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无心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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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惊鸿很庆幸,自己似乎只是小憩一下就悠悠转醒过来。

  他同样很无奈,自己好像被抛弃在某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确定呢?因为他的手中握着寒湘泠临走时留给自己的几个胶囊。

  恩,几个很神奇的胶囊,但这并不能排遣叶惊鸿而今的沮丧。

  并不是沮丧事情的结果,而是不解于事情的经过!

  我为何在看到那个家伙懒散的表情后如同中了催眠的魔咒?导致…一觉醒来根本不知为何就被扔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憋屈谈不上,但也太让人郁闷了!

  如果不接受自己,那就明摆着说啊!信誓旦旦的许诺,拉拢自己去入伙,稀里糊涂的睡了一觉,一切结束的莫名其妙!

  看看天色,虽然还是灰蒙蒙的,但是叶惊鸿已经知道时候不早了,但留给自己的时间还算充裕,因为那仿佛在自己脑海中倒数着的任务时间才过去一半,这也正是他庆幸的原因。虽然和寒湘泠一场邂逅后不解而散,可是叶惊鸿的确从少女那里知道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所以如今心中也并没有多大的抱怨,只是有一丝淡淡的遗憾还未消泯罢了。

  这只是一次选择而已,而叶惊鸿还有选择的机会,那就是趁着天色再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团伙加入进去,或者…

  看着手中几个功效各异的胶囊,叶惊鸿抒出了胸中最后一口的抑郁之情。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先找到了组织后再去做这个古怪的任务,二是独自做完任务后再考虑加入小队的事。前者是在有人帮助的情况下任务的环节或许可以轻松一些,后者是在加强自身的前提下有了更多选择的权力和余地。

  如果按照最保守来考虑毫无悬念的应当选一,可是这并不符合叶惊鸿为人处世的风格!外力的帮助?如果外力可以帮助他摆脱蒂固于脑海中的梦魇,他还会独自忍受了十几年身不由己的精神折磨?虽然这种折磨完全出于叶惊鸿顽强反抗的举动,但也由此可见他唯一完全信任的就是自己意志的抉择!

  “隐藏任务_先机者的选择权(已变动)。环节1:获得从城南进入柯美尔镇的资格(已达成)。环节2:在柯美尔镇城中行走10分钟以上(已达成)。环节3:深入柯美尔镇中央区域(进行中)。”

  “由于原本剧情推动人物九阶死灵法师‘萨博奥’,被无限空间介入人员‘月孤者’意外击杀,任务已发生不可预料的变革。任务接受者可选择杀死介入人员,使任务重归正常流程。或选择继续进行任务,任务难度以及任务奖励将由任务过程自动调整。放弃任务将扣除1200自由点数,点数不足者将被遗弃在该世界。”

  任务讯息是在叶惊鸿识破了寒湘泠的伪装后才在脑海间一闪而过的,而由于当初寒湘泠的显身比之任务的改变给予叶惊鸿的震撼要大一些,所以一时间这条信息并没有得到叶惊鸿的格外注视。这也是任务的狡猾之处,若不是叶惊鸿识破了黑袍下的人已经被狸猫换太子…哦不,是老头换美女后,不知还要拖到猴年马月才能得到通知呢!

  而在之后来得及调动脑海那一闪而逝却清晰无比的思绪时,叶惊鸿也只能看着打乱了自己任务步骤的寒湘泠唯有苦笑了。难道自己还真能一不做二不休的做出辣手摧花之举么?可就算是有这份歹心也没这份逞凶的实力啊,所以叶惊鸿也只有在随后讨价还价的过程中逞逞口舌之利了。

  至于1200点点数的扣除?虽然叶惊鸿还不知道这所谓的自由点具体有多大价值,可是想到平白无故就要扣除自己到手还没一天的奖励,尤其是扣的连带200点来之不易的额外奖励也分毫不剩时,这就像是老板不但要没收你刚刚发下的工资,还要克扣掉季度分红一样,会让人红着眼跟他拼命的!

  而‘点数不足将被遗弃在该世界’,叶惊鸿虽然有着1200自由点保底,不至于沦落到这一地步,可是一想到独自一人将被遗弃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就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就算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也要知道这水究竟多深,天究竟多远啊!

  所以叶惊鸿原先想的是跟着少女认清了组织后,这任务的事情再从长计议,因此才顺便提出了进城后再说的建议。顺带在少女的庇护下有惊无险的散了一圈步,刚好完成环节2的任务,这才和少女摊牌挑白。其实叶惊鸿一开始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中就只有少女所在的一支小队,若是这样的话将小队成员和小队所要接收的新人分散开来不显得多此一举了么?若是离得太近,找到附近的新人对资深者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若是离的太远又有些不合常理。思前想后,就只有若干支小队分散开来,合理竞争新人资源才会如此设计了。

  “该死,那丫头究竟把我扔到了什么地方?”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几个胶囊,叶惊鸿也不怕会有把他们尽数捏爆的危险。这玩意的使用似乎是和自己的意识关联起来的,如果你并没有使用的意图,就算手上用出多大力气胶囊的质量也经得住考验。如果动了立即使用的念头,轻轻一磕也会轻易崩裂开来。所以叶惊鸿毫无顾忌的将它们当作了出气筒,只能赌运气自己是朝着城镇中心的方向走去。

  其实,叶惊鸿所谓的赌运气,在他的心中几乎已经是占了十成的把握!因为正前方的远处,似乎就像是漩涡一样吸引着他随之而去。而自己则如同一只风雨飘摇的小舟,逆水而行只是一种奢求!这种感觉,让叶惊鸿心中隐隐作怕却又不可自拔!

  所以,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不紧不慢,不轻不缓,这也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了。

  在愈发接近目标地点,同时也是着魔般吸引着自己的地方时,叶惊鸿愕然的发现,自己眼前竟出现了一个蹒跚的身影。

  同时也是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是那个在深渊两旁与自己遥遥相望的少年!

  艰难行走的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了背后紧盯着自己的目光,不胆怯,不惊异,不慌忙的回过了头。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仿若掌管死亡的黑暗神诋,俯看着众生的轻蔑冷漠,虽然和叶惊鸿是数十步相隔,却如同面临当初深渊的沟壑!

  叶惊鸿曾经在对着镜子一看时,也被那对面毫无生气的空洞眼神吓到过,那是他第一次对自己信心动摇时的麻木表情!而今的情况却又何其相似,他仿佛再次看到了当初那个行尸走肉般的自己,在生与死的边缘摇摆不定,几乎丧失了再一次沉睡后醒来的勇气!

  少年只是冰冷至极的注视了叶惊鸿一眼,就视若罔闻的转回了身子,继续拖动着他那条伤残的右腿,挪动的过程中划出了一条细长而醒目的血痕!

  这时微微低头的叶惊鸿才猛然发现,自己一路行来,竟都是沿着少年那浸在泥土中,渐渐暗淡下来的鲜血痕迹!仿佛就是这在生命流逝中铺垫出的残忍轨迹,指引着叶惊鸿寻至此地!换句话说,少年,就是叶惊鸿来到这里的目的!

  可是叶惊鸿并没有鲁莽的上前与少年搭话,既然人家根本不愿意理会自己,那么相信他最终的目的地也会为自己解开谜底。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似乎保持着一定的节奏,相安无事的行走于断壁颓垣的废墟当中。四周鬼气森森的冷风,低沉呼啸在两个同样并不强壮的身影四周,尽管看起来前面那艰难挪动的少年随时都会力竭的倒下,身后那紧随的少年同样是脸色苍白状态不佳,可是,凌乱而重叠的步伐却依旧在干燥的灰色地表上愈渐延长,似乎永无休止的伸展到远方。

  …………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四肢健全的叶惊鸿也感到有些眼冒金星的同时,双目中那依旧傲然站立的身影才停下了不再溢出鲜血的脚步。若非如此,再待片刻之后,叶惊鸿或许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少年从自己眼中消失,而自己却只能无以为继的停下来喘几口气了!

  叶惊鸿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同龄之人,产生了几许敬佩的情绪,更是有些渴望了解到少年的内心深处,究竟有着怎样坚若钢铁的意志?其实在寒湘泠交予给他的几颗胶囊中,却是有两颗具有着效果奇佳的治愈能力!如果途中那少年稍微露出一点踟躇不行或者体力不支的样子,叶惊鸿就会毫不犹豫的上前施以援手!

  可敬又可叹的是,少年竟然这样顽固而坚强!叶惊鸿可是亲眼目睹他那腿上未能得到有效治疗措施的隐匿伤口,一路上的鲜血已经流失到近乎枯竭的地步!若是换作没有大毅力的人,就算是伤口处经过谨慎的包扎,或许在这么长时间片刻未停的赶路后,也将在停歇的那一刻晕阙倒下!

  而现在的少年,却犹如一颗劲松般,虽然看起来身子有些歪斜,整体上却带给人一种矗立于天地间的傲然之感!

  叶惊鸿在短暂的叹服后,却也调整好了呼吸,步履坚定的走向前方这片吸引自己与少年来到这里的区域一看究竟。

  如果说寒湘泠当初带给叶惊鸿的是一抹惊艳,而眼前少年带给他的则是一声轻叹,那么如今目之所望的景象则唯有用震撼才能形容一二!

  身下那仿佛万顷林海般,起伏稀疏,风化已久,代表着一个年代死亡历史的石碑墓葬群,绵延而至眼界尽头,而后更是一片遥不可及的苍茫地带…扑面而来的死亡威压,似乎在质问打破这片安息之地寂静氛围的贸然闯入者尔等是来祭拜先人,还是共同于此长眠?

  大…太大了…不论是任何事物,将其扩大或增加到一定的程度,都会出现这让人感到震服的一幕,何况是埋葬着死去之人的墓碑森林?仅仅万千一体的矗立在那里,就让活着看到的人几乎随之窒息而死!

  目睹这一幕的两人呼吸中不由得都带着猛烈的起伏,没被当场吓趴下已经算是心神稳固了!相信能将这一幕视若无睹的,就只有收割生命的死神了!因为这里,就是由他一手建立的世界!

  叶惊鸿不由得想起了很久以前,一段几乎完全消失于时光中的记忆,还好它给叶惊鸿留下了足够的吸引力,使叶惊鸿得以略微回起那次,父母非要带着自己去一座边缘城镇的墓园。当初的自己面对漫山遍野或华丽,或简陋的墓碑,却没有露出任何惊骇的表情。只有在父母祭拜于他们那朋友的简洁石碑前时,叶惊鸿才隐隐透露出一丝没来由的敬意!

  而当初的讶异,却不足形容现今的万一!因为从这死亡的领域中,几乎每一座年代不等的墓碑,都带给了叶惊鸿与之相仿的沉重之情!而那一丝丝隐隐露出的神秘之力,交汇在墓群的上空,更是让天空中的乌云似乎都旋转而出了一个通往冥界的时空黑洞!

  叶惊鸿强行握紧了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最终控制住了自己跪拜折服的冲动!就算是面对死神的面庞,也休想遮掩我内心的疯狂!仅仅是无名的死者,将名字刻在那石碑之上,也想让我敬畏和瞻仰?纯属妄想!

  这一刻叶惊鸿的眼瞳,隐隐变的有些血红,是在不堪忍受压力下的癫狂?还是内心深处真实自我的释放?但可以确定的是,面对死亡,叶惊鸿选择的并不是怀着敬畏之心去无声的瞻仰,而是坚信,我即是我生命的上帝,也亦是我死亡的主宰!

  “咳咳,好久了…大概有一百个年头了吧?终于再次有活着的生灵,步入这死亡的乐园‘寂静墓林”了…外来者,不论你是怀着感悟死亡的敬畏之情,还是带着面对死亡的勇敢之心,既然能够聆听到鬼魂们悲恸哭泣的声音,却依旧没有动摇最初的信念,那么…恭喜你们,已经获得了步入这死亡殿堂内部的资格!在这里,你将收获死亡最深沉的奥义,你将得到死亡最无私的馈赠…”悠远而绵长的沙哑嗓音,却像是带着某种魔力的侵蚀,让人稍微不慎,似乎就要在这无尽的死亡之海中沉沦。

  而叶惊鸿和少年只是互相对望了一眼,似乎彼此间就多了某种的肯定,这让第一次发现少年眼中闪烁出灵动色彩的叶惊鸿,不由得心生感慨,其实并不是一些人想要将真实的面庞用冰霜一样的表情来遮盖,而是他们害怕坚冰下柔弱的面孔,会被他人无意间穿刺般的眼光所灼伤,更甚至…被这现实的利刃毫不留情的分割破碎…所以才会,带上一层并不合身的重重武装…

  “叶惊鸿。”名字的主人顺手将一颗白色的胶囊递给了身旁的少年。

  “墨童。”少年的嗓音沉闷到几乎无法发声,但叶惊鸿还是将他的名字听在耳中。而在接过了叶惊鸿递给自己的胶囊后,更是毫不避嫌的吞下嘴里,这让叶惊鸿在原本的预料中依旧故做不解道:“你就这么放心的吃下我给你的东西?”

  “不,我不放心,但我却别无选择。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能坚持到这里,已经是做了极限突破!可以说,我现在没有丝毫的价值与反抗的能力。而你,远远跟随而来,虽然可能对我有所企图,但却没有对自己不利的动机。或许,之后的道路,你还需要我来帮助,所以我选择赌一赌!还有一个疑问,希望你能给我解惑,当初在那深渊彼岸,我们是否见过?虽然自己的眼中并没有看到什么,但想必你也不会完全相信自己眼见的景象吧?”墨童有些轻蔑的一撇嘴,在感受到自己身体里又重新拥有了力量时,才向叶惊鸿回以一个感激的笑容,虽然这个笑容放在他生硬的表情上显得有些冰冷。而原本那略显沙哑的嗓音,也在得到胶囊中养分的滋润后缓解了许多,甚至还露出了几分轻灵的感觉!

  “你果然看得到我!恩…或许应该说,你果然感受到了我的存在!请允许我形容此为,你有着野兽一样的本能!就像当初在深渊中,你利用一切条件作出的绝地反击一样令人惊羡!”叶惊鸿的眼神中毫不掩饰那充满赞誉的目光,可这似乎并不能让少年墨童感到任何骄傲。或许,冷静如他,根本不会因为对方一些可有可无的廖赞滋生出哪怕一丝好感。

  “我只是为了生存作出最大的努力,相信换作是你,也并不会怜悯那个愚笨的莽夫!”这件让叶惊鸿记忆犹新的事情在墨童眼中似乎并不值一提!

  “后来我才发现,其实他原本可以不死的。”叶惊鸿大有深意的看了面前少年一眼。

  少年检查了一下因失血过多而变得病态苍白的腿部,发现伤口已经结痂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后,才淡淡道:“哦,的确如此,现在我也已经确认,当初的深渊是幻觉而已!不…或许,应该称其为介于虚实之间的景象!因为,一旦陷入其中的人在互相干预下,导致另一人在幻象中死亡,那么原本死亡的假象,也就变成事实了!正如那家伙,的的确确可以说是被深渊中的恶魔一口一口的啃食,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墨童说着最后一句,嘴角泛起了一个略带血腥的弧度,似乎还有着复仇成功的快意!

  “而我,当初跳跃过深渊,看来也只是做着无用功罢了。现在想想,就算是一步步走过去,也不会从虚空上摔落呢!或许,我当初也根本没有直接越过深渊,而是在半途踩着虚空一步步走过来的!这种幻象介于虚实之间,也是让我废了很长时间才得出的结论。如果我们并没有碰在一起的话,那最多也只是有惊无险的幻觉而已,但是碰在一起,彼此之间形成的幻觉就会发生不可预知的变化了。恩,不说这些了,你腿上的伤还有大碍吗?”叶惊鸿双手一合,结束了彼此先前经历的介绍。其实两人已经结合了前后种种,将一切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现在也只是确认一下而已。

  “无妨!只是那深渊恶魔利爪上似乎有着某种致人虚弱的毒素,否则就算我腿部受伤,也不至于屈服于那男子的威慑之下!“墨童一脸的满不在乎。

  “其实你右腿上的伤口原本也是子虚乌有的,只是你在陷害那男子时,激活了幻境中真实的一面,才导致原本并不存在的伤口也成为了真实。难道你当初就没有想过和男子一起逃脱吗?”叶惊鸿试探的一问道。

  “和他一起?我还有些自知之明!那个四肢发达的家伙,早就被幻境中的一切给吓破了胆!一旦逃出了生天,又怎么会允许我这唯一一个同类独自离开?说不定还会美其名曰保护我的安全,来把我绑在他身边,而遇到危险绝对会威胁我上前试探!面对一个精神错乱,失去正常判断,而又可以威胁到我的生命的人物,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将威胁扼杀在未始之前!”墨童此话说的坚决果断,并未对将之陷害而死的男子报有一点怜悯之情。

  可这只能使叶惊鸿更为欣赏这个接下来将会成为自己很长时间伙伴的少年,因为不要忘了,他本身就是一个在脑海中梦魇的逼迫下,顽强存活至今的怪物啊!一些正常人总会多少有些的妇人之仁,早就被黑暗的梦魇毫不留情的吞噬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