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战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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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数日,贝隆终于攻陷沙加城,卡罗在沙加城陷落的那一刻,点燃了自己的宫殿,最后随着自己富丽堂皇的宫殿变成了灰烬。

  这一年,便被称做“乱麻元年”。

  乱麻元年,春,贝隆攻打沙加,并且在林之丘一役中全歼了沙加的军队;此役中,出现了一位能独力斩杀千人的勇猛荒者——力加。紧随其后,力加被贝隆驱弃……

  同年春,沙加被贝隆完全吞并。

  乱麻元年,春二十二日,吞并了沙加全境的贝隆军队回到了极凌城。当日,极凌城举行了极为盛大的欢迎仪式;黄色的城墙扎满各色丝带,领民们在这一天不用劳作,就连关押的囚犯也能得到酒肉。大量的花瓣从空中洒下,大量的食物以及美酒落入了狂欢人群的腹中。舞蹈,歌唱,巨大的胜利带来的喜悦浓得无法被淡化……

  春二十三日,大量的领民和荒者仍然烂醉的躺倒在极凌街道的各个角落,巡逻的治安部队根本就不够,所以心塔又紧急调集了一万荒者前去协助。众人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将这些醉鬼从街道中、广场上、阴沟角落里清理干净。

  春二十四日,上万对新人举行了婚礼,城内各大礼堂挤满了欲举行仪式的新人,祝福的钟声彻夜回响。这一日,极凌近郊的所有花卉成为了无花的青草。

  春二十五日,极凌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秩序,这一日,艳阳高悬,照得人微微慵懒。

  姗宁今日终于带上了流风琳出了居室的门,她们轻柔地走到雀塔和心塔相连的拱廊中部。城外,无边无际的惹眼新绿蔓延到了目力达不到的远方,河流、溪水,湛蓝、纯净。微风过处,钻入鼻的满是沁人心脾的清香。

  或许阳光慵懒,或许新绿太过喜人。两女便静静地立在了拱廊的中部,反到不急着去心塔询问心中男人的消息,也或许,他们相信,话多的诛青总会来的。两女任由微风拂动她们如丝的长发,倾听着小铃的欢动,享受着新绿带来的视觉上的轻柔拥抱。她们恬淡、出神地望着苍穹的尽头,缕缕长发随风翻飞,就连训诫有素的哨卫也都看得发了痴;仿佛这个世界,这个春天,就是这对玉人。

  宏塔通往雀塔的拱廊上,一个荒者正拖着他修长的影缓缓移动着,脚步拖泥带水,仿佛他不知道该走,还是该停下,也似,他身后的影子太重太重。缓行之人便是机灵多嘴的诛青,不过今天他却太过无神,在漫山遍野诱人的新绿前,竟然无动于衷;平日间的那股流里流气再也爬不上他现下充满着复杂表情的脸。良久,垂头缓行的他,终于在拱廊的地面上看到了两个妙曼的影,抬头;艳阳投下的光辉将影的主人的美好身姿刻成两个精致的剪影射入了诛青灰色的瞳。没来由的,诛青颤抖了一下,仿似被电击一般狠狠的缩了缩脖子。然后他便定定的站住,脸上的色彩在惹眼的新绿的衬映下又暗了一度。

  过了一阵,诛青才咬了咬牙,急急地行往了雀塔;没过多久,诛青便出现在雀塔通往心塔的拱廊口,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轻轻的走向了拱廊中部的那两个令人痴醉的女子……数息间,诛青便到了她们的身后,来人压低了呼吸,静静的候着;但他的心中却是希望这两个美丽女子永远不要转身,即使转身,也不要发现自己。因为他不知道,不知道怎样将力加的消息诉给眼前温柔美丽的姗宁,她,太可爱了,太可怜了!

  高空的拱廊之上,总有微风不时刮过。此时,微风化作了大风却是没有直直的穿过亮黄的拱廊,反而在这一处打起了旋儿;泥土的气味在乱旋的风的作用下充分糅合,经由阳光的加温,竟隐隐带了奇异而舒适的芬芳。

  风到大处,将姗宁和流风琳的长发乱撕,这一刻,两个美得让人心碎的女子选择转身避过。下一刻,双肩微耸的诛青已然映在了她们清澈的瞳中。

  “咦,诛青!?”流风琳伸出了手,半按在了自己的唇上;乱拂的发丝间,粉白的脸多了一抹娇红。

  “诛青见过姗宁殿下!”诛青半跪,话语间没有了往日的戏谑。

  姗宁招手还礼;这时,她的手看上去,白而腻。

  几息之后,拱廊的三人来到了雀塔的乐坊,乐坊檀香缭绕,明亮素雅、主桌上的花瓶中斜斜插着几只怒放的百合。姗宁不时便会在这里清唱世上可以比拟美妙的神谕的轻歌;如果非要说极凌城有圣地的话,那便是一尘不染的这里了!

  流风琳引退了各侍女后,关门回来,自然的、轻轻的捉住了诛青的臂弯,双眼一时间腾起了薄薄的水雾。的确,贝隆斩队的死亡率之高,是谁都知道的。

  诛青感受着肘部传来的阵阵舒服的异痒,突然的,他面部一紧,挤出了一个少见的痛苦表情。下一刻,他便推开了肘里那只微微发烫的美丽的手。紧接着,他猛然由站立变作双膝跪地,猛然完成的动作,使他双膝砸过的红松木地板发出了隐带裂声的闷响;“咚”又是一声闷响,诛青已然将额捣在了地板上,一时间讶的两女错愕不止。

  十息之后,伏在地上双肩微微抽动的男人才用痛哭流涕的声音道:“诛青有罪!”

  “诛君不必自责,恭喜诛君立功荣归了!”姗宁的声音很轻,很倦,仿佛来自天边的呢喃。

  身为旁观者的流风琳这时只愣在了原地,没有了丝毫动作,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姗宁的一举一动。

  “力加……力加他在林之丘一役……斩杀了千人,但……但他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诛青哽咽着,人到激动之处泪流满面、咬牙切齿竟然无法将话头继续下去。

  姗宁闻言,只觉眼前事物震了震,然后便在很短的时间内逐渐失去了应有的色彩,紧接着,黑暗占据了她的视野几念的时间。没来由的,她忽然觉得眼前矮几上的那束百合发出的气味突然变得粘稠,腻味、甜到让人悲伤。她忍着油然而生的恶心,轻轻的拿了这束看起来有点惨白的花,移到了窗前;下一刻,高空的大风便将这束百花卷走。

  风,由窗口灌入,疯狂地想将窗口女子的长长黑发揉成纠结的一团,但却始终办不到。

  长发,顺滑。

  狂风,无奈。

  窗口的女子,凝了风中飘落的百合有一息左右,便抬头看向几乎透明的苍穹,凶星——杀星,在透明的天际时隐时现,隐约间吐露着猩红的芒,似要坠落。

  “力加……战斗……很幸苦吧?”说话间,窗前的女子轻轻的移了回来,激起串串铃音,似垂死小鸟的低鸣。女子的一举一动便是沾满了灰色的绝望。就连语气也有着化不开的阴郁。

  一直旁观的流风琳终于行动,她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姗宁,然后转头暴喝:“诛青,别只说一半就停下,继续说下去,力加大人怎么样了?”

  “力加……他在我的劝说下……逃了!”诛青终于再也忍不住,掩面失声。

  姗宁感觉到流风琳轻轻的摇了摇她,她眼中这才恢复了一抹淡光流转:“诛君,请详释!”

  良久,诛青才断断续续的将力加斩千人到逃走细细讲完,两女早已经用汗湿透的手抓紧了自己的胸襟,整个过程的紧张之处两女不可以抑制地轻呼出声。

  “真的是感谢诛君,如果没有诛君相助,力加怕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不管逃与不逃,能活着,就会有幸福,不是吗?”大悲大喜之后的姗宁,倦极,;她无力的看向了早已端坐在诛青身旁的流风琳——她眼神复杂、决绝,这双眼透露的只有一个信息:诛青伤了力加,并且逼迫力加逃跑,无论什么责罚,她都要和诛青一起承担。倦极的姗宁笑了笑,很无力,很无力的挥了挥手:“谢谢您,琳。你领诛君下去吧,今天务必好好的陪一下他,他心中也是很不好受呢!”

  流风琳闻言,落泪,领命,告退。

  春,二十六日。饱睡之后的姗宁突然召集极凌的所有歌者集与雀塔乐坊,拟二十七日行歌会意庆祝贝隆的光辉胜利。当日,极凌城内卫兵四处巡逻,小心谨慎。达官贵人争相求座,因为,据说贝隆之花——姗宁最末会献上一曲;天籁之音,十年难寻;就算姗宁不咏歌,也会有不少人慕其美貌而到场一睹,所以,整个雀塔,乃至整个极凌在这一天都非常的忙碌。

  二十七日,晨。厚厚的乌云突然涌出,遮天蔽日。早该透亮的苍穹却是沉着乌黑的面容狠狠的压向地面,地面坚实、漆黑。整个气氛压抑得让人快要发狂。但是,这些却根本就没有影响到已近狂热的众人,就连晓翼、晓央、权久、克西多等一行巨头也都早早的端坐于乐坊正对台面之处。

  乐坊之中,除金色华贵台面上一干歌者乐师紧闭双唇不语以外,其余众人无不搓着双手交头接耳,弄得整个大厅嘈杂纷繁,如不贴耳相听,根本无法听得清楚对方在说什么。人群中的兴奋、得意和渴望却是能明显的感受得到。

  很快,坊中的清音钟①宏亮而深沉的钟声在一念之间便传透了雀塔。立时,雀塔自上而下,由内而外安静得犹如没有传声介质的虚空,歌会即将开始,众人凝神平息,打算好好来享受多年未见的歌会。

  因为此歌会由姗宁主办,所以开场便是极凌百姓广为传唱的歌谣《姗宁颂》,专业的歌者和以乐师精巧的演奏,转韵拔音处清亮干脆,立时便分出了与百姓歌咏《姗宁颂》的高下,一时间众人皆醉,仿似亲眼见到了姗宁一般,此歌反复转韵咏唱了数遍才停息,众人久久回味,难以自拔。

  气温上升了几度,歌者们完成了激昂的《将奏军》之后,便各自下了台面站立静候,人人均知,压轴大戏即出,全部凝神平息,引长了颈脖等候姗宁的出现。

  几息之间,贝隆之花姗宁便经由后台登上台面,美艳不可方物。美艳的女子今日内着黑色紧身长裙,外罩黑色水貂皮的露肩小袄,盘头插簪;银色的双眸点点闪辉,浅笑之中,隐隐露出六颗水钻般闪亮的皓齿。腰间的小铃仿佛从未见过如此场面一样“叮叮咚咚”吵闹个不停。

  过了一会,众人才心满意足的不停鼓掌,热烈的掌声持久不化,不得已,清音钟再次响起,几息下来,众人才停了疯狂的交头接耳和鼓掌,转而贪婪的望向台面之上娇笑静立黑衣女子。

  金色的台面,娇艳女子洁白的肌肤在黑色衣衫的衬映下,隐隐圈出柔和的洁白光晕,美得让人总觉得不太真实,如梦、似画。

  姗宁檀口微启,打破了一时的沉寂。她轻轻地道:“勿视,则不嫉妒;勿听,则不贪婪;勿触,则不奢望!”朱唇饱满、红润。

  言罢,众人均未从她深奥的语言中回过神来,悲怆的音乐已然响起。

  高潮跌落处,姗宁的天籁之音便如春风般拂过:

  Anar’Alah,Anar’Alah Belore【注:自《Lament of the Highborne》(上层精灵的挽歌)】

  Aina Sal’dori, alca【注:以下自昆雅语(词义基本准确有兴趣大家可以去看看)】

  Ecet Aice Alah

  Utumno Vasarya alahri

  Serce Siral Ala

  四下的歌女的合音神秘、美丽、凄婉,犹如女妖的浅唱。

  完美的为姗宁的领唱做出了足够的铺垫,这歌姗宁用的是古老复杂但却听上去极度简练的精灵语,完整的将寂落和悲凄的感情传达给了所有人。

  而这时乐师们并没有停止演奏。

  几息之后,姗宁继续了下去,不觉间音乐恢弘激昂:

  Alcarinqua,Alah ri Antara

  Ecet aica Mathta huma

  A’vanimar ailah

  忽然,女孩突然一个转身,看向了窗外,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她的长发在空中绽放。

  窗外,骄阳的光芒突然刺破了厚重的乌云,投出道道淡金的光柱狠狠的将坚实的地面分割。

  不论是人、景还是歌,众人心中只有两个字——绝美!

  Imya alah Eita

  Alah’alcarinqua Aira

  Yassen…….②

  姗宁垂目凝望了几息,音乐嘎然而止。

  众人安静了良久才暴出如潮的掌声。

  事后,此歌被冠以当世最高之作的头衔,名为《召咏》,被译为多种语言传唱在大陆各名流阶层,凡咏此歌者必穿戴得如同姗宁当日一般。

  相貌,身段必须清丽无暇……

  春四十七日,贝隆极凌城外漫山遍野的樱树早早的开了花,仍未退去的新绿和粉红绚烂的樱花交相辉映令人眼花缭乱。清新空气中暗暗浮动的满是略甜的清香,姗宁在晓央多次亲自上前相邀之后,不得已带了流风琳上了晓央的四轮琉璃车欲至城郊赏花。

  不巧得很,晓央的四轮琉璃马车行到极凌城门之时,遇上了大队的车马,想是前久派出招安各小国的陆羽回师,乍看之下,车队比他出行之时壮大了数倍,想是成功带回了各小国的国主及其家眷财物。

  眼尖口快的陆羽自是精明之人,偌大一份功劳不敢独吞,便是早早的拦跪在了宏伟的城门之前,就等晓央下车。晓央无奈,先是看了看端坐车内远处的姗宁,然后才下了车,轻轻的扶起了陆羽,接着,他转头向诛青使了一个“先去”的眼色。所以,便是姗宁一行坐了晓央的四轮琉璃车贴着陆羽的大队车马出了城,而晓央却进了陆羽的马车急急驰向了雄塔……

  没有了晓央,两女自是玩乐得尽情。当她们带着诛青用马鞭捋下的大包樱花回到雀塔时,贝隆已经统一了西大陆。而且贝隆的三大武力团体已经成型:西边靠北两千万石之地划归权久、克西多一家。西靠南一千万石领地归于陆羽。而晓央则坐拥贝隆中东部近四千万石之地。

  当夜,微凉。被巨大胜利冲昏了头的晓翼得意的开始暗自谋划拉拢南陆之王卡扎德,然后北上征伐早已分崩的前埃贝。

  注解:

  ①清音钟:乐坊用具,用于告示众人收声,歌会即将开始。

  ②歌词大意:乘着光芒,以太阳之名!

  神圣的萨多雷③光芒四射!

  你的刀刃锋利,

  但你的铠甲却已然锈蚀!

  鲜血怎可任意流淌?

  你在荣耀的巅峰!

  利刃能斩杀千人,

  却又能如此的温柔!

  不论你在哪里,

  你的荣耀永存!

  我仍旧在等待着你~

  归来吧……

  ③萨多雷:精灵的神明之一,也称做:流血的战神。

  PS.关于历法,实在是不好弄,所以就简单的以春夏秋冬划分四季节,每季度九十日,一年三百六十日,略去月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