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花哨，”汤长贵说。“我不用银行卡，办一本活期存折就成。”
“是这样的，”许翀锁着一对浓眉说。“银行有规定，男性要六十岁以上才能申办活期存折，你还不到条件。”
“什么？这是哪时立的规定？——谁定出来的？”
“银行卡有银行卡的好处，你可以直接到自动取款机去取钱。”
“那架机器我从来没近过。”
“别讨论了，”沈淑秋赶催儿子说。“快下班了，就办一张银行卡吧——抓紧时间！”
许翀和卢松出门后，汤长贵又同沈淑秋咬了一会耳朵。沈淑秋听着听着，脸上现出一点点对她来说不常有的表情，表情里另有一点别的什么，若要准确说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后来她在大厅见到我，便急匆匆拉我借一步说话。她嫌大厅不保险，又拖着我往藏书室；一步跨进去，发现许孝廉、陆炳坤、陆鑫、陆胜、许淮全在里头。
“大家都挤在藏书室，让客人自个儿呆在大厅吗？”许孝廉对妻子说。
“两口子到花园去了，立夫还在给翠琴画像；丛娜——”她转脑过来。“真不好意思，他们今晚恐怕得在香菲丽榭留宿。”
“没关系，让他们留下来吧！”我说。
“问题是，只有一间客房，他们三个人怎么睡？”
我动一下脑筋。
“让翠琴和小红暂时挤一宿。”
“小红愿意吗？”
“会愿意的，我去跟她说。”
“太好了！刚才我还担心，不知怎么安排呢？——我差点打算让许淮和陆胜挤一床。”
“不是吧？”陆胜显着笑说。“两个大男人睡一床，那是什么样子？”
“好在这事解决了。可还有一个问题，”她换了个口气说。“真是的——表舅这回来，除了借钱，还想让我给翠琴寻个婆家。”
“什么？”五个男人众口一词问。
“他刚才实打实地提了，求我帮翠琴找个老公——这才是正题。真是的，这可有得我忙了。可是除了你们几个，我还认识谁？”她围绕此意，想了一圈，问：“——你们认识什么合适的人吗？”
五个男人稍稍一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人有大把，就是不合适。”许孝廉反背了手说。
“我最怕做媒。”陆炳坤声明。
“对了，大宝怎么样？”许孝廉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大宝和翠琴，般配不般配？”
“我看大宝未必愿意。”陆胜笑嘻嘻道。“大宝跟小红，才是一对。”
“是吗？”沈淑秋转颈问我。“——他俩有这个意思吗？”
“我不清楚。”我回答她；而后又说，小红和翠琴年龄尚小，如果我是她们的家长，我就送她们去念书，而不是讲论婚嫁。
“现在我们不是她们的家长，有什么办法？”沈淑秋发急地问：“卢松呢？——你们看卢松怎么样？”
“卢松有女朋友，就快结婚了。”许淮说。“妈，丛娜说得对，翠琴还小，我们不用有求必应的。”
“你以为我想啊？就怕你表舅误会我不关心翠琴——人真是难做啊！”
“不是有那么几句誓语吗？”许孝廉说。“——做人难，人难做，难做人。”
“不要做拆字游戏了。时间紧，任务重，快想想办法吧！”妻子说。
“这种事着急也着急不来。实在没有合适的，也没有办法。”丈夫说。
“假如你们不是有了圆圆和范瑶，”沈淑秋对许淮和陆胜说。“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翠琴长得挺水灵，不是吗？”说到这里，又问：“对了，你们两对进展得怎么样？——经常联系吗？”
许淮和陆胜挺神秘地交换了一道微笑。
“进展飞速。”陆胜半真半假说。“我们就像新鲜出炉的面包，是抢手货，她们的父母巴不得我们立刻就娶他们的女儿。”
“这两个阔佬，”陆炳坤说。“好像全世界的钱，都归他俩所有。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我说他们小心可别找错了门户——真不明白，他们看上许淮和陆胜什么了？”
“他们这些生意人，实则官本位的观念还在脑子里作怪，都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当官的。”许孝廉说。
“我们可不是当官的。”陆胜应声而道。
“眼下不是，将来也许是。”沈淑秋满面欢悦说。“你们起码是有官阶的人，年轻有为，前程似锦，将来说不定就会当上大官——你们是潜力股，他们是眼光长远。”
“当然了，没有长远的眼光，生意能做得恁大？”许孝廉说。
“我说，”陆鑫道。“你俩交了高运，这两门亲事，只管答应下来不会有错。成婚对象美貌、年轻、门第一概齐备，你们四个有望克隆出两对良缘佳配——仅供参考。”
“我不反对娶一个我喜欢的人，”陆胜说。“不过他们如果指望我当权得势，我还是趁早同他们说个清楚。”他问许淮：“——你呢？”
“我打算紧跟你的方针路线行事。”许淮说。
许孝廉看出妻子还在为翠琴的事暗虑，便转移她的注意力问：
“钱的事你办了吗？”
“我让许翀去办了。”
“借多少？”
“三万——目前我们合共只能拿出这么多了，先把医药费还了再说。”
“也好。”
“够吗？”陆炳坤问。“不够言一声，我这里有一点。”
“不了，又不是募捐。”许孝廉说。
“你有私房钱吗？”沈淑秋笑问。“——秦影不知道吧？”
“男人嘛，哪个没有私房钱？”陆炳坤说。“一个家庭，只要财政大权由女人掌握，男人就一定会有私房钱——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有作用力，就有反作用力——这是一条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
他兀地刹住舌头，我们几乎同时有所觉察，视线全部转向门边目光定定的秦影。她手搁在门把上，干巴巴地说：
“到点吃饭了——开什么会呢！”
听了开饭通报，我们顺势而出。她立在门口，侧着身子让我们通过，因为她霸着一个空间，我们只得列队鱼贯而过。（十四章待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