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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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师

  ――学习的榜样: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论语*述而》

  (1)

  天没亮,石闵已经出了襄国,他杀徐覆这件事情眼下还没有闹到石勒面前,以中山王府的实力当晚保他出城不在话下。

  “李大兄,此去广宗,我要见的究竟是谁?”石闵依在马车右侧,轻声问李农道。

  李农却打着困哈道:“去了广宗我自然会告诉你,我困了,先睡一觉再说,你也赶紧休息一下,去见那个人没有精神可不行。”说完他直接躺下,将马车内的空间占据了三分之二。

  石闵心中嘀咕,我现在是个伤员!又想道:去广宗见的这个人若是如此神秘,便不难看出李农已晋身石虎的心腹,他一个乞活军出身的人可以得到石虎的倚重,是否说明石虎对汉人的态度已与石勒一样稍作改变?若以后石虎得势,李农为其肱股,北方汉人的地位是否能保持这样的现状?石闵叹了一口气,这些问题现下都没有答案,可能这世上只有寥寥数个万众叩拜者、那几个坐在东南西北各处朝堂最高处称孤道寡的人知道答案。他听着李农发出的轻微呼吸声,微微皱了皱眉头:北方羯、汉、鲜卑、羌、氐等各族间,未必便有化不开的仇恨,想当初汉人被杀了那么多,现在不也和羯人杂处无事,只要不施与太过分的压迫,汉人百姓的忍耐力是惊人的;战乱之终始,只在那些位高者转念之间而已。

  广宗弹丸之地,然其沙丘却是大名鼎鼎,此所在乃崇权者的禁地,据闻“纣王淫废”所建离宫别院遗址在此(注1),而且千古一帝秦皇嬴政也驾崩于广宗沙丘,总之在当权者眼里,这是个不祥之地,因此石虎将汉人的残存部队乞活军圈制于广宗也有其道理。而石闵此行的目的地正是沙丘。

  一路不见军营,李农醒后,石闵不由得指着窗外问道:“乞活部的营帐在那里?”

  李农睡眼蓬松,指着数不清的农舍道:“那些,还有那些全都是。”

  石闵随即无言。

  襄国距广宗不过百多里地,午时前他们已抵沙丘,却越行越僻,直至进入一个山谷,谷中隐有一座庭院,占地数亩之广,围有三丈高墙,起码驻扎了超过四百名强壮的士兵,尤为罕见的是其中虽大部分为羯人,却也有鲜卑、羌氐各族的健儿,甚至还有少数汉人兵士,他们合力将这座世外庭院护卫得如同帝王别宫。入谷后一路行来,数闻有老人或咳或笑诡异之声从谷中各隐秘处响起,看到石闵神色有异,李农笑言此乃鹳鹤鸟的叫声而已。

  很快马车驶进大院,石闵推开李农的手,自己跳下马车笑道:“李大兄,棘奴虽伤,也不至如此地步,只不过武力散尽与常人无异而已,话说回来,此间的主人究竟是谁?嗯,我怎么觉得他像个囚犯多一些。”

  李农整理了一下衣服,发问道:“哦,何故有此一说。”

  “此处已是隐僻,谷口有兵隘把守,世人难及,而庄院屯兵又比谷口森严许多,可见监内为主,况且昨夜中山王与你谈话我也听见,种种迹象自然使棘奴觉得这里的主人也非自由之身。”石闵淡淡回答。

  “有理!山谷是一个异常隐秘的地方,守护宅子的甲士不奉兵符、不尊皇诏,唯中山王命是从;陛下亦不清楚有这么一处宅子,更不晓得宅中有那么一个人。农说过,抵达此处便告知其身份曲直,但棘奴千万记住,除非是王府内最核心者,任谁都不能泄露他的存在,否则后果难料。”李农压低声音,又说:“即便眼前的甲士,大多也不知内里,只以为宅中供奉的是一位大人物的骨灰,需严加保护而已。”

  石闵一呆,故意傻子样问道:“难道我要见的人早已死了?此处仅遗尸骸?”

  李农更是一呆,伸手摸了摸石闵的额头道:“莫非你连脑袋都伤着了么?自然不是让你去见死人。”

  石闵举手挡开李农的手臂,说道:“就不要打谜了,告诉我吧,要见的人是谁?那所谓的尸骸又是谁?”

  李农拉过石闵在其耳边说道:“魂魄瓶中乃中山王公父寇觅,你要见的人叫苟纯。”

  “苟纯?”石闵低念了几声,把这个名字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忽然虎眼圆睁,猛然道:“你说的是苟纯?”

  李农一把将他的嘴巴捂住,说道:“乱叫喊什么,我说得还不清晰吗?”

  苟纯是谁?石闵对前朝的事情或许了解不多,但对当今陛下的辉煌事迹还是巨细无遗的。石勒一生寥寥可数的败绩中,苟?苟纯两兄弟可是其中极其浓墨的一笔。苟?曾打得石勒的第一个老板汲桑落荒而逃,在河北也给石勒吃了一个大大的败仗,其拥有近乎战无不胜的佳绩,时人称当代韩信白起;后因自满而败,两兄弟被迫降石勒,不久后被石勒所杀。苟?在民间的口碑虽然不好,但无愧于无敌统帅的称号,其弟苟纯虽谋略不及乃兄,然勇猛过之,不过二人都已被石勒斩杀,如何可能隐在石虎的私宅处?若此事当真,那石虎救下苟纯的动机就颇耐人寻味。石闵心中暗自思量,嘴里却道:“是棘奴疏忽,请大兄领我面见。”

  李农持石虎的信物,经过三道被严密守卫的门,带着石闵进入宅中的地下室。李农介绍说:“此处便是供奉王父魂魄瓶的地方,整个地下室均由最坚硬的石头垒成,石缝浇铁,看起来虽是牢固无比,不过如果那人自己要走,即如此亦困不住他。”

  石闵一边摸着墙壁一边说:“我想不出为何让他来守卫这么重要的东西。那可不是什么普通事物,是太爷爷的魂魄瓶。”

  “农不想妄猜王爷的意思,不过苟纯此人年轻时候手段恶劣,两兄弟都被青州百姓称为屠伯,现在虽已十多年过去,但人的品性却是不易改变,你将与其长久相处,需戒备一些。”李农听他说到太爷爷,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应道。

  石闵笑道:“何谈戒备,眼下一个拿锄头的农夫都可以放倒我,戒备了有用吗?”

  李农一笑不语,唤人开了最后一道门后,领先进入密室。密室虽处于地下数丈之深,呼吸却还顺畅,通风良好。石闵一路走来仔细打量,这个地下室显然年代久远,和地面上那些房子绝非同时所建,而且当初此处必定是屯兵之所,走道两边被凿出来长长的用于摆放兵器的挂架。他不再询问李农,收拾好心情,走入密室,这里住着的那个人,据石虎的话意不仅可以帮助自己疗伤,而且还是传武的师尊。石闵的武技多是父亲及其手下人所教,前后不过学了一年多的时间,父亲战死后他之所以仍有进步,一是他不曾松懈勤于练习,二便是长期在街头斗殴的收获;不过,究其实力也仅与被他干掉的徐覆在伯仲之间,距离梁犊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实称不上一流高手;他一想到即将有一位著名的凶人收自己为徒,不由得又忧又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