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朝母仪成天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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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病情似乎越发严重了,直让人生疑,却又寻不找由头。这几日便是几个皇子轮流侍疾,皇帝几日不上朝,朝中的大小事务便是让太子承担了去,好在虽然皇子众多,却不曾因为储位而有所议论,倒也相安无事。

  因着皇帝的病,宫中一时之间倒是安静了许多,月云清忙于政事,想来也是无法顾及到秋曲尘的,她便能腾出时间溜出宫去。

  这日秋曲尘换了男装出宫想去找非夕,可是却不知从何处找起,从来都是他来找她,想到这里,心下一片黯然,原来她一直是这样不甚关心他的。

  秋曲尘照旧去了城西那座小酒楼,心中不确定非夕会来,若是不来,便贪恋那里的安静舒适好了。

  没想到跨进包间的那一刻,却赫然怔忪坐着一位白衣男子,琉璃的眸子泛着暖暖的笑意,动作优雅地给她斟了杯酒,轻声道:“料得你来,早早便候着了。”

  秋曲尘盈盈坐下,食指缓慢而有节拍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咚咚”空脆的声音,她好奇却不张扬,只淡问:“如何得知我会来?”再见他,她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而安心,却不复初出宫见时的激动。

  他无声一笑,举杯饮尽,气度潇洒却又不失温雅,他仍是那柔和的语气,“那条巷子,皆有我安排的人,你若出宫,他们总能通知到我的。”

  原来如此,琴非夕的本事之大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只是对于他如此费心留意她出宫,着实叫她感动了一下,他...是想见她么?

  秋曲尘笑着从他手中夺过酒杯,道:“你不爱喝酒,怎的如今染上了这恶习?”

  他微挑眉,“恶习么?以前不喝,如今喝了些倒觉得味道不错。”

  秋曲尘叹气,“这不是你真心喜欢的,何苦呢?”

  他手缓缓伸出,方想触碰她的手,却停在半空缩了回来,温柔的声音似微风拂过面颊,痒痒的舒服,“尘儿,你在宫中要多加小心才是。”

  秋曲尘扬眸笑说:“自古后宫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我亦懂得些为人之道,你勿要担心。”

  他微垂下眼睑,沉吟道:“当今皇上病重,众人想必也对那皇位虎视眈眈的,看来一场夺位之争是在所难免。”

  秋曲尘轻笑,道:“你可别小瞧了太子爷,他的手段和心思多着呢,那几位皇子我亦有接触,他们断断争不过太子爷的。”

  琴非夕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是啊,太子娶了你们,自是如虎添翼,储位稳坐。”

  秋曲尘颔首道:“怕是这几日皇上便会下圣旨让太子爷登基了。”

  琴非夕“嗯”了一句,神颇有黯然,“若是真如此,你...很快也就是皇后了。”

  “是啊。”秋曲尘有些迷离的看着他那张阴柔的脸庞,喃喃道:“当了皇后,可就是母仪天下了...可是...我并不想要啊。”

  琴非夕重叹了一口气,语气含了些自责:“尘儿,对不起,若是当初我答应带你走,或许,事情还有挽回之地。”

  秋曲尘却淡淡笑开了:“可惜不是没有么?这几日我时常在想,若是与你走了,会是怎样的局面,我才明白,我是不可能抛下秋家不顾的,我应当庆幸才是。”

  既然已嫁为人,就不可再有留恋。

  琴非夕显然也明白了她语气中的疏离,眼底滑过一抹哀伤,只是很快,快到她几乎察觉不出来,虽是如此,她也当做没看见。

  他站起身来,柔和的白袍绣着暗暗的莲纹,仿佛还带有一丝来,他习惯的走到窗前,推开那扇纸窗,轻轻一叹道:“尘儿,明日我便离开京城,恐怕,再见亦难。”

  秋曲尘静声不语,只垂眼望着白玉瓷杯中那一泓清酒,细细的打着圈,映着她的一双眸子,眸中含着一抹凄然,为这杯酒更添几分清冷,她端起酒,含笑喝入,喉中微辣,紧后却是一股馥。

  秋曲尘压住心头难耐的疼痛,静静道:“一路保重。”

  他微微颔首,回身看她只笑不语,。

  秋曲尘知道,这一别,再见遥遥无期,然而她心中,总是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期待,哪怕只是自己骗自己。

  天瑞年五月十五日,合帝驾崩。

  同年五月二十一日,太子奉合帝遗诏登基,随后在乾清宫进行封后大典,赐秋曲尘入主昭阳殿,而太后入主祥宁宫。这些事情来得太突然,让她一丝准备都没有,只茫茫然任由宫人摆弄,这期间,月云清从未踏足紫苑半步。

  大婚同册后不一样,然,册后却更为隆重,时事所迫,月云清纵使有百般不愿意,也不得不留宿在秋曲尘这里。同样的事情,他不会傻到要做同样的决定。

  昭阳殿寝宫内,依旧燃烧着龙凤烛,红绸双喜桌布上静静摆着一壶酒、两只龙凤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秋曲尘不知,是何人吩咐如此布置寝宫的。

  火红的烛火映在月云清俊朗的脸上,更添了几分邪魅。秋曲尘心中无声一笑,应该尊一声皇帝了。

  皇帝脸上并没有因为今日的登基大典而显出喜悦之,淡淡的,还有一丝疲惫之意,从早到晚的折腾,就是铁人,也撑不住呢。皇帝含笑执起秋曲尘的手一同坐到桌子前,一手拿了一只酒杯,那杯中本就斟满了酒。皇帝递给了她一只,笑道:“大婚那日,朕因有要事未来得及和皇后喝合卺酒,今日就当是补了大婚时的遗憾,也好安皇后之心。”

  秋曲尘笑吟吟接过杯子,和他手腕交环,闭眼痛饮,嘴角却无声无息划过一丝冷笑,皇帝,你心中本是不待见我的,为何如此态度转变?是因为先皇那道遗诏?清清楚楚写着只许封秋相国嫡秋曲尘为后,指名道姓,任谁都说不出什么了么?是这样让你的态度转变了?

  先皇呵,你可知道,你因情特别眷顾她,却不知,若是有朝一日她秋家要同皇帝争夺这天下,你是否会后悔当日的决定?

  喝完合卺酒后,秋曲尘正烦心于皇帝今晚宿在她这的问题,却听到门外有太监的声音唤了他出去,不一会儿他进来说是尚有政事未完,今晚就不留宿这里了,说完,还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不管如何,今晚这一劫暂且躲过去了,可是秋曲尘却又不得不烦恼于明日的事情来。且不说要开始打理后宫琐事,单说皇帝今日才登基,后宫空虚,正是要尽快为皇帝择秀入宫,少不得有她一番忙的,这皇后,真不易做。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秋曲尘便起身梳妆打扮,也不刻意去张扬皇后的身份,毕竟今日是要去面见太后的。

  祥宁宫一向都是太后居住之处,宫中多种植绿草木,少有,倒也符合祥宁之态。就连空气中亦是焚着淡淡的檀味,太后在宫中这么多年,什么没有看开呢,如今一心向佛倒也是好去处。

  秋曲尘来到正殿,太后已然一身家常服正中居坐,饶是她装扮简单,却也难以掩饰住那浑然天成的气质,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风范,这神态,倒叫她想起了皇帝。

  秋曲尘越发觉得太后更加少言少语了,若是以前她去她宫中请安,总少不得听她千叮万嘱宫中的规矩...等。难道是先帝已亡,她也没有那个精力来理会后宫的事情了?她舍得?这天下,除了皇帝就是太后大了,太后一向心疼皇帝,依她的精明,怎会不好好利用太后的身份以协助皇帝呢,毕竟皇帝这才登基,一切形势尚未稳定。

  和太后左不过说些家常的话,见太后面上呈疲惫之,秋曲尘也识趣的告辞了。

  回到昭阳殿秋曲尘便叫雁玉请礼部尚书来,她进宫就一直是雁玉伺候着,见她比一般侍伶俐些,倒是让她做了凤羽宫中的大侍,这可是正一品尚仪,雁玉可没少感激她。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礼部尚书小腿跑着便来了,秋曲尘坐在凤坐上,等他给她行完礼后才笑容可掬道:“这五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劳烦尚书跑一趟,倒叫本宫不好意思。”

  礼部尚书一福身,“微臣惶恐,皇后娘娘要召唤,定是非过来不可的,不知娘娘召微臣所为何事?”

  秋曲尘笑了笑,有些俏皮的望着下面的这个老头儿,瘦小的身子微微弓着,脸更小,可是留的白胡子几乎都要遮了半张脸,那胡子倒也留得好看,她不想起了北宋有一个叫蔡襄的书法家,为‘宋四家’之一,不但写的一手好字,更是留有一把漂亮的胡子,都惊动了仁宗皇帝。有一次皇帝设宴时问他,你这么漂亮的大胡子,间睡觉是放在被子里面还是被子外面呢?皇上这一问不打紧,当天蔡襄失眠了一,不知道把他这胡子如何安放。想到这里,秋曲尘忍不住轻笑了出来。

  礼部尚书见秋曲尘笑得有些诡异,不面露了一下骇,鼓起勇气把自己的话重复问一遍:“不知娘娘召微臣来所为何事呢?”

  秋曲尘回过神来,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双手一拱,回道:“臣姓蔡,单名一个真字。”

  秋曲尘闻言终于是忍不住“扑哧”笑出来了,敢情是蔡襄的后代么?这一大把胡子,虽然个头小了些,却也有些大家气势,蔡真见秋曲尘不顾皇后形象大笑,有些不安的问:“不知娘娘为何...笑,可是微臣名字有什么不妥?”

  秋曲尘笑完了,眨眨眼睛才说:“蔡尚书可是蔡襄后人?”

  蔡尚书没反应过来,只怔了一下,摇头道:“不是。”随即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白的胡子抖了一下,布满褶皱的脸似乎微微有些发红。

  秋曲尘也不再笑弄他,咳了一下,一本正经道:“本宫请尚书过来,是想和尚书商讨选秀之事,皇上才登基,后宫空虚,该是立刻充盈后宫才对。”

  蔡尚书略微惊讶的抬眼看她,忙又垂下头,语气越发恭敬:“娘娘贤德,微臣这就上奏皇上,尽快着办此事。”

  秋曲尘一挥手,不容他反驳的语气道:“用不着上奏皇上了,皇上初掌大业,政事难免要繁忙,不应为此事烦心,本宫既掌凤印,更有责任主管此事,尚书以为呢?”

  蔡尚书点头福身道:“微臣这就去办。”

  待蔡真出去后,雁玉给秋曲尘换了杯热茶,不解道:“娘娘,就算是要选秀也不用这么急啊。”

  秋曲尘只笑了一句:“我这么做,当然有我的原因。”

  是啊,皇帝登基第二天她身为皇后为他着办选秀一事,这在众人眼里,是何等贤良淑德识大体啊,既然是皇后了,她便要坐稳这个位置!不让别人有机可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