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筝带着墨回家来,李篁又已经在小楼中等候。又是一串题目。
李筝恨声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你!”
李篁眼睛一亮:“,这是你的新诗?”
李筝怒道:“听到诗,你的脖子就长了!”却终于却不过弟弟,道:“到射箭场来!你也不知几天没有练过弓箭了,不知还有多少准头!”
弟二人一边解说题目,一边来到了射箭场。
李篁拿出了自己的小弓箭与比试,然而究竟年幼,力量不足,不是李筝对手。李筝将弓箭扔下,说道:“弟弟,真正的万人敌还是兵法。这射箭到底是小技,输了也不打紧。将个人武艺练得再好,也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已。”
李篁还没有说话,却听见不远处有人笑道:“筝儿这话有见识。篁儿还是要将这个话记住了。个人武艺再好,也不过匹夫之勇而已。我李家身为国家柱石,不须我们亲自去冲锋陷阵,所要学习的,其实就是兵法。而马术武艺,过得去也就是了。”
弟两人见父亲来了,急忙回身见礼。李恒收起笑模样,正对两人道:“方才对话,我都听见了。原来,篁儿这么多题目,都是筝儿代做出来是不是?”
李篁头上一个霹雳,登时不敢吭声。李筝直接回答道:“回父亲大人,正是。”
李恒的脸渐渐阴沉,说道:“我李家规矩,每日功课,必须自己完成。李筝你代篁儿完成作业,就是违反了家规!”
李篁的身子都抖成一团了,李筝却抬起头,回答道:“父亲大人,儿虽然有错,不过先有错的是您。”
李恒万万想不到儿居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不由怔了片刻,说道:“怎么说是我先错了?”
李筝道:“父亲不闻孔圣人言说的‘循序渐进’乎?如今弟弟年幼,而父亲所出题目,已经大超弟弟认知水平。父亲所教,正是所谓的‘揠苗助长’。既然如此,弟弟除了找旁人代做之外,别无完成题目的可能。所以说,儿是错了,父亲也错了。”
李恒知道儿素来有些见识,但是想不到儿竟然指责自己揠苗助长。默默沉思,一时没有说话。
空气里是僵硬的沉默。
正在这时候,却听见外面有一声呼叫:“老爷,有圣旨来了!”
李恒猛然转身,对两人说道:“明天再找你们理论。还不先洗脸用饭去?”
见李恒走远,李篁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谢天谢地,这圣旨来得真及时!”
正在这时候,却听见了大批兵马的声音,连带着整个园都微微震动。
李筝脸一下子阴沉下来,猛然抓住弟弟的胳膊,说道:“弟弟,你先往后门走!趁着晚,先去陈家客栈歇息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再回来——如果家中有事,就不用回来了!”抓着李篁的胳膊,就往后园边上的小门奔去!
李篁不解,问道:“,你说什么?我为啥要去客栈过?”
李筝的脸已经发白,说道:“你不用问了,希望猜测出错了!嗯,给你铜钱,还有,小六子,你跟着小公子。登记的时候不要用李篁这个名字,随便捏一个名字!”
心似乎打鼓似的跳个不停——是的,来了,来了!
李篁或者不懂事,李筝却是知道,自己的伯父李悦,现任兵部尚书。自去年以来,朝廷就准备对高句丽用兵。
伯父用兵素来谨慎,与皇帝格,全然相反。皇上不但好大喜功,而且素来多疑。现在这时候突然来了圣旨——莫非伯父出事了?
李筝知道,皇帝虽然自命为仁君,然而杀起人来,向来不眨眼。现在外面传来了大批兵马走动的声音……
听李筝气喘吁吁吩咐,李篁也蓦然知道了什么。当下几步冲到后门口,就听见前面传来了鸡飞狗跳的声音。有人威严的声音:“奉皇帝圣旨,李恒一家,全部收监……”
李筝将弟弟推到门外,几下将后门锁上,对外面的弟弟咆哮道:“快走,不许回来!”叫完了这句话,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完了一般——
少的梦就这样幻灭了,像肥皂泡一样幻灭了。一切都像一场梦。一天之前,自己还想要玩玩逃婚的瘾,就在白天,自己还在与一群贵族子,谈诗论词,享受着贵族的生活调调。
一转眼之间,自己就要变成阶下囚。
顺手将钥匙扔进园池塘里,转过头,却看见墨那惨白的脸。不由笑了一笑,柔声安慰道:“你放心,你只是来我家做工的,并不是卖身给我家。府抄家,会将你遣送回家。”
墨说不出话,李筝已经快步回到了小楼,翻出了自己最喜爱的男装,对墨道:“帮我穿上,快点……!”
墨手忙脚乱上前,问道:“,为什么……”
李筝飞快的扣上衣襟,对墨道:“我是公子,我是李篁,你记住!你的,从后门逃走了!”
墨脑子一片紊乱,随即才明白过来——不由嘶声哭道:“公子!”
李筝穿上了男装,微微一笑,施施然下楼。面对着已经将小楼围住的差,她作揖为礼:“李恒子李篁,见过差。不知我家所犯何罪,劳动各位大哥如此?”
见面前的少年风度如此,纵然是如虎似狼的差,也不由客气了几分。说道:“公子恕罪。在下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带着李筝,到前厅会合。
一家人已经全数在这里——父亲,母亲,,四个丫鬟,十二个小厮,两个老家人。见李筝男装而来,一家人都露出诧异神。还没有等其他人说话,李筝先上前,向父母行礼:“不孝子李篁,见过父亲、母亲。”
李恒夫不是笨人,见李筝穿着男装出现,登时明白儿心思。李夫人哽咽了半日,才哭泣道:“我的好篁儿!”
却有不懂事的家奴,看见李筝如此说话,不由诧异的喃喃自语:“……,这是怎么了?”
一时之间,一群人脸都变了!
带队而来的御林总管林明之,立即想起一个人来,喝道:“你家还有一个庶出的儿,名叫李筝,却是到哪里去了?”
李筝抬起头,微微笑道:“回钦差大人,沈家今天向我求婚,我父母已经许了。因为心中不满,因此竟然出走了,现在也不知沦落何方。”
林明之望着眼前的少年,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随即冷哼了一声,说道:“关闭城门,四下搜索,绝不能放掉她!”
话音刚落下,却听见边上一人,指着李筝道:“大人,她才是李筝,不过是穿着男装而已——逃跑的,那是李篁!”
李筝转眼望去,见那人原来是自己家的弃奴。前些日子因为调戏墨,被自己赶出了家门。见自己被揭穿,心中惨然,然而绝对不肯放弃那是她的作风。当下在林明之开口喝问之前,先对林明之作揖为礼,道:“钦差大人远道而来,身负皇上命令,不能走漏一人。却不知走漏子,与走漏男子,过失是否完全相同?”
林明之见李筝上前,侃侃而谈,神之间,竟然是云淡风轻,毫无畏惧。自己当多年,哪里见过这样奇异的子?莫名的竟然起了爱惜的心思,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筝道:“罪民本是男子,奈何被人胡说成子,心中不由生气,也为钦差大人感到不值。钦差大人和等样人,这种人居然在您面前,胡说八道,钦差大人难道不追究吗?”
林明之听李筝这样说话,心中盘算,略一迟疑,哈哈大笑道:“李家子逃婚而走,真真是天大笑话!所谓的士族之家,也不过如此!”对着那揭发李筝的奴才喝道:“还想在这里胡说八道不成?还不快滚?”
李恒看着自己这个儿,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儿竟然是如此陌生。不由深深叹息了一声,说道:“好篁儿!”知道李筝是抓住了林明之的畏罪心里,让林明之以为男。
以为男,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林明之绝对不敢将儿押解进京受审。因为进京之后,过眼的人多,消息泄露,林明之就难逃欺君之罪,所以,林明之绝对会在进京之前,先将儿杀害,以避免出篓子。
按照天启皇朝的律法,家人犯大罪,男丁或者全部处死,或者全部充军,而子,却往往还有一条生路,那就是被卖为奴婢,或者干脆没入宫墙。也就是说,李筝如果不冒充弟弟,那她还不至于死。然而冒充了弟弟,那就死定了。
李筝,那么聪明的孩子,她知道这个律法,也知道这个道理。然而,她却将弟弟放走了,然后,穿上男装,冒充弟弟。
李篁是男子,林明之下令在金陵城搜寻的却是子。也就是说,李篁暂时是安全了。
李筝用她的命换取了弟弟一条命……
李恒收起眼中的水雾,微微点头——我李家有好男子,也有好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