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天弃被毒刃入体,多日来昏迷不醒,高烧不退。每当夜深人静,黛绮丝总会守在天弃身边清唱,有时候,越唱越觉伤悲,经常会不自觉的流出泪来。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泪水究竟是心疼天弃,还是埋怨自己。总之,面对一个不会说笑,不会动弹的天弃,黛绮丝总有一种孤独的感慨。这种感慨控制不住,阻止不了,每次袭来,都会催吹她的一番哀伤,引来一番泪水。
对于图古以及杨宗玉他们的劝慰,黛绮丝边听边忘,再见到天弃这种寂静无声的情形,她又会伤心起来。黛绮丝有时甚至会想,若是天弃现在醒来,该有多好,哪怕是他在自己身上讨点便宜,也强过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印象里那个霸气十足,胆识过人的天弃,似乎已游离而去,留下的,是他对自己未完的承诺。
早在初临康定之际,空文师兄弟三人,就已对天弃的情况做出了判断。他们一致料定,天弃必是中毒无疑,卢秋云刘古泉两位,得出的判断和他们相同,就是唐震这位用毒大家,也作出了相似的论断。
可奇怪的是,天弃的症状,与他人中毒大不相同,他受伤的部位不烂,未曾流出一丝脓血,就是最明显的嘴唇发紫,筋脉发青等症状,居然都一个没有。
对天弃在青城之乱时的表现,就是空文等佛门高人,也不得不说句佩服,天弃生死未卜,来到康定的众人谁也不敢离开。这时候若是走了,无疑就是对天弃不敬,所以,二十来人虽已脱险近十天,却无一人离去。
来到康定三天后,几位高手见天弃仍旧昏迷,在不得以的情况下,竟决定,借以消耗真元之法,帮助天弃驱毒。然而,天弃的功力本就深厚,除卢秋云和刘古泉师姐弟还有空文三人,其余之人功力皆是不及,就是这几位武林前辈,在内力修 为上,也强他不多。所以,可能帮到他的,也仅有这几人而已。
卢秋云和刘古泉虽都是张三丰弟子,但两人所修内功,并不相同,张三丰之于卢秋云,亦师亦父。她不足十岁起,就被张三丰收养,所修内功,乃是张三丰为其特创,与刘古泉他们后来所学方法,只是类似,但并不一致。
韩天弃在战斗中境界突升,功力虽没随之增长,但却拉近了他和这些人的实力差距。现在,若想帮到他,只有空文几人联手方可。
理论虽是如此,可当师兄弟几人对天弃内力加身后,却发生了极为古怪的现象。几人发现,不止毒素靠近不了天弃的丹田和心脉,就是几人深厚的佛家真元,也被其丹田阻挡在外,即使如此,几人的内力,却仍旧源源不断的流进,根本不受他们控制。
师兄弟三人同门几十年,彼此之间的心意,其他人大多能够理解。当这种异状出现,几人立即就想,在不伤到天弃的前提下,强行撤回真元,可惜,他们的手,就像是粘在了天弃身上,根本就无法撤回。
接触天弃的身体不久,几人就开始大汗淋漓,让旁观者惊异不已,以卢秋云的广博见识,也不理解,这几人为何这般不济。她又哪能想到,几人如此,却是因为着急所至。
都道佛子修行武功,是为强身健体,可眼见几十年的修行付诸东流,又有几人可以做到心平气和?这也就是空文他们佛法深厚,若是常人,早就将天弃丢到一旁,先顾自己了。
所幸,这种状态维持不久,就停了下来。几息之后,真元逆转。在天弃的身体里,开始有一股极弱,但却精纯无比的能量返出。几人惊奇的发现,这种回返的能量,不是佛家元气,而是最精纯的天地元气!直到半个时辰后,这种状况终于停止,也让空文几人,长出了一口浊气。
他们每个人的内力,虽然都有所损失,但有这些天地元气回馈,他们的功力不但不会受损,反而可能有所精进。然而,一番折腾下来,天弃确仍没有清醒的迹象。说完经过,空智大师苦笑连连,对卢秋云道:“贫僧实不知这番经历,究竟算是那个帮了那个?”
这几位僧人那会想到,这些能量,本就属于他们自己。这些元气,只不过是被天弃的阴阳气团净化所得,还有部分适合天弃的能量,却已被阴阳气团留下,只等他醒来后,就可收入丹田,转化为他自己的内力。
三僧回去闭关后,卢秋云仍不放心,又以自己的内力试探了一下。岂料,这一试,又让她惊叹莫名。她的内力,天弃并不吸收,而是直接互相转化,不一会,当卢秋云扯下内力后,竟觉得神清气爽,仿佛又年轻了几岁。
卢秋云本就极美,和谢梦虞不相上下,她修炼的内功,又有养颜之效,致使五十几岁的她,看起来只在三十左右。而这一下,虽然效果并非显而易见,但和她相熟的刘古泉,却能亏得一二。听了卢秋云的说法后,刘古泉咂舌不已,暗道这小子实在古怪。
众人都知道,黛绮丝和天弃最熟,出了这两次意外,所有人疑问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位始终沉默的美女。不知她对这些古怪,会有怎样的说法。
卢秋云道:“我的惊讶,并不止如此,和天弃的内力接触后,贫道发现,他的心法,实属道家一脉。他的功力虽然教我浅些,可论及精纯程度,我却是远远不如。黛绮丝姑娘可知道,天弃这个小子,究竟师出何处?”
黛绮丝可以不理别人,但这卢秋云自从出现,就对天弃另眼相待,直叫黛绮丝对她印象极佳,视为长辈一般。
房间里只有图古四人,黛绮丝只稍做犹豫,便如实道:“天弃没有师承,他和我说,这心法乃是苍天所受,直到现在,他自己也还不能理解。天弃虽年不足二十,但修习此功,却足有一十九年。也就是说,从他出生开始,这功法一直伴随着他。而至今为止,他只有第二层功力,后面如何,他自己也不知道。”
黛绮丝神情笃定,娓娓道来,其怪癖的说辞,将卢秋云师姐弟惊得瞠目结舌,晕晕乎乎。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卢秋云又道“那他的武功招式呢?”
在她期待的注视下,黛绮丝呵呵一笑,无奈道:“自悟!”停顿一会,她轻声续道:“天弃身世离奇,前辈日后自己问吧。这些事情,我也不好明言。还有,今天两位前辈的听闻,除张真人外,不要再对他人而言。以天弃的脾性,就算你现在对他不错,但如将他的秘密泄露,也不会被他所容。他的身世,是他唯一的忌讳。或者说,是他的逆鳞!”
卢秋云笑道:“他的逆鳞,不止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你!”
黛绮丝是天弃的逆鳞,她自己也有所觉悟,这些天,天弃昏迷不醒,可她却无能为力,每当思及此处,黛绮丝都会自责,都觉苦涩。若不是她,韩天弃不会来到成都,不会成为青年俊杰的公敌,更不会变成半死不活的废人。
——“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处终!”再唱这两句民谣,黛绮丝清楚,自己是为天弃而唱。
“第九天了!”黛绮丝默念了一句,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这一次,她是为了天弃流泪。
夜,寂静而朦胧,窗外微风习习,月光挥洒,人们都已睡去。只有黛绮丝一人,斜靠在天弃床边,期待会有奇迹发生。
她换掉了自己最喜爱的紫色圣女装,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水蓝色的真丝长裙。只因为天弃曾说过,‘那身装束美则美矣,就是太过清冷。他看到那身打扮的黛绮丝,会有难以接近之感’。 她希望天弃醒来时,能看到一个,柔顺亲切的黛绮丝。
沙漏丝丝流尽,秋蝉不知所踪,期待的奇迹并未出现,黛绮丝又累又困,在黎明即来之前,迷迷糊糊的睡去。
不一会,月隐天际,鸡鸣渐起,黎明前最黑的一刻转瞬即逝。
韩天弃虚弱的动了动手指,翕动两下嘴唇,努力突出一个字来:“水!”
然而,这个时候,谁能听到这几不可闻的声音?又过片刻,无人理会的天弃张开双眼,在他模糊的视线里,却只有一片昏暗。坚持了许久,他终于确定天色未明,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我躺了多久,有三天了吧?这个姿势,好累!真是运气不佳呀,怎么会选在夜里清醒?想不到百毒不侵obooko的我,竟会栽在毒药上面。黛绮丝没事吧,我中毒昏迷后,好像是倒在了她的怀里,那种感觉,真是不错。”
刚一清醒,韩天弃就是一番牢骚,没办法,现在的他,就是想动也很难,身体太虚了,想翻个身都是一种奢望。
再次闭上眼帘,韩天弃感觉了一下身体状况,确认无甚大碍后,他心下感叹道:“阴阳气团真好啊,没有你护住丹田和心脉,我这回真就完了。咦!丹田附近这股能量是什么,似乎不弱啊?不会是他们帮我驱毒搞进来的吧,本少爷这回,没准是因祸得福呢。也不知黛绮丝那丫头,会不会为我伤心。唉!随缘吧,她若不愿理我,我就是再努力也是枉然。本少爷这么聪明,怎么就看不透她的心思呢?”
“唉!睡够了!刚知道,睡觉多了也会累!”他嘀咕了一句,再次张开眼睛,直勾勾的看了看天花板,心道:“内力全都用在对抗毒素上了,一丝也提不起来,不知那团能量,能不能先调动一点。调动就是浪费,动弹不了,无法排 毒,真痛苦啊!”
历时九天,所有毒素都被他的真气击败,强行压缩进肠胃,而所有的真气,此刻却像狱卒一般,围在肠胃附近,押解着剧毒。阴阳气团的能量,他调动不了,那里,才是他修炼十九年来最大的成就。它其中所含能量,比真气多出两倍不止。
不过,事情有利有弊,那团怪东西,根本不听他的。不止如此,他的下丹田,也被那东西分成两个,一前一后,一大一小。它藏于丹田之后,霸占着较大的空间,练功不到内视的境界,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而据天弃所知,当今武林现世的高手,能内视者,只有张三丰一人而已!而他自己,却还差得远了。
他这次境界提升,终于达到了第二层后期。也就是说,不论功力的话,他现在和卢秋云,以及空文他们,处于同一水准。只不过这些人的功力,也有不小的差距。比如说灰衣道人还有卢秋云,功力就高出空文他们,而空文空智他们的功力,又比天弃自己浑厚。
不得不说,韩天弃很幸运,若不是他有所突破,根本就没有资格,和那灰衣道人叫板。而现在,他早就应该死了!
想到这些,韩天弃真有窃笑的冲动,暗叹:黛绮丝是自己的福星。
过了这么久,天色终于亮了起来,微弱的刚忙透过窗子,似乎在应征天弃此时的心态,让他的心情,也随之明朗起来。
随着心情明朗,韩天弃又恢复了豁达的心态,将那团能量一点一点运转起来。反正也是平白得来,浪费一点而已,日后再练,还不是一样?之所以运转一点,是因为他身体太虚,转化太多的内力,再加上排毒之后,原来那些内力回转,必然会让空旷许久的经脉难以承受。
他运转这些能量,是为滋润经脉,还有恢复肌肉的机能,以便增加一点力量,让自己动弹动弹。说来复杂无比,但对吸收了近二十年天地元气的天弃而言,这种做法,只要一刻时间足以。
做起来简单,不过消耗不小,天弃眼里小小的工程,据然浪费掉那能量的五分之一。如此大的消耗,马上让他明白,这次昏迷,据对不止三天。
他想身体侧卧,向着有光的方向,岂料,刚一转身,就看到一副窈窕动人的身体。这人一袭柔和的水蓝裙装,趴伏在床边,虽看不到脸面,却能从那一头及腰的青丝上得知,此女正是让他魂不守舍那位!
嘿嘿!韩天弃一咧嘴,嘀咕道:“小丫头还算有良心!”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很心疼,一看她现在这姿势,也知道这些天,她都在做些什么。大手轻轻抚摸着黛绮丝的长发,天弃泪流满面,今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黛绮丝的心意。“原来,他也已默默的接受了自己”。他的眼泪,是在感激黛绮丝对他付出的回报。
黛绮丝的秀发,丝丝顺滑,让天弃爱不释手。大手沿着长发披散的方向滑动,天弃如愿以偿的,握起了她藏于头顶的娇腻小手。黛绮丝本就睡得不实,而他有是昏迷了九天,血脉不畅,大手微显冰冷。
故而,刚一握住,黛绮丝就已警觉,幸好,她头脑清醒,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天弃这厮。
美人扬起臻首相望,想要证实自己的判断。可一眼望去,却见天弃仍是闭着眼睛,只是换了一个姿势。“还没醒吗?唉!”她先叹一声,而后慵懒的站起身来,眼见天光大亮,她自语道:“早上空气最好,既然醒了,就让天弃换换空气吧!”
说完话,黛绮丝伸出宛如白玉的纤手,轻柔的为天弃掖好被子,然后才走向房门,轻轻将房门打开。做完这些,她坐回秀墩,柔声道:“第十天了,我会一直守护下去,就像你当初,给我的承诺!”
她只说了几句话,只做了几个动作,可天弃却装不下去了。他张开眼,只见黛绮丝本就朦胧醉人的眸子上,此时竟挂着两颗清泪。“美女掉豆子了,可惜我现在太弱,想接也接不住。”
恩!黛绮丝一惊,随即一把扑到天弃身上,呜呜哭了起来。天弃身体很弱,但被她压着,却是说不出的高兴。他两手环绕,结结实实的环住黛绮丝的娇躯,跟着她流起了眼泪。
劫后余生!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黛绮丝哭了好一阵,仍没发泄够,她一边抽泣,一边举起粉拳。娇嗔着轻锤天弃道:“你这坏家伙,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你还欠我三个承诺,怎么能轻易死了?”
天弃轻抚着她的粉背,奇道:“三个?没那么多吧?”
“我说有就有,你别想耍赖!”黛绮丝泪眼婆娑的瞪着天弃,显然对他的语气很不满。
天弃佯装一愣,回忆似的说道:“我说过教你古琴,帮你拿到《乾坤》心法,还有什么?没了吧?就这两个!”
“哼!”黛绮丝娇哼一声,坐了起来,羞意盈盈的撅嘴道:“你还说过,说过要守护着我,一辈子!”最后几个字,她终于鼓起勇气,没有了害羞之态,她娇颜明媚,明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天弃。
天弃挣扎着一撑床板,双手环住这美人柳腰,脑袋斜靠上她的颈间,柔声道:“傻丫头,对你的承诺,我怎么会忘呢?你伤心起来,我可是会心疼的。”
“去!”黛绮丝妩媚一喝,不安的扭动两下后,羞涩道:“天哥,我有点不习惯,这么亲密的姿势。再说,他们都快醒了。这样子让人见了,不好。”
“男欢女爱,有什么好害羞的!”天弃这样说着,却是将手松开,等黛绮丝站起身来,他仍色迷迷的紧盯着佳人小腹,贼兮兮的笑道:“绮儿的身子,好柔软。这件能勾勒出身材丝袍,和你配起来,真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