端详了一下两只与小礼裙不搭调的辫子,将皮筋拉下,她的头发卷曲松散地垂下,像个小公主,“如果有发卡就更好了。”

  “啊,有了……”盛月阳欢天喜地地跑进屋内,出来时杜卿颜送她的白发卡覆在她长至腰际的头发上。

  “铛铛铛铛!”她从背后拿出一个礼盒,“送给你,祝你男司仪之路一路顺风。”

  “你要送我布娃娃?”

  “啊?这个是装布娃娃的啊?”她不好意思地用食指擦擦鼻梁,“不过,不是布娃娃喔!”她眼里燃起小小的希望之灯。

  他举起乳白礼盒,一片华丽的亮白上一只形状像反小写“L”的音符伶俐乖巧地伏在上面,他玉笛般修长的手指展开一件崭白如雪却有两个红音符的白衬衫。

  “这是你买给我的吗?一定了不少钱吧!”烈曲挑逗她道,却藏不住甜甜的喜悦,笑容金蝉脱壳地溜了出来。

  “两毛钱。”盛月阳伸出两根手指头,得意洋洋地咧开嘴。

  “什么?”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你忘了吗?这是你上次让我帮你补的衣裳啊,我只是了两毛钱买了点红线,绣了两只音符在上面。怎么样,很巧夺天工吧!很匠心独运吧!很会变废为宝吧!”盛月阳耍宝似的卖弄起来,叫一个“风得意马蹄疾”。

  烈曲简直气绝而死:“送人礼物竟然值两毛钱还这么骄傲自豪的,你真是古今第一人。”

  “哎!这个可是用我无价的青、无价的时间、无价的鲜血换来的哎!它是无价的……”她恨不得击鼓鸣冤。

  “鲜血?你手受伤了吗?”他急切地握着她的手看,像鉴赏一件绝迹珍品似的,忧心忡忡地皱着眉。

  “没没……没有哪!已经全好了。”她想缩回那只不漂亮的手。

  他却弯下头,嘴唇带着暖暖的温度,在她手上印上一个温暖、温柔又温馨的吻。他的爱是有温度的,散落在她的全身,像要着火一般。冬季永远有夏秋难以体会的温暖。

  “我好喜欢好喜欢你……”感动得快哭了,其实我也……“的手啊……”

  啊?

  “所以我要把我无价的吻献给它。现在我们两扯平了。”烈曲打趣地看着她受宠若惊的脸,诙谐幽默从来都比甜言蜜语更适合腼腆害羞、年少纯真的他们。

  “哎……”她提高嗓音,睁圆兔子眼。

  “什么?”

  “你还欠我两个呢!”她打趣地歪着头,瞅着他。

  “那我一次还清好了。”

  “不要,留着我到菜市场去卖!估计能卖个天文数字出来。”盛月阳奸商似的冲他诡谲地笑笑。生气就扁我吧,你不会舍得的,嘿嘿!

  烈曲果然干瞪眼地瞧着她。年轻的生命谱写的乐章总是可以无拘无束地洋洋洒洒。就像洋溢在其中的幸福一样淋淋漓漓。

  “Fitune音乐会?”盛月阳呆若木鸡地看着映雪礼堂外霓虹闪烁的几个大字。她踩着高跟鞋,剁鸡块似的踱到化妆室。金沦漪已经上好妆,背上装有两只天使的羽翼,看上去纯洁又妩媚。她的手枕着侧脸,对着镜子怔怔发呆。镜子的斜对角映照出身穿黑小礼服的烈曲和身穿白小礼服的盛月阳。

  “Fitune!”金沦漪天使降临般飘飞过来,盛月阳正惊疑不已地向后看时,她洁白的臂弯环住了烈曲。“噌”,盛月阳的眼睛瞪成铜铃。

  那个那个,这种情况下她是不是该回避一下啊?可是……他不是Fitune,他是烈曲啊!她喝了山西老陈醋似的,喉咙里直冒酸水,他们俩看起来更像绝佩。

  烈曲松开她的手:“我是烈曲。”

  “对不起。”她失望地垂下手,“你们都准备好了吗?”她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微笑。

  “嗯!”盛月阳点点头,忽然想起来此处的原因,“为什么把音乐会名字改成Fitune音乐会呢?难道你已经找到……”

  金沦漪软弱无力地摇摇头:“我希望假借他的名义办音乐会可以吸引他来这里。”

  离演奏会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这次全校同学刚考试结束,全校师生都兴致勃勃地前来欣赏这场声势浩大的皇家音乐盛会。可是前台观众队伍渐臻庞大时,盛月阳他们却焦急万分地等待着迟迟未露面的塔锡。

  还有20分钟,盛月阳如坐针毡地站起来:“他到底想玩什么啊?他会不会不来了?怎么和他联系呢?沦漪,你有他的电话号码吗?”

  “用户已停机了。”

  “看来他是有心要躲我们。”烈曲像一个沉勇的黑骑士一样波澜不惊地倚在化妆台上。

  “如果他能主动打电话来就好了。”盛月阳岌岌可危似的说,“主动打电话过来?我想到了,他也许会打电话到送我的那个手机上。”她踩着嘎然有声的高跟鞋,“突突突”拖拉机似的开进宿舍后又往化妆室赶。

  “噢!”她一声惨叫,“嗞嗞嗞”吐舌头,真是不单行,偏偏这个时候作为司仪的她脚扭了。她一瘸一拐地往映雪堂门口赶,一个趔趄,几近摔倒时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烈曲……”她回头,却不是烈曲,而是斯文的眼镜王子杜卿颜。

  “你怎么了?脚扭伤了吗?”

  “我现在要赶去化妆间,塔锡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盛月阳无暇自顾地往前挪动。

  “我扶你去。”

  “你怎么了?”她错落的脚步声停靠在化妆间门口,烈曲和杜卿颜同时掺住受伤的“小公主”,杜卿颜下意识地松开手,目光流连于她头上的发卡,有片刻的出神。

  她手中的手机姗姗来迟地响起,“喂,塔锡?!”

  “盛,看来你还是舍不得扔掉我送你的礼物啊。”他的语气多了些温和,少了些挑逗。

  “塔锡,你快过来吧!音乐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好,你跟我说喜欢我,我就过来。”

  “呃?”盛月阳手中的手机差点落地,“这个……那个……”

  “真是个好孩子,活在谎言里却还没有学会撒谎。”他的语言轻得像叹息,淡得像捉弄。

  “盛,把手机给金好吗?我想跟她说。”盛月阳顿了顿,把手机递给金沦漪,她没说一句话,可她的表情却先是晴转多云然后又多云转晴。她把手机递回给盛月阳时却只剩挂断的声音。

  “他说什么?他在哪儿?”

  “他说他回英国了,还说Fitune就在我身边。”

  “他回英国了?”盛月阳头顶冒烟,两耳轰鸣,“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

  “月阳,请你帮我个忙!”盛月阳正晕头转向之时,金沦漪救命稻草似的抓着她,“Fitune一定就在台下,我要找到他,求你帮我弹奏钢琴,就弹你一直弹的那首。”

  “不不……不行……”盛月阳如闻斩首令。

  “你跟我弹得一模一样,你一定可以,求你了!”她不容置喙地取下背上的天使羽翼,毫不迟疑地冲进更衣室,不几秒从更衣室里出来,轻装上阵冲了出去。

  盛月阳一堆融雪似的瘫坐在椅子上:“两大主角都跑了,今晚演什么戏?唱空城计吗?噢唔!”

  “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别那么悲观。”杜卿颜拍拍盛月阳的肩。

  “挽回?除非Fitune真的出现,否则真的是无力回天了!”盛月阳一副要慷慨就义的架势。

  “不是还有你吗?你可以是主角啊!”杜卿颜仍不灭星星之火,语气温和得像能覆盖所有的坎坷。

  “我的脚扭伤了,出去人家会笑掉大牙的,或者音乐会要变成马戏团表演。”如果不是危急关头,估计杜、烈两位早笑弯腰了。看来这回真的是在劫难逃……

  “那倒未必。”金口迟迟未开的烈曲绝处逢生地说了一句。盛月阳和杜卿颜的信心指数直线飙升起来。烈曲的话就是金口玉言,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他拾起天使的羽翼,在他俩惊诧的目光中将它折成两半。

  “烈曲你……”盛月阳迷惑不已。

  “塔锡好像送了你一大束玫瑰是不是?”

  “哦!”盛月阳看着他,脑袋嗡嗡作响。

  “瓣全要被摘下来。”

  “为什么?你想干什么?”

  “凤凰涅磐让你懂得了什么?”他仍旧继续他高深的谜题。

  “毁灭、重生、永恒……”她言简意赅地猜谜。

  “对,只有残缺过,毁灭过,才会得惊心动魄。”他的笑盈盈绽放在嘴角,语音如自云端飘过来一般。

  “杜卿颜,你愿意帮我吗?”他信任地看着他。

  “只要你愿意,随时奉陪。”什么叫“不打不相识”,谁料得到当初被烈曲拳脚相向的人如今会亲朋挚友般地帮他。“班长就是班长,真的很有大家风范咧!”盛月阳在心里对之无声赞赏。

  “小兔子,今晚你就是主角,杜卿颜是司仪兼道具师。”

  “啊?”盛月阳和杜卿颜实在猜不透烈曲的“奇思妙想”,“可是……”盛月阳沉吟。

  “你的愿望是像流星一样发光不是吗?我的小兔子一向都是横冲直撞、勇往直前的是不是?”他轻轻宠溺地摸摸她的头,似乎要将巨大的能量传授给她。

  “嗯!”她浑身像储满了能量。我的……小兔子……杜卿颜看看那不属于他的微笑,心中像被挖空一样空荡荡。

  “那你呢?”她奇怪地望着他。

  “我要飞到天上去。”他微笑着指指头顶,瞳眸上,“蝶翼”优振起。

  黑舞台上,一束月辉般的光华丽地投射到西装革履雍容出场的杜卿颜身上。台下的孩子都目不转睛、一饱眼福地望着他,场内鸦雀无声。

  “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学以及校外嘉宾大家晚上好,音乐是心灵之声,音乐是天使之翼,带着我们把好的愿望唱响,载着童话似的梦飞翔。今天我们共赴这个音乐盛会不仅能聆听一段唯的音乐,还能歆享一个动人的童话故事。现在就让我们共同走进这个妙的境界吧!”杜卿颜的声音清朗悦耳,吸引了在场嘉宾所有的注意力。一段幽幽哦哦的钢琴曲轻似梦魇地响起,杜卿颜的语言勾出了童话般的记忆:“天使飞到伊甸园的时候,在玫瑰从里发现了逝去的王子,天使停歇到王子身旁,被玫瑰芒刺刺伤了脚腕,天使折下一只有双重生命的羽翼,赠给了王子,王子终于苏醒,天使却堕入了人间。她的寂寞与忧伤化成一支动人的曲子,名叫‘天籁’。”

  闪光灯倏然转移到舞台的另一角,单翼的天使盛月阳侧身对着观众,手指在黑白键之间“舞柳拂风”。白发卡、白小礼裙茸茸发光,她像一个迷雾林里玲珑剔透的小精灵,又像堕入人间的会发光的天使。孤寂的单翼、缥缈的身影,所有人都被带入了一个童话的世界,一个叫做“天堂”的世界。那里有流泉淙淙流过竹篁,那里有茅篱竹舍依傍苍山,那里有荷叶田田,那里有鸟鸣嘤嘤。涤荡在清泉灵溪般的音乐里,那颗翻滚红尘的心微翠了,那颗追名逐利的心靛蓝了。可是遥梦醒来,那终究是一个天堂的梦,就像童话中的天使,沉淀下来的终究只有音乐里淋漓流溢的淡淡忧伤与向往。

  悲惨的童话与得动人心魄的音乐是那么契合一体、相得益彰,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种忧伤的中。

  可是忧伤却不是故事的终结。

  天上飘下“玫瑰雪”,火红的玫瑰瓣带着娉婷的舞姿飘然洒落,撒落在琴键上,撒落在天使的身上和羽翼上,像一个个轻灵的音符、一片片燃烧的雪。

  “啊……呜……”……

  场下雀跃惊喜的尖叫如惊涛骇浪涌起,掀起了故事的。

  左手拿小提琴,右手握着粗绳的烈曲从天而降,他雪白的衬衫上镶嵌着如两只音符,又如玫瑰瓣的记号,单翼的烈曲在闪光灯之下得恍若一个虚幻的梦。他降落到盛月阳身边,盛月阳惊奇地望着他,她的脸正背着观众,只有微笑得如一朵玫瑰的烈曲看得见她错愕惊诧的表情。烈曲朝她使了个观众不易察觉的眼,她深呼口气,重归平静地投入到钢琴演奏中,小提琴演奏与钢琴演奏配合得浑然天成,把听众带入另一种玄妙的境界。小提琴的汇流就像为那舒柔的音乐注入了欣喜、鲜活的力量,那种痛彻心扉的忧伤化成了悱恻的缠绵、柔情与温馨。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大家都还回味于刚才那得跌宕起伏的音乐中,回味于那出人意表的隽永童话中,再次回过神来之时,烈曲已搂着另一个赤脚的单翼天使,随着玫瑰的款款飘下,从舞台上徐徐上升。洁白的两只单翼合成一对丽的翅膀,童话故事被这一幕镶嵌上丽的结局:王子和天使成为一个永不可分离的整体,飞上了天堂。

  “我发现你是个单翼天使,需要另一只翅膀才能快乐地飞翔,所以我想帮你找到你的另一只翅膀……”

  “你就是我的另一只翅膀………”

  也许正如烈曲所说,只有残缺过,毁灭过,才会得惊心动魄。

  金沦漪离开了,带着疲倦,带着伤感,可是离开时,她却是微笑的,真真正正的没有一丝杂质的微笑:“我不后悔来找Fitune,虽然没有找到他,可是我认识了两个非常出的朋友。”然后说了一句让盛月阳好奇却并不惊奇的话:“如果没有Fitune,我一定会喜欢上烈曲,所以盛月阳,你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喔!”说完赠送给盛月阳一个大大的拥抱。她刚要去拥抱烈曲,烈曲便伸出手和她相握。算了,已经算进步了。

  她知道没人能抗拒烈曲的魅力,即使每天失去记忆,每天喜欢他一遍都不是奇迹。

  飞机轰鸣,白鹰一样驶离他们的视线。那么他们的故事到这儿,也该告一段落了,王子跟天使注定要永不分离了吧!就算你我也无法搁浅他们的幸福。真的好完啊,可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