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香菇里有马鞍蕈？”石闵将那信件塞回杨宁怀里，语气依然不善。
杨宁此时才恢复过来一些，扶着墙站起来后，用袖子抹干净了自己的脸，喘息着说：“是的，食用少量马鞍蕈会使人产生幻觉，属下将其混在食物中，虽是对大人不敬，但规矩属下必须要守。而且上面定下这个条例也有几方面的好处，一是提高特使的警觉性，在任何人面前都需要小心谨慎。二来测知大人的身心抗力，食用了这个剂量的马鞍蕈后，能掏出大人多少秘密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大人的心防及身体，同时这wWw.还是一个确认来者的身份的好方法。在这个条例执行前，干我这一行的有不少人死在所谓的自己人手里，执行后，因此而死者数量锐减。”
“你达到目的了？”石闵冷冷一笑问，他对石鉴这样的安排虽然不悦，却能够理解，这些斥候秘使都是脑袋别在腰里过日子的人，谨慎是他们最忠实的朋友也是最大的凭藉。
杨宁一呆，眼中疲惫的神色更甚了，低头道：“没有，小人摸不到大人的底。”
石闵见其有几分落寞的模样，心下暗叹一声，杨宁这份差事确实很难做，而石鉴在大赵竟谨慎如此，也大出石闵意料之外，也使他开始怀疑：石鉴虽然表面上只是个空头王爷，实际却掌握着大赵最隐秘而犀利的武器――敌情秘报！自己才离开襄国不到一年，各人竟都有了如许大的变化。石闵眼里不由得也渗出一丝兴奋。
石闵伸手拍了拍杨宁的肩膀说道：“既是规矩，本人不再追究，你继续给我剃头吧。”他说完后坐回椅子上，手轻轻的抚上胸口，亏得那朵藏在怀中的薰衣草，否则自己就要说出董薰衣的名字来了。
杨宁仔细为石闵剃了个光头，此时他看石闵时的眼光多出了一种敬畏的味道。石闵也不?嗦，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最新得到的密报了吧。”
“南来的密报，石生以长安秦州、彭彪以谯郡皆秘投于晋；石生自称秦州刺史、拥兵；彭彪稍弱，晋太尉郗鉴请兵以援，并保荐督护乔球率兵北上，以接收谯郡以南地区，晋廷还在犹豫，但若其兵动，或许三五日可至。”杨宁低声道。
“什么？”石闵大吃一惊，“如此重要的消息，为何还没有报知代王？”
杨宁道：“密信采用录符藏字的方式，分由三匹快马送来，表面上看都是普通的家信，但要三封信合在一起才能看出情报，可惜其中一路蒙难……这消息也是属下连夜推敲得出，现在还无法确实。属下担心……”
石闵看着杨宁通红的眼睛，皱眉叹息说：“昨天来的消息，你揣摩一夜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也难为你了。只是南晋的消息有几成把握？”
杨宁低下了头，踌躇了半天，终于WWW.soudu.org一握拳道：“以属下的经验，八九不离十。”
石闵道：“眼下已是迟了半日，这个事情是丝毫耽误不得的。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也必须立刻禀报上边。你一面遣快马回报代王，一面使人即刻在新蔡、汝?、淮陵等城及周围散布谣言，说谯郡太守彭彪暴病身亡。于晋国接壤诸路都要有人盯着，一旦发现晋人斥候，立刻来报。”
杨宁刚应了一声是，石闵又摇头道：“不妥，石生石朗郭权等人，朝廷已有防范，晋军这一路，却未尝料及。除上述诸事必须安排以外，我还得立刻走一躺谯郡，探个虚实为妙，你将南路密探的联系方法告知于我，另外，如事急，谯郡我可调用的人马有多少？”
杨宁谦恭地道：“大部分人需要分散到谯郡以南各州郡去散播流言，恐怕大人能用的不会超过十人。”
“嗯，无兵可用！那我们的人在谯郡可有以医术立身者？”石闵眉头陷得更深了。
杨宁道：“谯郡乃名医华佗故里，学医术习方技之风甚浓，我们的人有不少都是从事这个行业的。”
“如此便好，你让人准备大量能致轻度腹泻的药物，或许过几日会用到，注意剂量，不要搞出人命。”石闵道。
杨宁疑问提醒：“谯郡中甚多郎中医士，小小腹泻很容易就治好了，此有何用？”
石闵回答道：“事有备则无患，若用得上，只需延得半天功夫就成，许多事情往往决胜于半日之差。”
石闵此时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事急之时能谋能定，这也许便是天赋；只不过，他毕竟年少，经验不足。在不久的将来，他便会发现自己的思虑和晋国那些政治大鳄比起来，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
谯郡既是现在的毫州，离邺城差不多两倍于兖州的路程，这个路程还远过从谯郡去晋都建康，如果晋军与石闵同日出发，恐怕晋军还要先抵谯郡，石闵不敢耽搁，略加准备后立刻出门，却在由哪个门出城犹豫了一下，由东门出城或许还能先找一找董薰衣，但时间实在是耽误不得了，他咬了咬牙，心想董薰衣近日当不会离开邺城，还是先赴谯郡要紧。胯下红马疾奔出南门，石闵望着远处被染红的晚霞，轻叹一声，中原恐怕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
石闵出城以后，杨宁也遣人两头出城，一路急报石鉴，一路奔谯郡以南去知会各地密探散布谣言。报石鉴的密件中，他着重写了石闵食用马鞍蕈以后的状况，特别强调了他要找一个姓董的人这件事；至于晋军有可能秘进谯郡之事，他不敢太过肯定，只说乃自己推断所出，而且石闵已经连夜赶赴谯郡勘察，一有确切情报当立刻禀告。
石闵一路南下，亲眼验证了杨宁民知如蚁的话，自黄河以南，已经有荒芜农田出现，一过兖州地面，便看到有少量汉人百姓携家带口南下。百姓们当然不知道晋兵北上的消息，只不过常年的战乱使得他们都近乎有预感一般避开祸源，都打算在战乱开始之前，赴江南投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