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民有些赌气,出来进去沉着脸不说话。这天晚上家里做好了饭,赵大婶对自华说:“喊你大哥二哥吃饭。”自华喊了大哥,大哥答应了,说就来。二哥在堂屋的黑影里坐着,自华又喊了二哥,二哥却说:“你们先吃吧,我不太饿。”他们做的晚饭是打的稀饭,馏的馍,炒的辣椒。饭碗都盛上了,自民还不起来。自华把二哥说的不太饿的话对娘说了,娘说:“干了一后晌活儿,咋能说不饿呢!”娘到堂屋喊自民,自民还是说不太饿。他的口气一点都不生硬,听不出有赌气的意思。娘问:“你觉得哪儿不得劲,用不用请个先生给你看看呢?”自民说:“不用,我就是觉着心口有点堵得慌,肚子里有点发胀。”心病当真病说,这孩子把实话露出来了。娘并不把自民的心病点破,绵里藏针,话却是针对自民的心病来的,娘说:“心口堵得慌,可能是岔了气。自己揉一揉,把那口气顺过来就好了。好了,起来吃饭吧,吃饭也能顺气。”见自民站了起来,娘到灶屋去了。
自民仍没有去灶屋端碗吃饭。队里安排他下地看秋,他拿起卷成圆筒的苇席,把被子搭在肩头,准备下地。下地前,他没忘跟娘说一声:“娘,我下地去了。”娘那个腿!这孩子生气真是生大了,连饭都不吃了。娘说:“下地去那么早干什么,吃了饭再去也不耽误。”自民心说:“我就是不吃饭,你们想想去吧。”但他嘴上说:“我真的不想吃。没事儿,饿一顿两顿就好了。”娘知道二小子心里的船在哪儿湾着。她只有一个闺女,只能给儿子换回一个老婆,你让她怎么办?两个儿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对哪个儿子都不偏不向。要是拿自华换回的是一个瓜,她可以把瓜一分两半,给大儿子二儿子每人一半。现在换回的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瓜,让娘怎么给你们分,总不能一人分一条腿吧!自民走后,赵大婶又骂了自民的娘,这回骂得要狠一些。她知道骂的是她自己,她不骂自己还能骂谁!她说:“这孩子真是不懂事,越大越不懂事。他不吃咱吃,饿死他个驴将的!”
赌气归赌气,自民不会饿着自己。赌气是给别人看的,饿了肚子是自己吃亏。自民事先知道了,队长今晚给他安排的活儿是到瓜地里看瓜。生产队的地里种的有小瓜,也有西瓜。西瓜、小瓜正在成熟季节,瓜的香气在庄子里都闻得到。到瓜地里看瓜,是社员们轮流看。队里的瓜不分给社员,都拉到集上卖掉了,社员们平日里捞不到瓜吃,但夜里到瓜地里看瓜的社员可以把瓜尝一尝。说的是尝,得到可以吃瓜的机会,他们都不客气,每人都敞开肚皮,足吃一气。自民事先知道地里有瓜吃,才故意不吃家里的饭。有瓜吃的事,他不会让娘知道,也不会让哥和妹妹知道。要是让他们知道,他拒绝吃饭的事就没有意义了。来到瓜地,自民在地边把席子铺好,就开始摸瓜吃。吃什么样的瓜,自民也有考虑。他不吃西瓜。西瓜虽大,吃起来比较痛快,但吃西瓜只能吃一肚子水,不管把肚子撑得再圆,撒一两泡尿就完了。他也不吃脆甜瓜。薄皮的脆甜瓜甜是甜,好吃是好吃,但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拉肚子。吃瓜本来是占便宜的事,一拉肚子岂不是吃了亏,赔了本儿。自民专挑一种叫面坛子的瓜吃,这种瓜圆圆的,肉比较厚,吃起来面面的,沙沙的,既解渴,又挡饿。面坛子还有一种特殊的香味,这种香味面坛子里面有,连瓜秧上都有。自民只须闻一闻瓜秧,顺着瓜秧就把面坛子摸到了。他一次就摘了两个面坛子,坐在席上,从容地吃起来。
自民要不是听到了媒人捎回的杨纪英对自良的评价,或许他赌一阵子气就完了,不会产生别的想法。他听到媒人说杨纪英嫌自良长相闷,说话肉,难免想到了自己。与自良相比,他长得明鼻子亮眼,一点儿都不闷;他说话利利索索,一点都不肉。一龙九种,种种有别。要是杨纪英看见的不是他哥自良,而是他自民,杨纪英不会挑出什么毛病来。进一步设想,要是把他和自良放在一起,都让杨纪英看一看,任杨纪英来个二挑一,自民相信,杨纪英挑中的只能是他,不会是自良。自民在自己设定的思路上越走越远,差不多像是在做梦了,黄花后面是红花,春梦接着是美梦。他心旌摇荡,几乎露出了微笑。待他从设想中回过神来,有些场景还留在脑子里,并仿佛固定住了。比如在设想中,他见到了杨纪英。杨纪英满脸都是红的,眼里的火花乱闪一气。杨纪英对他有个小小的埋怨,说:“你就是你,干吗让别人替你相亲!”人对自己的建设都是从设想中来的,先有设想,后有建设。没有设想,就不会有建设。自民的设想为自己指出了一条路,画出了一张蓝图,他有些坐不住了。是呀,自良是人,我也是人,自良有结婚的权利,我干吗没有呢!我们赵家是弟兄两个,为什么不让人家杨纪英都看一看呢?为什么不给杨纪英多一点挑选的余地呢?为什么不可以尊重一下杨纪英的意见呢?不行,这事不能算拉倒,他得找人说道说道,找人评评这个理。他不能跟娘说,娘只知道大麦先熟,只会认死理儿。他不能跟自良说,不但不说,他的想法儿一点都不能让自良察觉。自良对他是不错,在许多事情上都愿意让着他。可是,自良愿意让给他一碗饭,一个馍,一件衣服,绝不会同意把老婆让给他。他也不会跟自华说。自华眼泪汪汪,自己都当不了自己的家,跟自华说管什么用呢,只会增加自华的烦恼。自民是聪明人,聪明人都是会赶潮流的人。遇到困难怎么办?毛主席著作中找答案呀!当时的话是怎么说的,对毛主席著作要活学活用,急用先学,立竿见影。他目前的情况就是急着用,符合急用先学的要求。自民上过两年学,会背不少毛主席语录。他很快把一条毛主席语录默背了一遍: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这是两条根本的原理。如果怀疑这两条原理,那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相信群众,谁是群众呢?他在脑子里过了好几个人,好像都达不到让他相信的标准。相信党好说,相信杜建春就行了。杜建春是党员,又是杜老庄的政治队长,只有他才能代表党。毛主席著作就是好,就是好,只要一学,就心明眼亮,就找到了正确方向,就浑身顿时充满力量,就风吹雨打不动摇,泰山压顶不弯腰。
这天晚饭过后,自民去拜访政治队长杜建春。去杜建春家,他不能空手去。要是有一盒香烟,进门先给杜建春敬上一支烟,就好搭讪了。他吸不起烟,身上从来不带烟。有心到大队代销点里买一盒,他没有钱,一分钱都没有。没有别的东西可拿,自民只能给杜建春带去几个鸡蛋。他家的鸡蛋在一个小瓦罐里放着,他伸手往小瓦罐里摸了摸,数了数,鸡蛋一共是四个。鸡蛋都是他们家的母鸡下的,他们舍不得吃。鸡蛋攒够十个八个,娘就把鸡蛋拿到集上卖掉。一个鸡蛋卖四分,十个鸡蛋卖四毛。卖鸡蛋的钱,娘用来买盐,买火柴,买煤油。自民拿家里的鸡蛋不敢跟娘说,只能擅自拿。他要是跟娘说了,娘必定问他拿鸡蛋干什么,那样的话,他的计划就会暴露,就会搁浅。这事只能先斩后奏,等娘发现没了鸡蛋问起来,他再对娘奏明也不迟。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娘解释,回头再想吧。自民想找一个手巾把鸡蛋兜起来,提着去杜建春家。他没有手巾,也不知道娘和妹妹的手巾在哪里。他只好把鸡蛋装进裤子两边的口袋里,一个口袋里装两个。摸黑往杜建春家走时,自民怕鸡蛋在口袋里挤破,走得不是很快。他干脆把两手插进口袋里去了,护着鸡蛋。
自民来到杜建春院子门口,杜建春家的黄狗先叫起来。黄狗在对来人示威,也是向主人进行通报。杜建春的老婆得到了报告,问:“谁呀?”自民躲着黄狗答:“大嫂,是我。”他的声音不大,也没报上自己的名字。他不想让队长家的邻居知道他来找过队长。大嫂又问了一句谁呀,接着就唤狗:“狗,狗,回来!”自民一进屋,先把口袋里的鸡蛋往外掏。他欲把鸡蛋放到桌面上,知道鸡蛋是圆的,会滚动,一滚到地上就摔碎了,就没放。他两手把鸡蛋抓着,说:“我没啥拿,拿几个鸡蛋,给侄子煮着吃吧!”大嫂说:“来就来了,还拿东西干什么!”大嫂接过鸡蛋,让自民坐吧。杜建春家有两把椅子,方桌两边一边一把。自民见杜建春在椅子上坐着,他没敢坐椅子,在一条矮脚板凳上坐下了。杜建春家的后墙上贴的是毛主席的大幅画像。画像下面是一张条几,条几正中摆放的是毛主席的半身石膏像,石膏像下面是包着红塑料皮的毛主席著作,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雄文四卷合订本。杜建春正在吸烟。他吸的是用揉碎的生烟叶自卷的烟,一头粗,一头细,被称为喇叭烟。杜建春把“喇叭”叼在嘴角,并不拿下来,问自民有什么事吗?自民说:“有一件事,我跟杜队长汇报一下。俺娘要拿自华跟人家换亲,对方的家庭成分也不好。”杜建春说:“这事我知道,你娘跟我说过了。”自民说:“我觉得这事应该提到政治的高度来认识。您是政治队长,思想水平肯定比我高。”杜建春说:“我当然有认识,你说说你的认识,我听听。”自民说:“我认为这是变相的包办婚姻,不符合新社会对婚姻自主的要求。”杜建春说:“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你妹妹自华自愿,杨家桥那个女的也自愿,怎么能是包办婚姻呢!”自民低了一下眉,猜到娘也给队长送过鸡蛋了,而且比他送得多。娘已经把队长的嘴给堵上了。自民说:“我听说杨家桥的那个闺女不太自愿,人家对我哥不太满意。”队长问:“你听谁说的?”自民说:“我听媒人说的。”自民想背一条毛主席语录,是一条毛主席关于对妇女高度评价的语录,他要让队长知道,对妇女的婚姻自主权必须尊重。他刚说了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杜建春挥了一下手,把他的话打断了:“那个女的要是不愿意嫁给你哥,你妹妹也不会嫁给她哥,这问题很简单嘛!你今天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说吧!”有什么事呢?自民说:“别的没什么事,我就是把换亲的事向您反映一下。”杜建春问:“真的没什么事吗?”自民答:“真的没什么别的事。”杜建春笑了一下说:“看来你在跟我耍心眼儿,不愿说实话。自民我跟你说吧,你一来,我就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你不愿说就算了。”自民有些愣怔,队长说他耍心眼儿,把他吓住了,他真的不知道要跟队长说什么。他的实话是什么呢?他有些语无伦次:“不是不是……没有没有……不敢不敢……”杜建春说:“你小子不用支支吾吾,我替你说出来吧,你是不是想让你妹妹给你换亲?你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屙啥屎。”自民不佩服队长不行,队长不愧是政治队长,搞政治的果然厉害,一眼就把他看透了,把他肚子里憋的屎都看清了。自民该怎样回答呢?是承认?还是否认?要是承认,事情还有一些希望。要是否认,恐怕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自民的应变能力还是有的,脑子里的轮子飞快转过之后,他选择了承认。他是以恭维的方式承认的,说:“杜队长,杜大哥,您太厉害了,太高明了,我真佩服您!怎么感谢您呢,我连给您磕头的心都有。不瞒您说,杨纪英对我哥不满意,我想跟她见见面。”杜建春得意地把“喇叭”从嘴上拿下来,指着自民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连人家的名字都知道了?那闺女叫什么?你再说一遍。”自民又说了一遍:“叫杨纪英。”杜建春说:“你跟杨纪英见面我不反对。这个事情关键在杨纪英那儿。一个萝卜一个坑,挑萝卜要挑个合适。如果杨纪英挑中你了,愿意嫁给你,我看谁都不能反对。树上有个喜鹊窝,树说了不算,窝说了不算,公喜鹊说了也不算。只有母喜鹊愿意对你把尾巴翘起来,你才可以跳上去压蛋儿。我的话你明白吧?”自民说:“明白。”杜建春说:“明白就好,你回去吧。毛主席教导我们说,现在妇女大翻身。你的事儿只有妇女才能帮上你的忙。”
从杜建春家出来,自民没有回家,到水塘边的那棵楮树下,靠上楮树站着去了。他把杜建春跟他说的话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觉得这一趟没有白跑,收获还是挺大的。他从杜建春的话里听出来,杜建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干涉赵家和杨家换亲。赵家弟兄两个,杨纪英是给老大当老婆,还是给老二当老婆,杜建春也无所谓。杜建春还把事情的关键给他指明了,那就是决定权在杨纪英手里,只有赢得杨纪英的好感和信任,杨纪英才有可能给他当老婆。现在的问题是,他怎样才能见到杨纪英?怎么才能跟杨纪英说上话?杜建春把杨纪英比成母喜鹊,把他比成公喜鹊,这个比喻让自民心里甜蜜得很。他要是喜鹊就好了,可以一翅子飞到杨纪英身边去,好好跟杨纪英说说话。可惜他不是喜鹊,没生翅膀,这可怎么办呢?好不愁煞人也!
金种看见了在楮树下站着的自民。月光很淡,楮树下有一团黑影,加上自民的身体靠着树干,隐蔽性很强,不大容易被人发现。别人发现不了,金种发现得了。金种是一个心细的人,自民从他家门前一过,他就看见了。自民一头扎进树下的黑影里,没有再出来。金种明白,自民不平衡了,不快活了。自民心里有一团比楮树的黑影更大的黑影,他想走出来不容易。自民不快活,金种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虽说他明白对自华的追求没什么成功的把握,是有枣打一竿,没枣打一棍,可有个目标在那里放着,供他追求着,他心里就好受些。他没有想到赵家会拿自华换亲,把自华交换出去。什么换亲,说的怪好听,不就是换肚子嘛,不就是换子宫嘛!把人家的子宫换进来,把自华的子宫换出去;自良在换进来的子宫里下种,人家在自华的子宫里下种,说白了就是这么回事。在换子宫这件事情上,自民的不平衡是自然的,金种能够理解自民的心情,愿意向自民表示一点同情。金种希望自民能够跟自良争一争,弟兄两个打起来才好呢。金种也向楮树下面的黑影里走去,小着心问:“自民,是你吗?”自民不吭声,也不动,他的身子好像已与树干长在了一起。金种没有再问,抱起胳膊,站在那里不说话。在自民面前,金种一直保持着必要的自尊。停了一会儿,金种才说:“日月如梭呀!”这是感叹,也是转文,是惺惺相惜的意思。自民这才接了腔。自民没有跟金种一块儿转文,没有联对,他说:“放屁!”
自民与金种的岁数大小差不多,一块儿上过学,两个人应该有话可说。可自民不愿答理金种,不愿跟金种交谈,见金种走过来,往往眼皮一塌蒙就过去了。人说一个槽上不能拴两个老叫驴,他们两个不是这问题。他们并没有拴在一个槽上,也不像老叫驴那般个性张扬,动不动就大叫不止。他们犯的是聪明人常犯的毛病。聪明人碰见聪明人,总是互相戒备,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一旦理起来,就是针尖碰见麦芒,曹操碰见刘备。自民是地主家的儿子,金种也是地主家的儿子,这个共同之处也让自民很不舒服。不知为什么,自民老是觉得金种在模仿他。一个人老是被人模仿,是很别扭的。庄里有个女瘸子,一些好腿好脚的年轻人,走在女瘸子后边时,就愿意模仿女瘸子走路。女瘸子的大胯往前顶,模仿者的大胯往前顶得幅度更大,更夸张。女瘸子一发现有人模仿她,就气得脸色蜡黄,嘴撅得老高。自民与女瘸子的感觉有相似的地方,一看见金种,就像看到了他自己,看到了自己的短处,心里别扭得很。地主家的孩子,有一个两个就行了,要那么多干什么!自民也看到了金种在自华面前的表现。金种一看见自华,走也不会走了,站也不会站了,手也不是手了,脚也不是脚了,献媚献得就差眼里长出会摇的尾巴来,让人恶心。一见金种向自华接近,自民就想给金种两个嘴巴子,左右开弓,一边一个。每个嘴巴子都留下五个手指头印子,叫金种对着水面去数吧,看金种识不识数,知道不知道五个加五个等于十个。看到包括河西、河东在内的不少贫下中农都急着揍金种,自民才暂时把金种饶过了。
金种好像不知趣,自民骂了他放屁,他还要把“屁”放下去。他说:“自民,我知道你心里不平衡。理不公气死旁人,搁我,我也不平衡。”这就是金种让人讨厌的地方,他一下子就把自民心中的秘密看准了。不但看准了,还说破了。你以为你是谁,咸吃萝卜淡(蛋)操心,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自民说:“不要胡说八道,哪儿凉快到哪儿待着去!”夏天即将过去,秋天就要到来,夜晚的水边有了凉意,凉快的地方不难找。这凉快不是那凉快。金种听得出来,自民是让他走开。金种没有到“凉快”的地方去,他说:“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不要不知好歹。我跟你说话是同情你,是向着你。你扒着脑袋数数,杜老庄有几个人愿意答理你!我知道你遇到难处了,走投无路了。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让你柳暗花明又一村。你想听不想听?”自民说:“不想听!”金种说:“你嘴上说不想听,心里还是想听。看在咱俩是同学的份儿上,我还是跟你说了吧。”他往自民身边走得近些,压低声音说:“摆在你面前的唯一一条道路,就是你自己去找杨家桥那闺女。凭着你的心劲和三寸不烂之舌,那闺女一定会喜欢你,不喜欢你哥。只要那闺女喜欢上你,跟她娘一说,这事儿就算成了,老婆就是你的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事儿你不要客气。亲兄弟怎么了,有让骡子让马的,没有让老婆的。”
自民把地跺了一脚,说:“你有完没完?歪嘴骡子卖个驴价钱,我们家的事儿不用你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