啰嗦了一会儿,天不知不觉间黑了。光头看着没有夕阳的西天,说:“一日他妈复一日。”他用后脚挠土把那个洞堵死。这家伙,到底做到了“彻底破坏”。
我告诉他,今天你把它堵死,明天它会从另一个地方再露头出来。
光头说,明天我还来,反正我闲着。末了,光头又说,阿浩。你说,我怎么就不是条野狗呢?纵横山野,与狮狼共舞。破坏生物链,彻底破坏!
野狗是生物链的破坏者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们的爱情都是自由的,它们跟我们,就好比人类古代皇家贵族和自由平民阶级。我们的爱情都要被迫渲染上政治的色彩,而它们就不必。
散场的时候,我看光头有找丽萨的倾向。我阻止不了,只得交代他,把你身上弄干净了再去,她要不同意就算了,你别强来。
丽萨是个可怜的女人、丽萨是个可怜的女人,我一直这么说。
第二天,阳光明媚,满目清新。杨妥协很早就起床了。洗脸刷牙吃早饭、对着镜子梳妆打扮。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从头到尾都蹑手蹑脚的,因为我还在睡觉,他怕把我吵醒。
关于这个,我想提醒一下:别以为杨妥协这是好意,他平时起床后可不是今天这样的。今天,他百分之百外面有什么节目不想让我跟着。这个傻瓜,也不想想我是什么,我是狗呀,有什么动静能逃得过我的耳朵?
我趴在窝里继续装睡,偶尔偷偷地把头探出来观察杨妥协。他穿了一身素净的休闲服装,对着镜子手舞足蹈不知道跳的是什么舞。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要跟宝贝约会去!这不是空穴来风的胡猜乱想,昨天晚上他关上卧室的门缩在被窝里跟宝贝打电话说到11点多,嘀嘀咕咕的,我悄悄地趴在门上想听听他们都说了什么,可惜听不清楚。我知道,深更半夜,是人的心理最放松的时候,在这个时候,往往会有许多的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会有一种强烈的想完成一件事情的冲动,包括一些白天时觉得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在这个时候,都变成有可能。简约地说来,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是相信奇迹会发生的时候”。如此推算的话,可以得出杨妥协很有可能在跟宝贝表白。但我也不敢十分确定,因为杨妥协那贼心大贼胆小的特性,注定了他在主动方面举步维艰。另外,毕竟他跟宝贝认识了不过几天时间,“一见钟情”是个很美好的词,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话,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的。好比我和花花,我到现在还不能百分之百地说她对我是“爱”的感情,因为她太善良了,善良的女孩子跟任何男人在一起都能给予人家爱情的感觉。现在,我突然很想知道花花跟别的男人接触的时候会怎么表现,假如是跟对待我一样的话,那我铁定是得伤心一下了。
如果杨妥协昨天不是跟宝贝表白的话,那他们说了那么多的话就是闲扯淡,而且,浪费电话费,好处只有一个,就是加深感情、互相进一步了解。
我考虑了一下,认为我很有必要跟着杨妥协出去,但要悄悄地进行、大声的不要。人不是常说要“低调,低调”嘛,因为高调的话会被杨妥协赶回来。像这种“赶人”的事情,杨妥协对我做了不止一次两次,吃一堑长一智,被赶的次数多了,我也逐渐摸透了跟踪的窍门。时到如今,除非杨妥协去接受一次反侦察训练,否则的话,他休想把我甩掉。
杨妥协出门前在离我门口不远的我的专用碗里放了一堆吃的,面包片、狗粮,旁边还有水。就是没有肉。他出去以后,我走出来,打开冰箱,叼出一块腊肉来——别吃惊,我确实是有这本事。我要说的是,跟杨妥协生活在一起,别的狗会的我都会,别的狗不会的我也会:这都是被逼出来的,比如洗澡,一年多来,杨妥协就没给我洗过几次澡,我身上跳蚤多了他就给我喷药,实在脏得受不了了我只有自己学着洗澡。我会放水,不过目前还只停留在用莲蓬喷头的水平上。我试过往浴池里放水,可就是放不满。我就纳闷儿了,杨妥协怎么就能放得满了?
现在说我洗澡,我把喷头打开以后就蹲在下面接受洗澡水的冲刷,从头到尾。难得洗一次澡,我会洗得很干净,能够得到的地方我都用牙齿把毛梳理一遍,非常仔细,过程也非常舒服。嘴够不到的地方,我用后腿。洗好以后我就到外面去,在地毯上打几个滚,把身上蹭干。
这里要补充三点:一,我只会放水,但不会调水温,所以,我有过被热水烫伤过的经历;二,我总是忘记把水关掉,我洗澡一次,杨妥协的水费就要增加很多;三,到目前为止我也只洗了四次澡。
杨妥协第一次看见我自己洗澡的时候,还不相信地揉揉眼睛。我也发现他在看我,当时我很不理解他吃惊的表情,我以为他要揍我。结果他很大度地对我说:“没事,你继续,你继续。”
过后他跟朋友说他家的狗会洗澡,被朋友评价为吹牛精。为了摆脱这个名号,他把朋友都邀到家里来,让他们观看我洗澡。可问题的关键是那天我并不想洗澡。杨妥协太自私了,仅仅为了摆脱一个不好听的名号,就叫了那么多人来看我洗澡。我要是会说人话的话,真想问问他:“请问你洗澡的时候喜欢有很多人围观吗?”
杨妥协指着洗澡间对我说:“阿浩,去,洗澡去。”
我懒得理他,无聊,神经病。他那样说了几遍,我扭头回窝睡觉去了。他的朋友嘲笑他说:“这下没话说了吧。吹牛的见多了,可吹完牛还敢硬着头皮给人证明的,就你一个。”杨妥协冤得无话可说。等他的朋友都走了以后,他生气地走到我门口,说:“狗东西,给我滚出来!”
我偏不出去,我知道,出去就是一巴掌。杨妥协伸手想把我拉出去,但他拉不动:我本身有50多斤,再抓紧地面,他拉起来得有100斤。他是蹲着拉的,姿势不对,有劲使不出来。最后他放弃了,站起来指着我问:“你这个家伙,故意的吧?”
我看着他,得意地笑起来,尾巴象征性地不停地摇。杨妥协看我摇尾巴,就明白我是承认了。
从此以后,他开始处处留意我的举动,试图从中发现我除洗澡之外的有别于其他人的天赋。于是,装糊涂、使坏、偷窥、设计圈套、记仇、开灯、用嘴拧水龙头、掩盖罪证,等等等等,我的这些天才行为被他发现殆尽。由此,他坚信我有高智商、会思考,而且是深度的思考、能理解他的话语。于是他喜欢跟我谈心。曾经有一次和杨妥协和我谈心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你要是人的话,从政,会是个成功的政治家;从商,会是个精明的商人;从文,会是个睿智的作家......可惜,你从了狗,那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错了,从狗,我就是一条成功的、精明的、睿智的情圣!
其实,我还有三个天才行为是杨妥协没有发现的,其中有两个是我故意隐瞒的:一个是我会偷吃东西,当然了,很多人都会这个,但是能从冰箱里面偷东西出来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只有我了。更重要的是我能分辨哪个是冷藏柜哪个是保鲜柜;另一个就是开窗户,这是最不能让杨妥协知道的一条,一旦他知道了,以后出门之前必定会把窗户封死,那我想逃出去,就得另辟捷径了。还有一条我没有隐瞒但是杨妥协粗心大意没发现的,就是我会照镜子,没错,我会照镜子。
其实会照镜子没什么了不起的,往镜子前面一站,就照了,跟会偷吃东西一样,很多人都有那个本领。但是,我要说的是,别人都会照镜子,但是,认不认识镜子里面的人,那就难说了。而因我另类的缘故,就成了继大猩猩之后动物界里又一个不会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或者龇牙咧嘴的人。
现在,接着那块被我取出来的腊肉说。我该吃它了。
腊肉的味道不如五花肉,但五花肉又必须烧过才好吃,可惜我现在还不会烧五花肉。幸好我不会,假如会的话,杨妥协每天出门钱百分之百都要把冰箱上把锁,那样的话,我连腊肉都偷不到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