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学校还没到上课时间,学生们大都在操场里做着各种游戏,或打皮球,或踢毽子,或跳皮筋,或嬉耍追逐,或“老狼刁羊”,龙腾虎跃,生动活泼。
在宋金菊寝室里,郑有功正陪着李胖子、吴书记开心地玩着“斗地主”的扑克牌,田小英在一旁端茶递水地侍候着。李胖子是“近朱者赤”。自打他和宋金菊有了交情后,就倾心步入了正道,企业如日中天地跨入了全省“100?”,他个人也名正言顺地当上了县人大代表。他今天特别高兴。因为他捐建的教学搂主体工程已经竣工,到工地巡查后决定只留个施工组搞室内粉刷安装,然后再请宋金菊进城放松放松。他们中午来晚了,正好又碰上吴书记,在工地就餐后,郑有功领他们到家里边玩边等。
正当他们玩得兴趣盎然时,宋金菊满脸怒容地回来了。大家一阵惊讶地收起扑克牌,连忙问出了啥事。
宋金菊没顾着回答,先把郑有功面前的一杯凉茶端起来“咕咕咚咚”喝了,坐下来长舒了一口气,镇静了下情绪,才说了来龙去脉。宿舍楼和教学楼是宋金菊苦心谋划的“合二而一”工程。早在新校开建之前,她就请李胖子的工程师取七里店小学宿舍楼的优点,设计了一套经济适用、美观大气的方案,一直在紧追不舍地争取村“两委”恩准投建,并做好了老师们的集资工作。春节期间,她还死缠硬磨她大哥给学校打口水井。她大哥叫宋金光,60年代地质学院毕业后分在国家一个地质大队工作,长年在鄂西北山区探宝找矿。听说现在当了副大队长,相当于副县级干部。她大哥回来过春节时,她说他大哥那里有先进设备、尖端技术,把他领到龙岗做了初步勘察,要求他无论如何给学校打口水井。她大哥答应回单位商量。上星期她大哥打来电话说,他正儿八经地立了“支援贫困山区打水井”的项目,等报有关部门审批后就来施工,叫她再耐心等几天。她激动得把电话挂了,兴高采烈地唤着小航天说:“你大舅要来给我们打井了!”前天,她把宿舍楼图纸复印了几份,呈送徐副乡长、余书记、何保全人手一份,想催他们动起来,借李胖子的东风一气呵成。没想到他们暗箱操作,让“危楼案”嫌疑人何老五抢了工程。她气呼呼地从何保全家里出来,余书记撵上她又说了危楼案的处理结果。她没想到这群黑恶势力会如此猖獗,肺都要气炸了。余书记还交待她先冷静下来理好思路,等他找乡里郭书记问清底细了再说。老漂亮撵上她说,她儿子也在何老五手下干活,晓得他们不少鬼鬼道道的事,不外乎权钱上的勾当,叫大妹子莫怕,天塌下来她会帮忙顶着。说到这里,她还由衷地对老漂亮赞叹了几句,认为天下还是好人多。时下,她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先把横经搅绊的魔鬼们清除了,再顺顺当当干一番事业。可面对现实,她用困惑的目光望着吴书记、李胖子,心里一时气恨得不知咋办。
吴书记的反应很平淡。“贪官污吏,满天遍地”,徐副乡长对危楼案的处理,是他意料之中的事,至于何老五抢揽工程,他更觉得不足为奇。他现在最感慨同情的是宋金菊,甚至有些后悔当初真不该把个金灿灿的姑娘,放到这个鬼地方受如此的磨难。现在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赴汤蹈火地和她并肩抗争。他饱经风霜,老谋深算,早就私查暗访了危搂的不少证据,并通过他的一个在乡纪检工作的学生索取了很多村料,秘密地制作了一颗“炮弹”。这颗炮弹什么时候交出去、交到谁手里,他还正在琢磨找一个秉公执法的“包青天”。这时,他老成持重地眯着眼笑了笑说:“危楼案实际上就是一个典型的腐败案。现在反腐败,就像火车进站,吼得凶,进得慢,放股白烟就到站。”顿了一会儿,他突然语惊四座地:“何老五承建宿舍楼,不一定是坏事。”
大家都吃惊地瞪眼望着他。宋金菊嗔怒地责怪道:“人家都被气迷了,你还有心说笑话?”
吴书记喝口茶,一本正经地分析着说:“建教师宿舍楼是村里的公益事业,是法定的分级办学、分级管理的行政行为。村里投资多少、咋建、找谁建,我们当校长的只能当好参谋,多配合多建议,力争把关上档次,……”
还?等吴书记把话说完,田小英气盛言直地插嘴说:“他们何家都是糊弄人的害人精,建危房的老帐没算清,又叫他们建宿舍楼,我们老师们说天都不会答应!”
吴书记:“有帐算不佘,是坏人终究跑不掉。建筑队的多数人员又是本村的青壮劳力,他何家弟兄就是豺狼虎豹,也要为我所用。只要我们时时警惕,加?监管,不给他们留下丝毫可趁之机,又何乐而不为呢?”
郑有功脑筋急转弯地听明白了吴书记的话中话,也想开导宋金菊几句,见她在火头上,也不便开口。但不说又忍不住,只好温情地拍了一下她的胳膊,提醒她说:“这是吴书记有高见!”
一直在随着宋金菊的情绪而波动的李胖子,这时也有了主见、有了精神。他深情地望了一眼宋金菊,豪爽地说:“请宋校长放心,开建时我保证大力支持,派个技术员日夜守在工地上,死死地卡住图纸的标准不放松。”
宋金菊的气消了不少。她认同吴书记的指点,也信赖李胖子的支持,但就是危楼案的坏人们还逍遥法外,说天都想不通,更高兴不起来、
2
懒龙岗的春天是美丽的。天空湛蓝,阳光明媚,满岗坡的麦苗荡着绿波,遍山垭的油菜花金黄闪亮,松树林郁郁葱葱,水田地蛙声悠扬,空中的小鸟儿盘旋着歌唱,还有那点缀在田野中的人呵、牛呵、羊呵,生生不息,动静和谐,到处一派令人欢欣鼓舞的景象。
这天上午,在新校园建设工地上,车出车进,机声隆隆,人欢马叫。东边,一组工人们正在给气势恢宏的教学楼忙里忙外搞粉刷。西边,何老五的人马正在开挖宿舍楼的基脚。工人们分散在坑道里,刨的、挖的、铲的,还有4班打夯的,忙得汗流浃背。坑道已下挖两米多深、1米多宽,新挖的泥土堆有1人多高,透着清香,让人闻了心旷神怡。
宋金菊手里展着图纸,跟着手拿钢卷尺的李胖子公司的年青技术员小周,在坑道里来回走着检验质量。具说这小周,是李胖子回江苏托人从南京建筑学院挖来的高材生,20多岁,小白脸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显得高雅稳重,一丝不苟。在他们俩的监管下,工人们也都展现了真本事,把坑道挖得两面像刀切的一样光溜,底部像铺过一层水泥样的平展硬朗。
这回的宿舍楼工程,影响面大,牵动人多,胡副县长亲自过问,乡里郭书记召开“四大家”专门会议审定,并让何老五当面签了“军令状”。这其中的原因都是由余书记找郭书记引起的。2月初二那天下午,余书记气冲冲地骑着自行车到乡里没找着郭书记,打探下落后又乘车找到县里。胡副县长听了郭书记和余书记的汇报后,很沉着老练地作了快捷处理,把宋金菊、吴书记、何保全、何老五、李胖子都呼到县城,由他做东管了一场,才疏通了思想,稳定了情绪,初步达成了合作意念。破土动工这一天,胡副县长还大驾光临,慌得乡里“四大家”领导也风尘仆仆赶来喝彩,把宋金菊的面子抬到了五天云。
何老五这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他原本想“危楼案”蒙混过关后,花钱拿下宿舍搂工程,一是能大赚一把,二是能重显威风以正视听。没料到这么多领导也做贼心虚,硬撑着他当替罪羊把宿舍楼建成他们的面子工程。他曾想过用打发万思权的办法,给宋金菊送个红包,让她大开绿灯给方便,结果被严辞拒绝,还差点儿出丑。在这样众目睽睽的监管下,光是挖基脚就用了3天多时间,看样子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挣几个血汗钱,哪有油水可捞?他几次心里发毛想开脱,但手下的大多数本村工人都愿为建校做贡献,何保全也吓唬他说只能月母子卖衩――贴血本干,否则就是想找死。他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干下去。这会儿,他跟在宋金菊后面,心里犯愁地想着用个办法把监管员小周撵走,表面上却点头哈腰地应承着“好好好,是是是”。他看看宋金菊和小周有了满意的表情,便立刻从衣兜里掏出“红塔山”,陪着笑给小周奉烟说:“周工可真是年青有为的专家呀。你看下午是否可倒地脚梁了?”
小周没接烟,只是微笑着点了下头说:“等工人们歇口气后再鼓把劲,先再挨着排遍夯,扎实了再倒地脚梁。”
何老五苦涩地笑着点头“嗯”了一声。
宋金菊本来看何老五就不顺眼,那天晚上胡副县长把他们几个“一网打尽”地邀到县城款待,她还明火执杖地痛斥了危楼案中的胡作非为,吓得胡副县长等连忙赔情说好话。散场后,李胖子又盛情邀她挪到天鹅酒店舞厅松弛了一个时辰,夜晚又有郑有功送她回家开心共眠,开工的前两天吴书记、余书记不离左右地跟着做工作,要她抓住机遇,从长计议,她才忍气吞声。她现在的心目中最值得信赖的人除了吴书记、余书记,就是李胖子和小周。本来小周是在公司的食堂里吃饭的,但她却交待老余头对小周要百般照顾。这时,她一脸严肃地:“何老板可不能忘记了许下的质量承诺呵!”
何老五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请校长放120个心。”说罢了,滚动着眼珠“哈哈”笑了一阵,吆喝工人们:“弟兄们干得不错,现在歇会儿,打罢夯了再吃饭,下午大干!”
工人们一声响应,在坑道里坐下来歇息抽烟,谈笑风声,看得出大家的心情都非常畅快。
何老五和小周先爬出坑道,又伸手把宋金菊拉上来,热情地挽留他们俩到他的食堂休息一会儿吃午饭。
宋金菊谢绝说回学校有事,喊小周在老余头的专班伙房吃饭后,又对老校长等几个人叮嘱了几句才往回走。
3
下午,宋金菊忙着给5年级两个班补上了两节思品课,放晚学后又召集老师们开会,准备用3天交齐宿舍楼的集资。按说宋金菊早就做好了这方面的工作,老师们也都积极表态说,啥时要啥时交,可真交时又难住了。宋金菊做工作时说的是5千,徐副乡长钦定的方案是2万。好在宋金菊趁胡副县长那次请客捏合时,当着大家的面好说歹说磨掉了1万。宋金菊心里清楚,现在就说这1万,对老师们来说,仍是个高不可攀的天文数字。时下,小学老师们的工资本来就低,又遇上乡财政紧张,经常拖欠给不齐,每月能到手的就那么四五百块钱,年青的“单身族”还能潇潇洒洒地打理日常生活,可要养家活口难处就大了。当时的现状就是“教书的不抵杀猪的”。再说这老师们中还有不少“活思想”:冯玉娇过两年退休后要到儿子那儿享乐,紧紧把把住惯了,也不想拿出多年的积蓄;新调入的3名年青人还没有长期住下来的打算,再说他们还?余钱;村里说房子是为引进人才而盖的,规定家在本地的老师,?有3公里路不准入住,如向上秋、冯玉荣、老校长、齐老师、牛春香等。他们靠“半边户”手里有钱,但因?资格住房而不愿把钱外借他人。但令宋金菊没想到的是,当她等老师们到齐了,刚开口说了句请老师们理解支持,冯玉娇和牛春香就把收好的钱和账本举起来给她看。
冯玉娇得意地说:“宋校长,你为把老师们的安乐窝拱起来,心血都快操干了,大家都心痛啦。所以,这几天你在外面忙,我们就商量着把能入住的12位老师的钱收齐了,只差你的1万了。”
牛春香还特意用羡慕的眼神瞟了一眼田小英和赵四化,喜滋滋地补充说:“本来是13人的,他们俩人交了1套的钱。”说着,她把装钱的黑提包举起来让宋金菊看,“12万啦,我们一会儿就交村里去!”
宋金菊感动得差点涌出了热泪,连连说着“谢谢老师们”。
晚上,办公室里只有一支荧光灯亮着,田小英在辅导小航天做作业。赵四化和贺勇、叶茜在为白巧云的公开课出谋划策,研讨得很热烈。
宋金菊听说仨新老师还是哭天抹泪地找父母要的钱,没资格住房的老师都甘愿把钱借出来,把事情办得圆圆满满。老师们竟是这样的理解她,支持她,拥护她,她认为能和这样一班肝胆相照的老师们在一起工作,感到无比的幸福和自豪。她和冯玉娇、牛春香到村里把钱交了,又找余书记、何保全说好话,要求他们答应了离校四五里地的老校长、齐老师、向上秋、牛春香住进学校,等退休了都享受一下“洋楼”的风尚。她回家吃罢晚饭后,本能想痛痛快快洗个澡,躺床上松弛一下,但又想到白巧云明天的公开课,匆匆走进办公室想参加大家的备课讨论。但又身不由己,刚坐下听了一会儿准备开口,就像塌了架似地瘫软在椅子上。吓得田小英赶忙过来问长问短。她挠挠手说趴桌上歇会儿就好。连日的奔波操劳,烦心的黑恶势力,工地的风吹日晒,就是个铁打的男子汉又能咋样?她昏头昏脑地刚闭眼打了个盹,电话铃响了。田小英慌忙接听后说襄樊她大哥打来的。她起身??晃晃地过去接过电话,突然欣喜地:“航天,你大舅明天就来绐我们打水井啦!”
小航天听了一阵欢呼雀跃,跑过去拿着话筒连三赶四地喊着“大舅,大舅,……”
几个青年教师顿时手舞足蹈地唱起了《红星歌》:
红星闪闪放光彩,
红星灿灿暖胸怀,
红星是咱工农的心,
党的光辉照万代。
………….
小航天也欢蹦着加入他们中又唱又跳,办公室里一片欢腾。
田小英激动得恨不得跑出办公室,把这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立刻告诉所有的老师们分享。
正当她们兴奋不已时,鼻青脸肿的何小五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宋校长,不好了,他们跑工地打人了,小周和老校长他们……。”
宋金菊惊得一精灵,伸手搀住他:“别慌,慢慢说,他们咋的了?”
何小五哭哭啼啼地说:“小周和老校长被打……打伤了……。”
欢歌笑语嘎然而止。几个老师都惊惊乍乍地围过来望着校长。
宋金菊镇定片刻,?打起精神给派出所打了报警电话,把校内老师都喊上一起向工地跑去。
4
入夜,天气由晴转阴,月色朦胧。新校园建设工地上,大小灯泡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昼。宿舍楼基脚梁钢筋框架已扎好铺好,并有两处已倒上了混凝土,还?凝固的水泥浆泛着淡淡的青光。何老五的工人们手里拿着工具,或坐或站在坑道上沿,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一场歹徒行凶的事件,都认为是天上掉下来的横祸,怨声载道,愤愤不平。
原来歹徒行凶的事件还是由倒地脚梁引起的。下午开始倒地脚梁之前,小周拉上何老五和姓马的工程师,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钢筋架,凡是捆扎焊接不合标淮的一律返工。这祥一直捣腾到5点多钟才开始倒地脚梁,何老五窝火得咬牙切齿。在倒地脚梁时,小周又一丝不苟地坚持拌料的米石、砂籽、水泥的比兑标准,弄得工人们束手束脚,几次返工拌料。这也怨不着工人们,因为他们大都是土生土长的“土建筑”,跟了何老五后就只晓得下气力干活,何时讲究过科学技术?小周心里明白,一点儿也没责怪过工人,总是和颜悦色地给大家讲着道理,时不时地还做示范。工人们第一次受到如此严格的要求,感觉学了技术、开了眼界,都敬佩他,乐呵呵地按他的要求和指导去做。可这何老五和马工却把小周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自开工以来,看着是大员上阵,什么乡长、村干部、吴书记、宋校长等都来吆五喝六地监管一通,但他们都是外行,好糊弄。唯有这小周,他们认为他是才出道的书呆子,拿着鸡毛当令箭,故弄玄虚,有意挑剔,既浪费了他们的人力物力,又堵死了他们挣黑钱的窍门。本来1平米400元的包价就不高,这样折腾下去岂不真的要贴血本了?“非把他除掉不可!”何老五耿耿于怀地下了狠心。晚上加班倒地脚梁时,何老五有意甩话让工人们都听小周指挥,他和马工在工地上背着手刁着烟,悠闲地晃动着。不一会儿,就冲进来4个骑摩托的人。他们戴着头盔和口罩,跳下车扑向小周就是一顿拳脚把他打翻在地。等熊二炮、老校长、何小三、何小五发现撵过来,4歹徒动作快、出手狠,抽出腰里别的匕首迎头耍了两圈子,骑上摩托就跑。正干活的何老五的工人和在另一边休息的李胖子的工人还没反映过来是咋回事,歹徒们已跑得无影无踪。
这会儿,在老余头的工棚里,脸上身上血迹斑斑的小周和老校长分别躺在两个木板床上,老余头帮豆医生忙着给他们包扎伤口。熊二炮大概是腰部受了伤,一只手揉着腰窝佝偻在小板凳上呻吟着,很窝火痛苦的样子。何小三揉着青眼窝哭天抹泪地站在那儿抖着身子,骂骂咧冽地说何老五不是人。李胖子的一班工人围在一旁,也义愤填膺地说何老五就是罪魁祸首。余书记勾头弯腰瞅瞅小周,又看看老校长,老泪纵横,悲愤交加。他是何小三喊来的。下午,他和吴书记都来工地巡查过,还当面对小周表扬鼓励了几句,并一再叮嘱何老五要学习李胖子和小周,把宿舍楼建成“良心工程”。后来村里有事,他就先走了,吴书记在老余头工棚吃了晚饭才走。何小三喊他时,他还没吃罢饭。听说了?下碗跑去喊来了豆医生。这时,他抹了把眼泪,气得浑身发抖地指着何老五,怒不可遏地痛斥他太无法无天了。
何老五站那儿勾着头哈着腰,装神弄鬼地抹着惭愧的眼泪,吞吞吐吐地说着一些推脱责任的话。他说,歹徒是何方人氏他不知道,他们为啥要打小周,他更不知道。他还有意引开人们的怀疑说:小周年青气盛,可能在县城得罪了不少人,“我,我看那些歹徒都…….骑的是……是新摩托……都像……像城里人。”
“你这是在打胡说放屁!”随着一声吼,何小五领着宋金菊和老师们已气呼呼地冲了进来。他汹到何老五面前,指着他的鼻尖驳斥道“你以为说新摩托就能骗人,砖厂王贪财手下那班打手谁个没有新摩托?”
李胖子公司带班的刘班长也站出来,崭钉截铁地说“小周是我们公司的顶尖人才,忠诚实在,人人敬佩,你凭啥侮蔑他!”
“他是对我们小周的监管不满意,想泄愤报复!”一班工人们七嘴八舌地吼起来。
何老五瞠目结舌,一阵沮丧得浑身发抖。
宋金菊气冲冲地走进工棚,愤怒地瞪了一眼何老五,赶忙俯身看了一下老校长的伤情,又蹲在小周床面前,握着他的手,连连喊着他的名字,心情沉重地掉着眼泪。小周右眼窝肿着,两眼微闭,眼角里涌着泪水,痛苦地呻吟着。在李胖子把小周交给她时,她还曾幽默地说保证一级护理,安全无忧。可眼下……,她泪眼花花地忽然发现小周没了眼镜,忙问何小三。何小三急忙应了一声,和何小五跑去找了一圈,在沙堆旁找到了砸瘪的镜框。宋金菊接过镜框,悲愤到了极点。她起身急切地望着余书记和豆医生说:“要不要把他们送医院?”豆医生焦虑地说,他只对伤口做了简单包扎,送医院越快越好。余书记说他就去安排车。
这时派出所的警车来了。车还没停稳,宋金菊就迎上去冲着王所长说:“你们这回要是放走了坏人,我可不依你们!”等王所长和另一民警下了车,她也没顾及搭腔,就急忙安排赵四化、贺勇等把小周和老校长抬上车,让他们坐两边扶着,喊了一声“你们先办案,麻烦师傅送他们上乡医院”,又心急火燎地叫田小英坐进副驾位置。司机没说二话,调头就跑。接下来,余书记、熊二炮领着王所长勘察现场办案。宋金菊叫冯玉娇领着小航天和老师们都回去后,请李胖子公司的刘班长当技术指导,找到老漂亮的儿子在工人中鼓动组织了一番,领着大家继续干起来。因为她曾听小周说过,倒地脚粱要一气呵成,否则天变下雨就麻烦了。
老漂亮的儿子叫余大虎,30出头,虎头虎脑,力大如牛,喝了9年墨水,当过3年兵,且忠厚正直,聪明能干,在工人中很有威望,是何老五又爱又怕的将才。他经常听他妈说宋校长是个如何了不得的女强人,这几天见了果然名不虚传,敬仰之心油然而生。他立马响应宋金菊的号召,呼喊着着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在宋金菊的安排下,一切都紧张有序地进行着。地脚粱倒好,她回到学校天已经亮了。
5
上午,乡卫生院二搂外科3病室里外都站满了人,个个愁眉苦脸,心情凝重。老校长和小周躺在靠窗户的对面床上打吊针。
老校长主要挨的是刀伤,脸上、胳膊上都划了几寸长的血口,肩头上扎的刀口有半寸多深。老伴、儿子、媳妇、姑娘、女婿都围在他床边哭哭啼啼,悲痛万分。
小周虽没挨刀砍,但伤势严重:左腋下1根肋骨被踢成骨折,腰间已裹上了石膏带子,且有轻微脑震荡。李胖子的两名工人蹲在床边唉声叹气地侍候着。
田小英、赵四化和贺勇忙出忙进地给大家打招呼做解释,说校长正和院长、医生们商议最得手的救治方案,叫大家都放心。
宋金菊一大早就来了。她从工地疲惫不堪地回家后,肚里也饿得慌,想躺床上打个盹,可躺下又想着不知小周和老校长的伤情咋样,心里翻江搅海似地睡不着。她想给李胖子打个电话,请他来帮她分担些窝囊和忧愁,可咋给他说呢?说工地出事了?说小周被打伤了?暂切还不好说呵。说来也怪,自从和李胖子相识以后,脑海里成天都盘旋着他的影子,心里总想着他的豪气,就像原来吴书记培养她建立的深情厚谊一样,隔几天不见就有点不踏实的感觉。实际上,女人和男人在一起相处,只要能同甘共苦地成就一项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无论年龄、职务、体貌有何差异,都会超越自我产生相互信任和依赖的感情火花。她想到这里,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不明状的红晕,顿时来了精神,起床冼了个凉水脸,决定骑自行车到医院看了伤情再说。她看了小周的伤势后,立马找院长讨结论,想转县医院救治。院长说,他们卫生院去年从外地引进了一名骨科专家,治小周这样的骨伤,是小菜一碟,叫她尽管放心。
这时,两眼浮肿、神情憔悴的宋金菊和院长、骨科专家来到病室,后面还跟着徐副乡长、吴书记、余书记和万思权、何保全。院长叫两名护士和赵四化、贺勇把小周转到单独病房做“特级护理”,并承诺一定会让两名伤员尽快康复。宋金菊随安慰老校长的家属和其他同志都放心回家忙事,这里的事由学校派人打理。
老校长这时也清醒过来,感激地望了望几位领导和宋金菊,苦涩地微笑了一下说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接着又痛苦地呻吟了两声,瞅着徐副乡长气哼哼地说,昨晚上太危险啦,他们要迟一步发现,小周就没命了。他何老五肯定是嫌小周碍事,想把他整死了捞黑心钱。他们打的不单单是小周,打的是工程、是学校、是全村人民。这邦坏人也太猖狂、太凶残了。末了,他激愤地瞪了一眼何保全吼着说:“这回我算看透了,也算豁出去了,我要拼上老命和他们斗到底!”说着竟气得颤动着要往起坐。他的老伴赶忙俯身把他摁住。
吴书记、余书记听了连连点头,感慨着安慰他先静心养伤。
徐副乡长和何保全、万思权等却听得阵阵发怵,脸色难堪,只好借宋金菊的安排,灰溜溜地走了。
等病室安静下来,宋金菊动情地赞扬了老校长的赤诚和勇气,然后坐床沿上望着不肯走的老校长的老伴,心里不免涌起一阵难受的愧疚。她真想不通也真不服气,到懒龙岗后每办一件事,为啥总要受到这样那样的曲折,害一些好人跟她受罪?本来是一些顺顺当当的事,为啥办起来总要历尽艰险、惊天动地?眼下这件事,派出所当夜就把它立为“3.27”大案上报了县公安局,惊动面比“危楼案”还要大。县委王书记做了重要批示,县局的侦破组已开赴现场,乡的“4大家”领导也慌着来医院看望了伤员。想到这里,心里多少有了点宽慰。这时,她想对老校长的老伴说几句宽心的话,赔几句不是,可想着想着竟一阵头昏眼花,一下子歪倒在床上。
老校长瞥见了干咋呼,就是动弹不得,因为他刚才的一阵激愤,正引起了伤口的疼痛。
田小英吓得一阵惊乍着跑去喊医生。
老校长的老伴叫卜枣花,身体结实,贤能善良。老校长在位时,她最理解他的难处,也最支持他的工作,带着两女一男硬撑着“半边户”,勤扒苦做,任劳任怨,从未拖过他的后腿。去年秋,宋金菊请老校长“出山”时,她坚决支持。这会儿,她看到新校长操劳成病,心痛地连忙喊着“校长,姑娘”,泪流满面地把把她搂在怀里。
赵四化和贺勇从小周病房转来,猛地见校长不省人事的惨状,慌忙把她抬放到另张床上,站那儿嚎啕大哭地喊着:“宋校长,宋校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