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建良是学习毛主席著作辅导员,识字最多,理论水平也最高,每天念文件念报纸都是他念。他说:“注意,注意,大家注意了!”学员们以为杜建良要把学习和讨论纳入正规,遂安静下来。杜建春说:“是该好好学习一会儿了。”太阳照在房坡上,房檐下的冰条子正滴答滴答往下滴水。杜建良没有念报纸,说:“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儿吧。”说着看了民兵连长杜建兴一眼。杜建兴说:“你讲笑话儿,看我干什么!”杜建国说:“别打岔,听建良讲。”杜建良讲道:“有一个男人娶了一个老婆。男人每次跟老婆行房事,老婆都疼得噢噢叫,像杀猪一样。”杜建兴插话问:“是不是那男人的家伙太粗了?”杜建良说:“你听我讲呀,那男人的家伙不是太粗了,是太长了,每次都捣到底子上,疼得他老婆受不了。他老婆埋怨他不要老婆的命,要他想点办法。他说哪有什么办法呢,每次不知不觉就弄深了。老婆说,笨蛋,你不会在家伙根部垫一条毛巾嘛!男人在根部缠一条白毛巾,老婆的疼痛果然减轻一些。可是,老婆还是叫。老婆说,笨蛋,你不会垫两条嘛!男人缠上两条毛巾,老婆果然不疼了,说好受多了。只是缠一条毛巾,又缠一条毛巾,有些麻烦。老婆说,笨蛋,你不会到缝纫店,把两条毛巾接到一块儿嘛!男人认为还是老婆聪明。他到缝纫店,花五分钱让师傅把两条白羊肚子毛巾长着接到一起,用起来方便多了。可是,白毛巾不禁脏,加上那男人在老婆来月经时也不放过老婆,用过几次,白毛巾就脏了。所谓皎皎者易污,就是这个意思。老婆再次给男人出主意,笨蛋,你不会到集上买一包煮黑,把白毛巾染成黑的嘛!男人骂老婆,我日你妹子,你的好主意为啥不一次说出来呢!男人把毛巾染黑后,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黑毛巾掉色,把男人的家伙也染黑了,黑得像驴的颜色一样。男人有些遗憾,说完了完了,人都快变成驴了。不料老婆喜得嘴都合不住,说这下好了,总算把你变成驴了!”这笑话确有笑料,听者都禁不住笑了。杜建良平时很少讲笑话,不讲是不讲,一讲还真不错。
其实呢,这笑话儿的包袱还没有抖开,一抖开就更好笑了。杜建春一指杜建兴说:“还在那儿傻笑呢,还不快把你脖子里的围脖儿取下来扔掉!”大家一看杜建兴脖子里围着的黑围脖儿,这才回过味儿来,才把笑话的包袱找到了。你道怎的,杜建兴的围脖儿正是用两条白羊肚子毛巾接在一起,又染成了黑色。家伙,毛巾;驴,黑色;脖子,围脖儿,互相一对照,可把大家笑软了,杜建明和杜建国的眼泪都笑了出来。
杜建兴有些傻眼。他笑不出来,咽不回去;围脖儿取下来不好,戴着也不好,脸紫得有点像猪肝的颜色。杜建良这狗小子,讲的笑话原来是现编的。杜建良见他脖子里戴着一条黑围脖儿,就顺口编了一个黑围脖儿的笑话编派他。刚才他只说了两句教杜建良在新婚之夜怎样摆弄老婆,杜建良就编了一个笑话儿报复他。由此他知道了杜建良的心眼子有多小,报复心有多强。等大家笑得差不多了,杜建兴才拍了一下地铺说:“天底下的人,数识字的人最坏了。识的字越多,人就越坏。他们用学来的字,专门给别人下套儿。你稍微不小心,他就把你套住了!”
金种送给全灵的卡子,全灵第二天到水坑边洗衣服时悄悄拿出来看过了,式样,颜色,大小,她都很喜欢。戴在头上一定很好看。她想戴在头上试一试,并以水为镜照一照。可她扭过头往岸上看了好几次,把美丽的卡子拿出来好几次,到底没敢往头上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若是戴了卡子,被人看见就不好了。晚上睡觉前,待娘吹灭了灯,她一个人在锅灶前的地铺上,才在黑暗中轻轻把卡子戴上了。她用手指摸了又摸,用手掌摁了又摁,确认真的把花卡子戴上了。她还掌起面来,假装对面有一块镜子,左边照一下,右边照一下。她仿佛看见了,玉红的卡子卡在漆黑的头发上,出色得很呢。既然卡子是蝴蝶的形状,在她的想象里,卡子很快变成了一只蝴蝶。“蝴蝶”飞呀,飞呀,飞了一会儿,盘旋了一会儿,就落在了她头上。“蝴蝶”落在她头上时,把翅膀收了一下,随后才又展开了。全灵想起金种给她写的信,“蝴蝶”和信里的内容一下子对上了。金种在信里说她是人人见了人人夸的一枝花嘛,花儿当然会吸引蝴蝶,蝴蝶自然会落在花儿上。全灵只把卡子戴了一会儿就取下来了,重新放回夹袄的兜儿里,跟信放在一起。早上梳头光溜溜,中午梳头毛飕飕,晚上梳头鬼来揪。晚间不能多动头发,动头发时间长了,就把鬼引来了。她才不愿意让鬼们看见她的花卡子呢!另外,她不把卡子取下来,戴着卡子睡着了怎么办呢?一觉睡到大天光,让娘看见她头上戴的卡子就麻烦了。娘一定会问她卡子从哪里来的,恐怕她跳进黄河都说不清。
怕鬼有鬼。这个鬼不是真的鬼,是她的弟弟全生。早上吃过早饭,全灵正在锅台后面弯着腰刷锅,全生蹑手蹑脚来到她后面,手往她衣兜里一掏,快速把卡子掏了出来。全生的样子很欣喜,举着卡子说:“哎哎,卡子,花卡子!”全灵不及防备,惊得脸都黄了。她不刷锅了,转身去捉全生,要把卡子夺回来。全生脱兔一样蹿到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仍举着卡子向全灵炫耀,说:“哎哎,花卡子,真好看!”这个小屁孩儿,他怎么知道全灵衣兜里装着卡子呢!全灵气坏了,指着全生说:“把东西还给我!你还不还?不还我打死你!”全生才不怕她的威胁呢,嬉笑着说:“不还,就不还!”全灵的大妹妹也把卡子看到了,对全生说:“把卡子给我看看。”大妹妹也到了喜欢卡子的年龄,眼里亮闪闪的。全生说:“不给,不让看,我自己戴。”说着,拿卡子往自己头上比划。他剃的是光葫芦头,头上根本戴不住卡子。全灵的娘也在家里,娘把全灵看了一眼,意思是问,哪里来的卡子?王长轩在吃饭场里还没回来,他要是看见了卡子,家里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王长轩每天都是这样,要在饭场里待到最后一个,像是生怕漏掉了什么重要的消息。都是全灵把锅刷完了,他的饭碗才拿回来。在王长轩回家之前,全灵必须把卡子从全生手里要回来。
全灵改变了态度,说:“全生,你把东西还给大姐,到明年夏天,大姐还给你摘桑椹子,给你摘一大兜儿,足够你吃的。全生最听话了,大姐最喜欢全生。”她一边说着好听话,往全生嘴里喂着“甜桑椹子”,一边向全生接近。这是她的一个计谋,一旦离全生近了,她就饿虎扑食一样扑过去,把全生擒住,从全生手里把卡子夺回来。然而全生像是看穿了她的计谋,全生开始往门外退,边退边说:“我不要桑椹子,我就要卡子。”梅淑清对全生喝斥说:“全生,一个破小子家拿着卡子干什么,把卡子还给你大姐!”全生把卡子摇晃着,说:“不给不给就不给,我用卡子换糖豆儿!”趁全生正说话,全灵猛地伸手去抓全生。全灵没有抓到全生,全生一跳,跳到门口一侧的粪窑子对面去了。粪窑子里都是死腥烂臭的脏水,全灵不可能从粪窑子里趟过去,只能绕着粪窑子追全生。那么,全生就绕着粪窑子跟全灵转磨,全灵追到这边,他跑到那边;全灵追到那边,他又跑到这边。大姐平日里不爱理他,老也不带他玩,今天总算跟他玩了。见大姐一停下来,他就拿着卡子冲大姐晃,说:“来呀!来呀!”全灵气得都快要哭了,说:“全生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个喂不熟的狗,你把东西还给我不还给我,要是不还给我,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不料全生一点都不怕她死,仍嬉笑着说:“好,你死吧,你死个样子给我看看。”
梅淑清从屋里出来了,对全生说:“你把卡子给我吧,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给你煮一个鸡蛋吃。”全生说:“你骗我!”梅淑清说:“我不骗你,娘啥时候骗过你!”全生皱起眉头,像是想了一下说:“那,今天就得煮,煮一个大个儿的鸡蛋。”梅淑清说:“好吧,就依着你,今天晌午就让你姐给你煮。好了,把卡子给我吧。”全生这才把卡子交给了梅淑清。梅淑清一接过卡子,就骂全生的娘,骂的还是那个地方,说:“你还想吃鸡蛋,吃鸡屎都没人给你屙。”全生受骗不过,在梅淑清腿帮子上推了一下,推过就跑了。
全灵眼巴巴地看了娘一眼,遂低了头,希望娘把卡子还给她。梅淑清没有把卡子还给全灵。她掀开衣服大襟,露出衣服小襟,小襟子上缝有一个布兜儿,她把卡子装进自己兜儿里去了。全灵喊:“娘!”她喊得很长,很恳切,喊罢,眼圈儿就红了。她大概还是希望娘能把卡子还给她。娘说:“全灵,好,很好,你等着吧!”
只有梅淑清和全灵在家时,梅淑清对全灵说:“说吧。”全灵噘着嘴,不说。梅淑清开始审问:“卡子是哪儿来的?谁给你的?”全灵说:“拾的。”“在哪儿拾的?”“路上。”“你还怪会拾呢,再去拾一个给我看看。拾个卡子算什么,有本事你咋不拾一个金元宝回来呢!闺女,你不用再跟你娘打哑谜了,你娘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实话跟你说吧,我知道给你送卡子的人是谁,在杜老庄,只有他才会给你送卡子,才会买你的好儿。我不说出来,就是想试试你,看你说不说实话,还跟你娘一心不一心。”全灵不相信娘知道给她送卡子的人是谁,娘这是在诈她,她说:“我说是拾的,就是拾的。有丢的,就有拾的,拾点东西又不犯法。”全灵不会说出金种,金种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天底下没有别的人喜欢她,包括她的亲娘。只有金种喜欢她,金种夸她是杜老庄的一枝花。只为这一点,她也要把金种藏在心里。梅淑清冷笑了,她冷笑了一声,停停,又冷笑了一声,才说:“你还替他保密呢,不就是一个地主家的孩子嘛!那孩子头把子上长眼,心眼子多得很。那孩子仗着自己上了几年学,识了几个字,心就高了,就不老实了。他对你不怀好意,我早就看出来了。我不说他的名字,是不值得说,也是给你留着面子。闺女,这下你知道娘不是诈你吧!”全灵脸上一阵红,一阵黄,一阵白,哪种颜色都固定不下来。娘说出的那些条件,符合的只能是金种。全灵不能明白,金种对她好,娘是怎么知道的呢!
梅淑清问:“那孩子还给你送过什么?”全灵说:“没有了。”全灵还是嫩,她这样回答,等于承认了卡子是金种送给她的。之所以慌着回答,她想起衣兜里还装着金种给她的一封信。卡子被掏走了,信一定要保住。信和卡子比较起来,她觉得信更重要。娘猛一问,她差点把手插进衣兜儿里摸她的信。亏得她及时反应过来,手才没有往衣兜儿里摸。娘说:“还有什么东西,都拿出来吧。”全灵装作有些生气,说:“说没有,就没有。”梅淑清叹了一口气说:“你这孩子,平常我看你不像个傻孩子呀,你这事儿办得怎么这么傻呢。你没想想,你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你是雇农家的闺女,他是地主家的儿子。哪有雇农家的闺女找地主家的儿子的,那不是明摆着拿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嘛!娘也是当过人上人的人,不是为了让你有一个好成分,我干吗怀着你嫁人呢,干吗受这么大的屈呢!要是知道你这么不争气,我当初还不如死了好。”梅淑清说到伤心处,眼眶里涌满了眼泪。她弯起手指轻轻一碰,眼泪就流了出来。全灵见娘流眼泪,她的眼圈也湿了。梅淑清说:“闺女,我知道这事儿不怨你。就是让你挤着眼挑,你也不会挑到他。这事儿都怨那孩子,他是无枣打三竿,想撞大运呢!你放心,娘马上请人给你说媒,一定把你说到贫下中农家里,要不是贫下中农家的孩子,说破大天咱娘儿俩也不愿意!”梅淑清到底没有把花卡子还给全灵,她说:“卡子放在我这儿吧,等哪天得着机会,我把卡子还给那孩子,让他死了那份儿心。我不会骂他,也不对他说难听话,只把卡子还给他就算了。”
全灵没提什么反对性的意见,知道提了也是白搭。她隔着衣服把金种给她的信摸了一下,信还在,这让她感到庆幸。
过了两天,全灵发现,金种给她的信也没有了。她急得出了一身热汗,又出了一身冷汗,把衣兜儿掏了一遍又一遍,哪有信的一点儿影子呢!她在锅灶门前的柴火堆里翻找,翻过一堆烂树叶子,又翻过一堆烂草,连半点儿纸片儿都没有。信又没有扎膀子,怎么会飞走呢?
二十八
金种一直沉浸在把卡子成功送给全灵的喜悦之中。这天上午,天阴得很重,队里没有给社员安排活儿。队里的党员和主要干部都到公社学习去了,只留副队长杜建岭在队里领导生产。杜建岭捞不着挣不出力的工分,捞不着吃不花钱的饭,他很有意见。杜建岭心里明白,他揭露了杜建春的爹造假粪,杜建春一有机会就给他小鞋穿。鼻子大了压嘴,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有气也说不出。杜建春不是让他在队里领导生产吗,他所能做的,是像那些去学习的干部们一样,自己不干活儿,也照记工分。给社员安排了活儿,他这儿转转,那儿转转,只当指挥员。若不给社员安排活儿呢,他也不能少记工分。有两样活儿常年都不歇工,队里饲养室的饲养员得天天喂牲口,杜建勋和黄鹤图须天天掏大粪。杜建岭到饲养室里坐一会儿,算帮着喂牲口了。跟杜建勋和黄鹤图说几句话呢,算是检查他们的工作了。谁敢不给他记工分呢!
金种掀开盛小麦的泥巴坛子看了看,在设想下一步给全灵送点什么。小麦金黄金黄,还有不少,坛盖一掀开,使有一股含着阳光味道的燥香扑出来。他这天不打算到镇上去卖小麦。倒不是怕黄鹤图说三道四,是他自己认为,给全灵送东西的时间不能离得太近,既给全灵一些盼头,还得把全灵抻一抻。这跟钓鱼的道理一样,你连三赶四地给鱼下鱼饵,鱼产生了怀疑,就不一定吃钩。你让鱼尝到一点甜头,就放长线,把鱼抻着。抻到一定时候,等鱼急得转腰子,你再给鱼更好的鱼饵。这时鱼下嘴比较猛,你把鱼钓住不成问题。金种打算,等到快过春节的时候,等腊八祭灶,年下来到,闺女要花儿,小子要炮的时候,金种再送给全灵一样东西。金种想好了,他要送给全灵一条围巾。他不给全灵买红围巾,农村新媳妇差不多都是戴红围巾,不稀罕了。他也不给全灵买绿围巾,庄稼是绿的,草是绿的,树是绿的,绿围巾跟那些东西靠色了,戴绿围巾容易被淹没,显不出来。他准备给全灵买一条花格子的围巾,既有红的格子,又有黄的格子,还有白的格子。那样的围巾戴在全灵头上一定很出彩儿,在杜老庄能拔头份儿。围巾买回来之后,他得改变一下送围巾的办法,不能像送卡子那样,把卡子悄悄塞到全灵手里,只贴一下全灵的肩膀就完了。这一次,他要把全灵约出来。白天当然不能出来,哪儿哪儿都是平地,连个挡人的地方都没有。平原地种庄稼好,男女约会的条件就差点儿。要约,他只能约全灵晚上出来。晚上的夜色把人们的眼睛一蒙,大家活动起来就方便些。把全灵约到哪里去呢,想来想去,只有把全灵约到生产队的麦秸垛那里合适一些。为了显示出集体的优越性,杜老庄生产队只垛了一个麦秸垛。麦秸垛南北很长,东西很宽,往上看也很高,是平原上少见的庞然大物。这里没有山,麦秸垛就像是山。每年垛麦秸垛,队里都要放一挂炮,男劳力要集中吃一顿白面馍,把仪式搞得像盖房上梁那样隆重。麦秸垛垛得非常讲究,或者说非常艺术。麦秸垛上圆下方,不但好看,还风刮不动,雨打不透,结实得像磐石一般。庄里的孩子们都爱绕着麦秸垛做游戏,做文章。秋天,他们在麦秸垛上掏洞,把摘来的柿子放进洞子里闷。冬天下大雪,他们躲在麦秸垛一角,支起筛子捉麻雀。或贴着麦秸垛底部掏出一个大洞,掏成小屋模样,钻进去打扑克,睡觉。把全灵约到麦秸垛那里,他不着急把围巾拿出来,让全灵猜,他要送给全灵什么东西。全灵一猜二猜猜不着,他再把围巾拿出来,给全灵一个惊喜。这次他要亲自把围巾给全灵戴在头上,并拉过两角,系在全灵脖子里。做完这一切,他就顺便把全灵搂住,搂得紧紧的,搂得全灵喘不过气来。同时,他的脸贴全灵的脸,他的嘴亲全灵的嘴。如果贴脸亲嘴还不能满足,他们最好找一个小屋样的麦秸洞钻进去,再把洞口封上,在里面相拥着躺一会儿。洞子里面是黑的,他们互相只能听到对方的喘息声。这时候,他会把手伸到全灵的衣服下面,摸一摸全灵的奶。全灵要是不反对,他就把全灵的裤带解开,把全灵的棉裤脱掉,骑到全灵身上去。那样的话,就团结了,紧张了,生动了,活泼了。我的小燕子,我的小鸽子,我的小鹌鹑,我的小母鸡,我的小全全,我的小灵灵,我的小亲亲,你,你,你舒服死我吧你,你要了我的命吧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