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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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淑清长得好看是好看,只是被李宪章弄过了,要是不被李宪章弄过就好了。王长轩不敢设想李宪章那个挨枪子儿的老色鬼是怎样把还是小闺女儿的梅淑清弄开苞的,只想到一点点,他就有些恨恨的,心头像鼓了一个包一样。他几次想问一问梅淑清,又不敢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要是问了,等于拿刀子往自己心上拉口子,留记号,并在伤口上撒盐末子。他没忘记梅淑清曾是地主的小老婆,有时他是带着阶级斗争的观点与梅淑清干那件事。换句话说,他把自己的家伙当武器,用自己的“武器”与梅淑清开展斗争。斗着斗着,他突然问梅淑清:“嫩黄瓜好吃还是老黄瓜好吃?”梅淑清说:“啥嫩黄瓜老黄瓜,你咋想起问这个?”“我就问这个,你说不说,不说老子弄死你!”说着对梅淑清加大了冲撞的力度。梅淑清说:“嫩黄瓜好吃,行了吧!”王长轩问:“那你以前为啥说喜欢吃老黄瓜?”梅淑清说:“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是嫩黄瓜还是老黄瓜?”“你是嫩黄瓜,带刺儿的嫩黄瓜。”“我就那么嫩吗?”“不对,我说错了,你是不老不嫩的黄瓜,正是好时候。”王长轩说:“你他妈的小嘴儿怪会说,你以前为啥不让我干,为啥不嫁给我?”梅淑清说:“人走到哪一步说哪一步,你不要想那么多。”王长轩说:“我不想行吗!都是因为弄了你,我的党员也没了,干部也当不成了。我他妈的亏大了。要不是你把我拉下水,说不定我连副乡长都当上了。我要是当了副乡长,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等着我呢,我想弄谁就弄谁!”梅淑清说:“你后悔了?你想撵我走容易,我不会赖着你。好了,下来吧。”梅淑清双手推了推王长轩。王长轩说:“干什么,干什么,你给我放老实点儿,我坚决和你斗争到底!我要把你弄透气,从脚底板弄进去,从头顶弄出来!”

  王长轩这么发狠,对梅淑清撞击得这样厉害,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知道梅淑清的肚子里怀有李宪章的孩子,他要把李宪章的孩子捣下来。比如杏树上有一颗青杏子,取一根高粱秆子对着青杏捣,三捣两捣就可以捣下来。现在梅淑清是他的老婆,而李宪章把种子留在他老婆的子肠里,这让翻了身的王长轩不能容忍。梅淑清嫁给他不几个月就生孩子,乡亲们也会笑话他,让他的脸没地方搁。如果“高粱秆子”不能把“青杏子”捣下来,他就把自己的家伙当成一杆枪,把家伙里面的精子当成子弹,用“子弹”对准梅淑清的子肠疯狂射击,不信把阶级敌人留下的后代射不下来。怀孩子的事情说来有些怪,有的女人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只抬抬胳膊晾一件衣服,孩子就流了下来。而有的妇女,抱了石头片子往肚子上压,孩子都压不出来。梅淑清怀孩子属于怀得比较结实的那一种,尽管王长轩处心积虑,百般使坏,孩子没有被毁掉,还是如期生了下来。是个女孩子,就是全灵,王全灵。

  王长轩不会让梅淑清的肚子空着,刚生出一个,他马上又给梅淑清种一个。在全灵之后,梅淑清又连着生了两个女孩儿。这让王长轩相当气恼。王姓,这个姓不算小。按张王李赵刘来排,王姓是中国的第二大姓。可是,到了杜老庄,姓王的却只有王长轩一家。王长轩的目的是要多生男孩子,生他一大群,好在杜老庄形成一股势力。他妈的,这个狗日的梅淑清,光给他生闺女,这不是要断他的种嘛!他在床上骂了梅淑清的妈,质问梅淑清:“你肚子里装的怎么都是辫子货?”梅淑清说:“这要问你自己,你装什么,我就给你生什么。”第四个孩子,梅淑清终于生出了一个男孩儿。王长轩分开男孩儿的小红腿,把男孩儿的小鸡摸了摸,说:“这还差不多。”王长轩只高兴了一会儿就过去了,这与他定的计划指标差得还很远,他计划让梅淑清至少生五个儿子,生八个也可以。

  让梅淑清多生孩子,为王家传种接代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他得始终把梅淑清的肚子占着,使梅淑清的肚子经常保持鼓的状态。这样,杜老庄别的男人就会减少一些对梅淑清的兴趣,给梅淑清下种也种不上。他注意到了,那些姓杜的男人对梅淑清眼馋得很,像一群老骚胡看见了一只小水羊一样,急着下家伙。他稍微转转脸,就有人对梅淑清挤鼻子弄眼。他又稍微转转脸,就有人往梅淑清屁股后面凑。有一天,他到镇上去赶集,因担心有人见缝插针,打梅淑清的主意,他走到庄东边又折了回来。到家一看,一个姓杜的、鹏字辈的老家伙已捉住了梅淑清的手,正把梅淑清往床上拉。王长轩把脚一震,把眼一瞪,老家伙才把梅淑清松开了。老家伙在队里当保管员,腰里天天拴着仓库门上的钥匙,他说:“没啥,没啥,我来看看你们家有啥困难没有。”王长轩冷冷地说:“你看我们家有啥困难呢?”老家伙说:“别的没啥,我下次来给你们带点芝麻。”王长轩问:“你还有啥?”老家伙说:“看你们需要啥了。”王长轩把眼角子挑了两挑说:“我要你的鸡巴。我告诉你,以后你再敢进我们家,我就把你的鸡巴割下来喂狗!”

  王长轩果然买了一把刀,把刀拴在裤腰带上,走到哪里带到哪里。他的刀,叫鱼刀。因木质的刀鞘上刻有鱼头、鱼鳞、鱼尾等花纹,所以叫鱼刀。他用磨镰石把刀子磨了一遍又一遍,在粗石上磨罢,又在细石上磨,把刀子磨得异常锋利。他的刀子钢口很好,对着下垂的几根柳树条子,他把刀子轻轻一挥,柳树条子就断了。夏天,他光背赤脚,只穿一件裤衩,照样带着他的鱼刀。这时他的鱼刀吊在腿帮子一侧,一走一晃,格外显眼。杜老庄别的男人,出门时身上都不带刀子,带刀子的只有王长轩一个。他在用刀子向杜老庄的男人示威:谁敢动他老婆,他就跟谁动刀子,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他的表情跟刀子一样,一天到晚狠歹歹的,寒光凛凛。他知道别人都看不起他,他先看不起别人。他已经不会笑,或者说他的面部肌肉已失去笑的功能。刀子当然不会笑,刀子若是突然笑起来,人们定会觉得十分可怕。他的眼睛也像是变成了刀子。当他塌着眼皮时,如同“刀子”藏在刀鞘里,人们还察觉不出来。他一旦撩开眼皮,一道尖锐的光便从眼角射出来,让人觉得极不舒服。动物都有着自我保护的本能,你要抓一只螃蟹,螃蟹会高高举起它的夹子,并把夹子对你张开。你踩住了一条蛇的尾巴,蛇也会回过头来,张开嘴巴,向你发起攻击。人类更需要自我保护,自我保护的意识和能力也更强一些。人类不但有牙,还有手,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还装备有各种各样的武器。王长轩常年佩带的刀子也好,警惕和反抗的目光也好,说白了,都是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保护他年轻漂亮的女人,还要保护自己的一大窝孩子。

  该说到王长轩和全灵的关系了。全灵不是王长轩的孩子,跟王长轩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在喜鹊抱窝的时候,他们这里的人会爬到树上,用鸡蛋把喜鹊蛋换下来一枚两枚,借助喜鹊温暖的翅膀为他们孵鸡娃子。王长轩认为,全灵就是在喜鹊窝里孵出来的鸡娃子,这只鸡娃子不属于他。当全灵还在梅淑清肚子里的时候,他没能把全灵毁掉。梅淑清把全灵生出来了,他还是不喜欢。他从来没抱过全灵,偶尔看全灵一眼,目光也是冰冷的。不要以为不会说话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小孩子都很敏感,谁喜欢她,谁讨厌她,她一睁眼就分得出来。王长轩一看全灵,全灵就吓得大哭。王长轩说:“不许哭,再哭摔死你!”全灵哭得更厉害。王长轩去梅淑清的怀里夺全灵,看样子真的要摔。梅淑清赶紧转过身子,用奶头子把全灵的嘴堵住了。全灵小时候只会喊娘,不会喊爹。都一两岁了,她还不会喊爹。梅淑清教她:“这是你爹,你喊一声我听听。”她噘着嘴,犟着眼,就是不喊。梅淑清打了她,把她推到门外头说:“你再不喊爹,我就不要你了,让狗吃了你!”她这才喊了第一声爹。可是,王长轩并没有答应。梅淑清说:“孩子喊你呢,你怎么不答应?”王长轩说:“狗皮贴不到羊身上。”

  人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随着全灵一年一年长大,王长轩不但没有改变对全灵的看法,反而越看越别扭。为什么?因为全灵长得越来越像李宪章。李宪章是大脑奔儿,全灵也是大脑奔儿;李宪章的眼窝有点深,全灵也是深眼窝儿;李宪章的下巴一侧长了一个雀子,全灵下巴一侧也长了一个雀子,只不过,李宪章的雀子长在左边,全灵的雀子长在右边。他妈的,全灵简直就是一个证据,明确证明着全灵是李宪章的种,而不是他王长轩的种。全灵简直就是一个奸细,这个奸细是李宪章派来的,安插在了王长轩身边。李宪章虽然死了,他派来的奸细却存在着,而且是以成长的方式存在着,说不定哪一天,奸细就要在家里作点儿祸。或者说,全灵简直就是李宪章的化身。李宪章虽然被枪毙了,头被崩成了烂西瓜,但他的魂一定附在全灵身上了,不然的话,全灵说话,走路,看人时的眼神,以及偶尔的咳嗽,不会与李宪章那样逼真。李宪章指责过王长轩对他的虐待。李宪章还预言,王长轩将来的下场与他一样。广播里经常说,阶级敌人好比屋檐下的洋葱,根焦叶烂心不死。李宪章肯定不甘心他的灭亡,就借全灵的身体还魂,给王长轩添膈应,向王长轩讨债。王长轩抓住全灵的一个错,狠狠地把全灵揍了一顿。全灵只给自己做鞋,不给妹妹和弟弟做鞋。王长轩问她为啥只给自己做鞋,她还跟王长轩犟嘴,说妹妹也有手,为啥不自己做!王长轩抓起一把笤帚,用笤帚的把子往全灵的屁股上抽,背上抽。全灵不躲,也不哭,就那么原地站着,任王长轩抽。全灵小时候很爱哭,动不动就哭得哇哇的,哄都哄不住。他妈的,她现在翅膀硬了,长志气了,竟然不哭了。怎么,你要学刘胡兰吗!王长轩不抽全灵的背了,抽全灵的头,用木棒一样的笤帚把子把全灵的头抽得梆梆的,他不信把全灵打不哭。全灵牙关咬紧,就是不哭。不但不哭,她还用眼睛使劲瞪着王长轩,表示她的反抗和愤怒,还有蔑视。梅淑清看见了,赶紧过来护住全灵说:“你把她打死吧,你把她打死吧!打孩子只能打屁股,哪有照孩子头上打的!”王长轩说:“我就是看她会哭不会哭。打死她,我给她抵命!”梅淑清抱住了全灵的头,他把梅淑清和全灵一块儿抽,打累了才罢手。

  之后,梅淑清摸着全灵头上鼓起的一个个硬包,梅淑清先哭了,说:“娘的傻闺女,他打你,你为啥不哭呢?你要是哭了,他打你两下也就算了。犟人吃犟亏,看看他把你打成什么样子了!”全灵这才哭了,她一哭,眼泪就像决堤的水一样汹涌而下。但她没有哭出声,就那么张着眼睛,任泪水越过眼眶,滚滚外流。梅淑清把她搂在怀里,说:“要哭,就好好地哭,哭出声来,大声哭,别憋着!”全灵仍没有哭出声来,她拱在娘怀里,把眼睛、嘴巴都挤在娘胸前,眼泪、鼻涕把娘的衣服襟子流得一塌糊涂。大概由于悲愤和压抑,她全身都在颤抖,抖得像发疟疾打摆子一样。她说:“娘,娘,你生下我干啥呢,为啥不让我死了呢!我要是死了,也比现在好受些……”梅淑清说:“我苦命的孩子啊,都是娘把你害苦了呀!”梅淑清放大悲声哭起来。

  全灵小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她和庄子里别的小孩子一块儿玩,玩得闹起气来,有人指着她的鼻子说:“你爹是大地主!”全灵说:“俺爹不是大地主,你爹才是大地主呢!”又一个小孩子说:“你爹就是大地主,你爹还挨过枪子儿呢!”全灵说:“俺爹没挨过枪子儿,你爹才挨过枪子儿呢!俺爹有鱼刀,我让俺爹用鱼刀扎死你们!”全灵回家对娘说:“人家说俺爹是大地主。”娘说:“别听人家胡说八道,你爹的名字叫王长轩。”有小孩子再说全灵的爹是大地主时,全灵就说:“俺爹是王长轩。”小孩子说,全灵的爹不是王长轩,但他们说不出全灵的爹叫什么名字。后来全灵到姥娘家问了姥娘,才知道了自己的亲爹真的不是王长轩。姥娘家在刘庄镇。全灵还知道了,姥爷解放前是开大烟馆的,解放初期,姥爷也被枪毙了。

  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来历,全灵并没有向雇农出身的王长轩身边靠拢。她冷眼看来看去,对王长轩怎么都看不惯,跟这个后爹怎么都拉不近感情。王长轩的所作所为,她怎么看怎么反感,甚至恶心。他们家只有一张大床,娘和王长轩带着几个小一些的孩子睡在大床上,全灵和两个妹妹睡在大床对面靠墙根打的地铺上。地铺上没有褥子可铺,下面铺的是豆杆和麦秸,再铺一块拆开的破布袋片。她和两个妹妹盖一条被子,她搂着二妹妹睡一头,大妹妹自己睡一头。他们家的尿罐子就在大床和地铺之间放着。王长轩每次从床上下来撒尿,不管点灯没点,他都是赤条条的,一根线都不穿。他撒尿应该背点身子,背向地铺上的三个闺女。可是,他面朝地铺,把尿撒得哗哗的,尿星子都溅到了地铺上。王长轩跟娘在床上做那件事时,不是悄悄的,嘴里还要说出来,而且说得非常直白,非常下流。人们骂人时怎么说,王长轩就怎么说。王长轩从来不等全灵睡着,都是一上床就跟娘提要求,就开始做那件事。娘说过,孩子还没睡着呢,等孩子睡着再说。娘还说过,孩子已经大了,懂事了,这样不好。王长轩不管不顾,恶心人的话该怎么说还怎么说,下流的事该怎么做还怎么做。他说:“孩子懂事怎么了,大了还不是得让人家日!”娘平日里不敢骂王长轩,一到王长轩开始做那件事时,娘好像得了理,就敢骂王长轩了。娘骂了王长轩的奶奶、祖奶奶,还骂了王长轩的亲娘和姑奶奶,把王长轩家所有长辈的女人都骂遍了。王长轩当然也不示弱,他现发现卖,娘骂什么,他也骂娘什么。有时候骂声贯穿着那件事的全过程,骂声什么时候停了,表明他们把那件事也做完了。在全灵的印象里,娘的肚子好像没有小过,刚生下一个孩子不久,娘的肚子又鼓起来了。好比娘刚卸下一个包袱,紧接着,又背上了一个包袱。不管娘的肚子鼓得再大,哪怕娘第二天就要生孩子,头天晚上,不要脸的王长轩仍要和娘做那件事。前面碍事,王长轩就从娘的后面做。全灵觉得王长轩连猪狗都不如,猪狗还知道远离怀娃子的母猪母狗,王长轩却不放过怀孕的老婆。全灵不愿意在娘和王长轩床前的地铺上睡了,一个人愤然到外屋的锅门口去睡。没被子盖,她就扒些柴草盖在自己身上。娘知道全灵为啥不愿意在里屋睡,她把自己的棉袄拿过去给全灵盖。

  全灵实在不愿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对她来说,这个家就是一个苦海,她在这个家里多待一天,就等于在苦海里多泡一天。全灵有脱离苦海的机会。但是,出嫁不是说出就能出的,出嫁必须先有一个对象,找好了对象才能嫁过去。庄里的小伙子,全灵可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可看哪一个都不算。要找对象,还得靠娘为她张罗,靠媒人为她牵线。

  梅淑清看出了全灵的心思,她也想尽快找一个人家,把全灵嫁出去。人说闺女大了不中留,留来留去是冤仇。以前她对这样的说法不太理解,就算闺女晚几年嫁不出去,怎么能说到冤仇上呢!现在梅淑清理解一点了,闺女大了,该嫁人就得嫁人,留在家里终归不好。她当然不会与全灵结什么冤仇,怕只怕王长轩对全灵不怀好意。梅淑清已经发现了,全灵蹲在尿罐子上撒尿的时候,王长轩在偷眼瞅全灵的屁股。夏天,全灵只有一件布衫子,要洗一下,只能在夜间洗。夜间洗,夜间晾,白天穿。有一天夜间,全灵光着上身在外间屋洗布衫子时,王长轩装作要到屋外的茅房里解大手,突然就走到外间屋去了。王长轩这头猪,一定是想看看全灵的已经发育成熟的奶子。长大的全灵,现在明显处在危险境地。让梅淑清捕捉到的一个更危险的信号是,有一回,王长轩做那件事时,他们互相骂着骂着,王长轩不再跟着她学了,冷不丁来了一句:“我日你闺女!”这让梅淑清吃惊不小。闺女,不会指王长轩的亲闺女,当然是指全灵。梅淑清不会只把王长轩的话当成骂人的话,如风过耳就完了。她敢肯定,王长轩怀了这样的想法,不过是骂人时说了出来。王长轩或许是借机做一个试探,探探梅淑清的口风,如果梅淑清不生气,不反对,下一步他真的有可能对全灵下手。王长轩这个日娘的,他是一个流氓加恶棍,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梅淑清登时恼了,一下子把王长轩推开,骂道:“王长轩,你敢动全灵一指头,老娘跟你拼命,用刀砍死你个驴将的!”

  梅淑清找到庄上的一个老媒婆,托老媒婆给全灵介绍对象。老媒婆问梅淑清,打算给全灵找一个啥样的。梅淑清没敢一二三四提条件,说只要家里成分好,不聋不哑不瞎不瘸就行了。实际上,梅淑清还是提了条件,条件只有两个,一个是给全灵介绍的对象必须是贫下中农家的孩子;第二对方不得是残废人。这两个条件是起码的条件,也是底线。过了一段时间,老媒婆果然给全灵介绍了一个对象,是九里营的。老媒婆对梅淑清说,那孩子家里成分好,身体也好,很符合梅淑清说的标准。老媒婆还说,全灵要是嫁给人家,算是掉进福窝里了,不想享福都不行。这里给闺女说婆家,当娘的都要替闺女相一相家。梅淑清到九里营替全灵相过家了,也托人把那个男的打听过了,结果让梅淑清梅有些失望。那人家里成分的确不错,是贫农。但除了成分好,别的就不敢夸奖了。男人已经四十来岁,比全灵整整大了一倍,这哪里是给全灵找丈夫,给全灵当爹年龄都够了。男人倒符合“四不”的条件,不是残废人。但那人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是个秃子。按说头发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当吃,也不当喝,长长了还得剃掉它。可是,人该有什么就得有什么,不然的话,就不是一个全活人。那人不是没娶过老婆,娶过,而且是先后娶过两个老婆。他的老婆都被他打跑了。原来那人是个打人狂,把打老婆当日子过。梅淑清可不能把闺女嫁给这样的人,那人的家不是什么福窝,分明是狼窝,她不能把好好的闺女往狼嘴里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