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步。徐覆已经举刀砍来,他的武技丝毫不弱于石闵,此时占尽天时地利,更是信心十足,加上石闵已被他硬性定罪,现在加以砍杀朝堂上也能理直气壮,所以他毫不手软,一刀劈向石闵胸口要害。
第六步,就是现在!石闵嘴角绽开笑容,脚背一横,身体骤然像被人从左边轰了一拳,全无征兆倒向右侧,他心中正暗喜得计,眼中忽然闪过徐覆惊慌欲绝的眼神,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徐覆的身体已经扑了过来,而自己墨戟的横刃居然从徐覆喉咙处掠过,当石闵错身从徐覆身边经过的时候,眼中的残影是徐覆那颗掉下来的脑袋上难以置信的眼神。
“一路好走!”一声轻笑在耳边炸响,石闵的腋下像被人捅进去一根烙铁,全身疼得蜷成一团,那人却从肩上推了他一把,将他送出数丈,落在一个石山后面。石闵跌落后吐出一口血,他知道自己受了严重内伤,更明白徐覆是被慕容?暗下毒手,推到自己戟刃上的,他眼下没有时间去思虑慕容?的用意,也估算不出此举的后果,身后慕容?及手下们已经齐齐用羯语喊道:“棘奴通敌叛国,残杀平北将军,快将其拿住,如果被他跑了,大家都没有活路。”
徐府的兵卫当然不是傻子,不需慕容?说,他们已经冲了上去。
石闵又向前滚了一丈,胸腹间传来的痛感几乎让他出声嚎叫,慕容?仅是一指,却已经将他的功力破掉了十成中的七成,而且显然还是手下留情,在肩上那一推同时也把他送出数丈,竟似有助他离去的意思。石闵勉力蹲起,狠吸了一口气,又吐了一口血雾,将郁结在胸口的闷气喷出去后立即发力狂奔,瞬间跑到围墙下,后面的兵卒见追之不及,纷纷搭箭射来。
石闵径直冲向围墙,嗒嗒嗒向墙上蹬起了四步,正要踏出第五步时,胸口疼痛袭来,气衰力竭,上身不由自主向下落去,正危急时,墙头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踝将他倒提上了墙头。石闵还未来得及庆幸,全身的毛孔忽然炸开,一排劲矢飞射而来,其中一支正对着他的面门,石闵情急之下,奋力提起右手挡在自己面前,噗的一声,那箭穿过小臂,箭杆卡在骨头中,锐利的箭头在离他眼睛不及半寸之处堪堪停住,吓出他一身冷汗,墨戟却已脱手落下。
一眨眼的功夫,墙头那人已经抓住石闵的身体,由墙上一跃而下,踢翻了墙这边两名兵士,疾奔起来,石闵心下稍安,立时昏倒在那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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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闵醒来时手臂的伤处已经被包扎妥当,只是胸口还有一点隐藏极深的疼,不刻意去想也无甚特别,但只要注意力一集中在胸口某处,便立时觉得有股阴冷窜出来,直逼五脏六腑,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那股湿冷的力量迫出去,旋即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石闵禁不住呻吟一声。
“你醒了,谢天谢地!”石鉴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石闵床前,雀跃喊道。
石闵吐出一口气,第一句话便是问道:“鉴叔,我那营人……”
“你小子,看不出来还是个官迷,自己差点都死了,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人都没事!你怎么不问问谁把你救回来的呢?”石鉴边吩咐侍从去向石虎禀告,边训斥石闵,眼中却满是笑意。
“是谁救得棘奴?”石闵回想到墙头伸出来的那只手,假如不是那个人,自己现在要么就在廷尉司要么就在焚尸架。
石鉴说:“不就是他了。”
石闵抬头一看,正好李农在门口接了一碗汤药走进来,边走边说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趴在墙头助了一臂之力而已。”石闵虽然现在无法与人动武,但正常的身体机能还在,爬起来便要叩谢。李农慌忙将汤药放好,把他按回床上说:“何必如此,农在王爷麾下做事,自需守望相助。”
石鉴却说道:“看不出你平日一付斯文模样,竟然也会趴华登楼的后墙。”
李农摆手笑道:“本来王爷就命我等只许留恋风月,不可串联大臣,我出入华登楼也是自然。只不过这次却是为了那太子中庶子。”
石闵接过石鉴递来的药汤,道:“李大兄也注意到支屈邪了么?”
李农道:“王爷自然不会留意到此等后辈,老一辈有老一辈争斗的场合,而小辈们就合该我们去关注。支屈邪此人虽不显山露水,不过其心机深沉如渊,太子府凡有异动,均隐见此人影子,农稍加留心,恰好看到你被围住,便顺手一拉而已。”
李农话音未落,门口已经走进两人,李农及石鉴忙施礼站在一旁。石虎脸色阴沉地坐下,石宣却大声说道:“棘奴,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事吗?你居然把徐光唯一爱子的脑袋削下来了。父王近日是如何说的,飓风过岗,伏草唯存!知道什么是隐忍吗?”
石闵爬起来,单膝跪在石虎身前,说道:“棘奴知道闯下大祸了,但实在是情非得已。”当下把在华登楼看到听到的事情一一说出,房中众人闻言皆脸色数变。等他说完后,石虎一拍桌子道:“石弘小儿欺我老病齿衰呼?哼!如此下去,不需等到圣驾西归,本王就要去当探路先锋了。”
石宣也愤然道:“父亲逾是示弱其逾是得寸进尺,合该就让他们连一寸也得不了。”
石虎双眉倒竖,他和颜悦色时固然难以让人有亲近之心,一生气起来更是青面獠牙,使人从心底害怕,他点了点头道:“幸好棘奴才昏去两个时辰,如本王早朝时还不知今夜之事,恐怕不久后来攻王府的便该是陛下的亲卫了。李农,你现在想办法把棘奴送去广宗,立刻就走。”石虎转过头重新看着石闵说:“好孩子,你做得很好很对,爷爷安排你去广宗只是权宜之计,你在那里好好养伤,哼!爷爷不会让你白受伤的,也不会让人在石季龙这三字头上拉屎的。”
石虎说完掏出一物,对李农说:“带棘奴去找那个人,对他言明只要他治好棘奴的伤,并将其一身武技解囊传授,他就不再欠我什么,来去自由。”
李农双瞳急缩,强自将手臂的颤抖稳住,低头接过石虎手中的事物,俯身道:“农必将棘奴完好送到广宗,送到那个人手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