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棘奴来。”石虎从身旁两名甲士肩上接过一面大斧,狠狠敲碎了自家照壁的虎雕,看着一地碎片后满意离去。石宣即唤工匠着手打造龙雕龙饰,又使人去传石闵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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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外面来了一个大汉,要见僧慧师弟。”道进行礼说道。
佛图澄点了点头,又闭上眼睛。
石闵走出门外,便看到一个熟人,那个人以前高过石闵许多,虽然这半年多石闵狠劲长个子,现在看来也还是低了他快半个头。那人随意站在那里,却自有一派高手风范,浑身的肌肉几乎要爆开宽大的胡袍,充满力量感,竟是梁犊。
石闵看到他不由得想起以前君前比武的事情,梁犊在他心目中正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他心中一喜,快走几步迎了上去。梁犊却是一呆,轻声道:“棘奴,这真是你么?怎么长这么高了。”
石闵抱拳说:“梁大兄,这不就是我么?你为何来找我,难道是王府出了什么事情么?”
梁犊道:“此地不宜多说,跟我走吧。”
石闵心头一动,梁犊亲自来找他,是否宣告了这个才用了几天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还是不需再隐藏?他表示还要回去和佛图澄说一下。梁犊道:“禀告个鸟,大和上心知肚明得很,走吧。”
“去王府吗?”石闵问。
梁犊说:“不是,进宫,中山王在宫内等你。”
“宫内?”石闵双瞳一缩。
“我是个粗人,大事做不来也不了解,你自己去问。”梁犊哈哈一笑,仅半年多不见,石棘奴身上显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知道高坛护法之事,外面风传这个护法僧是个绝顶高手,作为武士,他自然也想暗自试试石闵的道行,于是他学着石闵走路的步法,尽量让自己与其保持一致。大凡练武之人感觉都比常人敏锐,如果旁边有一个人走路姿势、每一步跨出去的长短都和自己相仿,他们自然会感到别扭,若因此而一再改变自己的步速和频率,心神便算是失守。梁犊使用的这个方法是很简易而又有效测知对方深浅的法子。
然而石闵却一直如常走着,反而是梁犊只走了片刻,竟隐隐觉得血气暗涌,脑子里有些晕乎起来,他忙调整步伐和呼吸,按自己平时的习惯走着,心底暗暗吃惊,这石棘奴果然是大有长进。
石闵在梁犊的带领下,一路通行无阻竟然直入皇宫的侧殿。梁犊并没有随他入殿,只站在门口守卫,石闵看到石虎正在闭目养神,便除下面具,悄悄在一旁坐下。屁股还没坐稳,忽然发现桌子上放着一把短戟,赫然是自己在华登楼失去的武器,他心中大喜,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番后才收在身后。
过了足有一刻之久,石虎突然睁眼大声道:“棘奴怎么还没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待一转眼才看到石闵,忽然呆了一呆。石虎马上纵横天下,本身的武技不弱,而大凡权欲熏心者,对自身安全也十分注重,身边何时出现一个人自己竟全然不知,万一此人意图不轨,自己再有几条命也没了,这么一想他骤然觉得后心发冷。
石闵忙站起来行礼道:“棘奴已来了一刻,见爷爷正在养神,不敢打扰。”
石虎仔细看了看石闵,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孙儿,高多了,还长了胡子,哈哈,本王欣慰啊。”他虽如此说着,心头却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阴霾。
石闵道:“棘奴许久没见爷爷,很是挂念。”他极力掩盖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恨意,连眼睛也不敢与之对视,低下头时候,心中却忽然闪过一张俏脸,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石虎道:“闲话不说,听闻你不久前在高坛大大出彩,你仔细跟着大和上,此人大不简单,你尤其必须辨明其预断的由来,这对今后本王的计划很是关键。”
石闵微微一皱眉,那佛图澄事事料先,但凡心怀天下者,不能不用此人,也不能不防此人,让自己去了解他预事的缘由,却是大有难处,正不知如何对应,忽然有人进来禀告,说中常侍言陛下今日有所好转,已经起床,正走出内殿。
石虎一听大为惊异,一拍桌子,身体已经箭一般冲了出去。石闵忙卷起面具戴上,跟在他身后向内殿门口急奔。
“秦王,别来无恙!”石虎忽然在内殿广场边上硬生生刹住脚步,拦着一位青年。
秦王石宏一入皇宫便几乎被禁足,这时窥见天刚放亮,就急匆匆要去探视石勒,却被内殿护卫阻挠,刚听闻陛下起来走动,忙一路小跑过来,却在此被石虎堵住,他一生戎马也非愚钝之辈,进入襄国时已察知情形不对,现在面对石虎,便尽量放低姿态,谦然道:“中山王安好,本王无恙,闻得陛下圣体好转,身为子辈自然要前去问安。”
“陛下已在弥留之际,秦王回来尽尽孝道也是应当的。”石虎冷笑着说。
“什么?你说父,父亲……不可能,陛下前日刚刚下诏,言明身体无碍,人老思亲故召我前来。”石宏几近暴起,如非石虎身后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家伙忽然踏前一步,隐隐卡在他与石虎之间,他或许早已扑上去掐住石虎的脖子。
“哼!你是以为太子失宠,想来看看有没有继承大统的机会吧!”石虎说。
石宏身子一颤,显然被石虎说中心思,脸憋得通红,几乎要指天发誓,这时跑过来一个黄门说道:“陛下在远处看到了,宣二王过去。”
“但有误言,汝当知后果。”石虎狠狠说道。
石勒正由两个小黄门扶着,站在高高的石阶尽头,一脸焦怒地看着下面跑上来的两个后辈,不等两人问安,劈头就问石宏道:“朕使你镇守藩镇,便是为今日而备,你何故不召而回?”
石宏闻言如坠冰窟,现在的情形不言而喻,圣旨是假的圣旨内容也是假的,老父的安排便是担心一旦突病身故,有几个儿子在外面拥兵威慑襄国,使别人不敢篡位,但现在自己被诳回来,焉知其他诸王不会也上此恶当?他偷看了石虎一眼,这个人反心已经昭然若揭,现在陛下清醒,正是天赐良机,他正要把石虎矫旨之事和盘托出,后心忽然一阵发寒,却是那戴青铜面具之人站在他身后,装成他从属的模样,一把锐器竟抵在他后心处;石宏到了嘴巴的话便说不出来,面色变得煞白无比,嘴里支吾了几声连自己都不明白的话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