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曲尘让人去禀告皇帝选秀一事,皇帝也没说什么就同意了。蔡尚书办事能力很好,圣旨颁下后,凡是吏家够年纪的纷纷赶来京城参加选秀,她也催促礼部将此事上下打点好。
这日秋曲尘见宫中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忙,于是找了个借口不让雁玉和兰玉跟着,自己硬是去了藏书阁,换好衣服又悄悄溜出宫。
她知道非夕离开了京城,但是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在京城中寻找他的一丝气息,她所熟悉的气息,不过是一份痴心罢了。
秋曲尘走在人烟较为稀少的街道上,零星一些摆摊的百姓,却也不卖命的叫卖,她突然停在一个卖小风车的摊子前,伫足望着插在稻草棒上的小风车,五颜六,鲜漂亮,那不知是何材料所作的风车遇风旋转起来,还伴随着愉快的声响。她买了一个,继续往前走,没有方向。
手中把玩着风车,却回忆起前年同非夕一起过的灯节,那个时侯,他也买了这样一个风车给她,她记得,那天她笑的很灿烂。
因为,他轻轻拉着她的手,看着她很认真的说:“此生,我会一直守护你。”
他还说:“尘儿,我希望你每天都可以笑的这么开心。”
秋曲尘把手中的风车举得高高的,风起了,风车旋转,她笑了。
非夕,你从不对我说爱,可是知道我终有一天会嫁入皇宫么?所以,你只能守护我,而不敢带我远走高飞,我不怪你,我又何尝不知道我将来的路?我只记住,你心中是有我的,即便后宫的路有多艰险,我记住你,便什么都不惧。
深深吸了一口气,微一笑,今日,让自己在宫外的世界,玩个痛快吧。这样想着,人便举着风车欢快的跑起来,不顾街上一样的目光。
仿佛从来没有如此跑的欢快,在府中或是如今在宫中,最是讲究德言谨慎,连一步快路都不许,更何况这样不顾礼仪的跑呢。
眼看快要拐进巷子里了,却被突然跳出来的人吓了一跳,生生摔在地上,屁股生疼。秋曲尘恼火的蹦起来,对着那个人道:“你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跳出来做什么。”
眼前这人生的一副浓眉大眼,个子也很高,不胖却不瘦,他微弯身,语气恭敬,“秋,我家主子请你走一趟。”
秋曲尘险些站不住脚,他居然知道她?不知是何方神圣,她暗暗握拳,心中有些紧张,不知他是哪路的人,难道是皇帝发现她溜出宫来了?她又摇头,不可能,皇帝最近忙的不得来,哪里有功夫理她这个他本就不待见的人?就是有时间他也应去薛德崔贤那里啊,她抬眼问他:“你家主子是谁?你又是如何认识我?”
那人依旧弯身道:“我家主子只说要秋走一趟,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秋曲尘奇道:“那你又如何知道我是谁呢?”
他垂眼道:“在下一直跟着秋...”
秋曲尘惊道:“你一路跟着我来的?你...你家主子到底是谁?”
他道:“秋先跟我去了再说吧,主子如今受了伤,在翠烟楼疗伤,秋即刻跟我走吧。”
不容秋曲尘开口,他转身就走,秋曲尘犹豫了一下,是溜走?还是乖乖跟上去?想半天还是决定跟他走吧,他这么头也不回的走,定是有把握她逃不走,她现在开溜,也是没用,先跟着去看看情况。
到了那里她才知道翠烟楼是青楼,幸好她是男装打扮,青楼中的姑娘倒也没有多怪异的看着她,有的想拥上她跟前,也被那个浓眉大眼的男人一瞪眼缩回去了。
秋曲尘跟着他上了楼,来到一间房外,他只站着不进去,却让她进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吧。
房中弥散着浓厚的胭脂味,秋曲尘不捂住了鼻子,却看见上躺着一人,那浅粉的罗帐勾在的两边,她心中一颤,立刻扑上去,“非夕...非夕,你怎么了?”
那人是非夕,他一身素白的衣裳让他脸愈加苍白,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眉头微蹙,他见秋曲尘奔过来,微微一笑,一手抚摸住她的头,柔声道:“你来了。”
秋曲尘眼眶红了一圈,低低问道:“你是怎么受的伤?”说着便开始找他的伤口,除了他的脸苍白的吓人,并没有看到让她心惊的伤口,一颗心微微放松下来。
他安慰我:“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秋曲尘抓过他的手,那手凉的吓人,她惊了一下,忙道:“非夕,你伤得不轻,为何不请大夫来?”
他摇头,费力的起身靠着,淡笑说:“那些江湖郎中,如何治得了我的伤。”他顿了顿,看着她,有些为难,良久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尘儿,我此番叫你来,有事情要说。”
秋曲尘奇道:“你原说要离开京城,怎的如今受了伤要在青楼疗养?”
他握紧她的手,道:“我的确是要离开京城,却没有想到,竟被人暗算,我防不胜防,被人下毒又中了一掌,要不是我四周的暗卫,只怕我早就命丧黄泉了。”
秋曲尘怒问:“是谁这么歹毒?”
他定定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担忧,道:“当今皇上。”
秋曲尘一惊,抽出手站起来,声音有些不信,道:“不可能,皇帝他前几日才登基执掌大业,这么多事情他忙都忙不过来,如何还能理会于你,是否弄错了,你可有查清楚?”
他叹气道:“尘儿,如此大事,我又怎会马虎,我已着人调查一番,确是皇上不假。”
秋曲尘急问道:“皇帝为何要你命。”
他看着她,眼里若一片风煦拂,“尘儿,我不该再瞒你。”他让她把茶水递给他,呷了一口,接着道:“参云庄是天下第一大庄,在江湖中已足矣和少林武当并称中原三王,江湖再也不是泰山北斗独当的场面了。参云庄,网罗了天下各方贤士,身处江湖却又能出入场。尘儿,我只说了这些,你如此冰雪聪明,接下来的,你该知道了吧。”
秋曲尘心中一震,望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可置信,道:“非夕,你...当真是这样?参云庄的传闻果真不假?”
他点头,是这样。
参云庄的传闻其实只是少些江湖人知道,秋曲尘虽不是江湖中人,却也识得些江湖朋友,记得有一次,她听得雅儿说参云庄中的人,有许多是前朝余孽的传人。可是当时她并没有往心里去,她只是认为,非夕如此淡薄尘世的人,肯让前朝余孽留在参云庄,多半是因为他们无路可去,所以他收留。
可是,纵使她天真的去逼迫自己相信非夕的仁慈善心,今日她却不得不去相信了,若是说参云庄的人是前朝余孽,那么,非夕定是真正的主子。
秋曲尘一阵心惊,月绣王朝打下这天下已有一百多年,是什么,使得这些余孽不死心仍要一意孤行恢复他们的江山。她有些不解的看着非夕,非夕自然晓得她的疑惑,他道:“一百年前,天下本是大琴朝所统治,然而,大琴的最后一个皇帝把先祖打下的江山拱手送给了月氏,从此后天下便是姓月的了,这一百年来,我们琴氏一脉也曾多次企图推翻月氏江山,然而无疑是以卵击石。所以,我们如今只有韬光养晦厚积薄发,毕竟,琴氏一脉越来越少,再也经受不起更大的波折。”
秋曲尘炯炯望着他,道:“所以,你才建立了参云庄,网罗各方人士,寻找时机推翻月氏,重夺琴氏江山?”
他点点头,秋曲尘心微有些凉,若是这样,他岂会真的因为她而弃他大业于不顾?所以,当初她问他肯不肯带她走,他没有答应。呵,她苦笑,他后来说要带她走,只怕也是一时冲动吧。
秋曲尘想想又问:“那么...我爹...是不是也与你们有关联?”
琴非夕叹了口气,道:“尘儿,既然已把参云庄的真正意图告诉你了,其他的事情实在也不能瞒着你了,没错,你爹...确是与我们有关系,他也是琴氏人...”
秋曲尘惊道:“你说什么?我们秋家竟与你是同路人?”
他缓缓点头道:“是啊,你们秋家一直是我们琴氏皇族的暗卫,后来归顺月家,也只是假意臣服,只等时机到来。”
秋曲尘皱皱眉,喃喃道:“如此说来,我进宫只怕也不是单单因为皇帝那一道诏书...”
琴非夕心疼的拉过她的手,他暖暖的大手将她的小手包围起来,暖意顿时沁入她皮肤每一寸地方,他低低道:“尘儿,对不起...”
秋曲尘顺势伏在他身上,贪婪的闻着他身上散发的气,叹道:“既然我是秋家的人,你们要天下,我便为你们争来就是。”
他身上一动,声音有些颤抖,“你当真愿意?”
秋曲尘点点头,道:“我愿意,我一早就知道我入宫的目的并非如此单纯保住秋家而已,我只是在等,等有人和我道明真相——”随即苦笑,“却没想到,竟是你向我说这一切事情。”
他轻轻拥着她,有一丝的愧疚和小心翼翼,“尘儿,苦了你了。”
秋曲尘恍然,原来,出宫第一次见他那日,他说的那句苦了她了,不是因为当时还是太子的月云清对她的不好,而是,他知道,秋曲尘作为棋子安插在宫中,于他心中愧疚。
可是,她既然答应要助他们一臂之力,就要做好棋子的身份,只因,非夕...是她甘愿为之付出生命的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