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我好像先是听见有人在送我和毛狗回家。
走到什么地方,好像富员还是六狗喊了句:“四蛋,你俩个小心点啊,明天记得去后山买头牲灵回来啊。”这话像是吩咐我的,又好像是让什么人听的。
我晕晕乎乎,象是倒骑了毛驴,体内还有一股内气想要爆发,正欲大喝一声,又感觉进入了一个凉风飕飕的所在,身边飘了些如云似雾的东西。这时,觉得有些累了,倒地便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这不是睡在我家的炕上了。想伸手摸,手却没有抬动;想睁眼看,眼前一片却漆黑!要命的是眼睛上居然蒙了黑布!就想喊,嘴里又被布条塞得紧紧的!
我激灵灵出了一身冷汗!
心中一个大大的疑问是:我在哪里?发生什么事?我被怎么啦?
割蛋!割蛋!!
想到此,我倒吸了口惊气。难道我真的遇到“割蛋”的坏人了?
我脑里一团糟,有些急气攻心。我记起在富员家吃饭的事,也想起自己喝的多了。还问了毛狗关于几个指头的问题。
毛狗呢?毛狗现在在哪里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同时明确一个问题:我是被别人当猎物抓住了。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和恐惧动摇,我的思维慢慢冷静下来。
我从可能被“割蛋”而变成阴阳人,想到对不起我爸我妈,眼泪就往外溢;但一想,我上面还有三个哥哩;也不差我一个啊。又想长这么大,居然连女人也没有摸过,真是枉为阳世做男人了。我仅仅对孙寡妇发过单相思,有过青年男子朦胧的爱恋,最终还是以被打击、被利用为结局。更别说找个女人好好地做那个了!想到此,我不禁充满了无数的失落与不甘。
我想到我可能被灭口,这样,我将死无葬身之地,死得不明不白。但深深的恐惧和激烈的思想斗争之际,我对这一可能存在着一定的动摇性: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知道了什么秘密?我触怒了什么人的利益?前思后想,我百思不得其解。
与其被死亡的阴影深深笼罩着,不如静观其变。想着想着,我反倒觉得放松了,并有了些安慰。
这时,我隐隐听到沉沉的黑暗中,有人竟然在说话!我竭力平静下来,用尽耳力,细细听着。
“各位道亲,我薜某人早就说过:以道治国,以道化党嘛。共......党是打天下的不坐,我们是坐天下的不打!”
姓薜的刚说完,就听一个声音附和着:“对着哩。十八子出世坐天下,万道归一,将来怕是个佛国世界咧。”
接下来,有几个人似乎在唱歌,嘴里念念有词:“......红头子来四十春,四十年间另换人;十八小子登了位,善人个个成金丹!”
接下来,有个低沉的声音道:“大劫马上就要到了!那时,兵刀灾、瘟疫灾、蝗虫灾,种种空难齐齐动作。劫难来临,要刮九九八十一天罡风,飞机飞不起,大炮打不出,要闹到天昏地暗哩!前几月我们不是亲眼看到‘天上三环套’么。这是异象,也是天命啊!”
数人也紧跟着低沉的吟唱道:“无生老母行行好,普渡众生!无生老母行行好,普渡众生!
......增益戒闻德,禅及思惟业。善修于梵行,而来至我所。....或发平等心,承事于诸佛。饭饴于圣众,皆来至我所。......是故于佛法,承事于圣众。专心事三宝,必至无为处。......无生老母行行好,普渡众生!无生老母行行好,普渡众生!”
我听得一头雾水,尤其是后面乱糟糟地吟唱声。在无尽的黑暗中显得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吟唱声渐行渐远,继而被无际的黑暗所掩没。
正琢磨间,一丝轻风从我的头顶掠过。我赶忙全神戒备,并装作酒醉未醒的模样。
微微感觉到一只手伸过来,连扛带拖将我搬到一个有灯亮的所在。看到我还在酣睡,先解了蒙面,在我额头上用符笔之类的东西,点了三个点;在念念有词之际,在我的身上洒了一些水。
那人沉沉一笑,说:“我的贾主任,睁开眼吧。没事了!”我才知道又上了那人的当,睁眼便骂:“富员老毛杂货,把老子弄到这儿想挨毬咧?!我把你个爬长货!”
富员脸在昏暗的灯光中,泛着黑黝黝的颜色,嘿然没有作声。
我想冲上去,奈何手脚并捆,身体动了一下,就倒下去了。
“四蛋兄弟,别冲动啊。”挣扎无济于事,我干脆平静下来,说:“富员,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富员答道:“四蛋啊,咱们现在是道亲啦。有些句我也不瞒你了。......”
“道亲,啥叫‘道亲’,是毬的意思?”
见我打断了自己的话,富员并不着恼,接着说:“总之,是天有异象了,无生老母要现世了,这个世界的劫难要来临了。”
见我似懂非懂的样子,富员接着道:“共产党有什么好?这天下迟早是我们的!无生老母才是真命天子。你想想,在村里,你原先干得好好的,为啥叫人家给撸下来啦?他们不会用人嘛。还有,我在你爷爷的德盛公绸布庄,都快做到掌柜了,共产党一来,啥都没了。你爷爷贾大掌柜呢,不是教人给整死了?这世道,以后还要乱哩。”
我说:“上一代的恩怨我也不想再提了。我只想好好过日子,做个平常老百姓罢了。富员叔,你大仁大义,放我一马。今天你的话,我全当没有听到。行么?”
富员说:“四蛋,我不倒怕你乱说。刚才,我已经在你身上做了符,施了法的。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咱们现在是道亲了。说出去,这是要挨枪子的!”说罢,重重在脖子比划了杀头的动作。
我说:“现在说什么都不管毬用了。老子是掉进你们的坑里了。富员,告诉我现在我在哪里?”富员诡异的笑笑:“这个以后自然会知道的。”
我说:“富员,你关我在这里一点意义也没有。我总要出去吧。”富员说:“到时候了,自然就出去了。四蛋,你也别动歪心思啊。就是出去了,咱们的道亲还多着呢。说错一句话,走漏一点风声,后果都是很严重的!”
我说我真的服了你了我不说还不行吗就是见了我妈天王老子咱也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好吗我出去了老老实实做人谁是混毬谁是谁谁老子都不管了老叔要么先这样了富员阴沉沉的,见我磨叨一直没有吭声:“不想知道毛狗在哪吗?”
我当时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子!情急之际,居然忘了朋友的安危,一心想着为自己开脱。我为自己刚才的资产阶级自私表现而无地自荣,感觉到自己离党的要求还有差距,还远远不够毛主席老人家对青年人的殷切希望和谆谆教导。但一想到已入了富员的道,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想了想,多年当兵的沉着、稳定又占了上风。“富员......道亲啊,你说咋办呢?”
“这还像个样子嘛。不枉我为你这几日布得局。”富员眼睛直沟沟地望着我,“入道的事。以后再具体说。当前,咱们需要你做一件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