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趾)戈从武,表示即将进行战斗:楚庄王曰,夫文止戈为武。――《左氏春秋*宣公十二年》
(1)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虽然百官还未退朝,各家的子弟近两百人却早早的聚集在徐府。徐家的接待工作做得很是体贴,亲近太子一党的被安排在庭院的北面大厅,和中山王走得较近的则在南面厅中候着,中间隔了一个可容纳五百人步操的广场。徐府本来没这么大,但自从徐覆封将以后,买下了周围几处宅院,围拢后开辟了这么一个操场,带着自己可怜的一队亲兵在家里苦练,他军中并无实权,只能在家聊以自慰。
相对北厅中的热闹,南厅就显得有些冷清,中山王的死党居多都是将领,即便有一些武功不凡的子弟,也都在军中谋有职位,不会来参加这种在他们眼里属于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也不喜欢过深陷入政治斗争中,数来数去南厅中较有战斗力的除了中山王府派出的几个人,就只有镇军将军夔安的侄子夔敏,其余的人显然都是各家为了不太过得罪石虎而拉出来顶数的,其中甚至还有个和石闵差不多岁数只是矮小得多的毛孩子。
石闵虽然不能预知天下,却也明白现下中山王失势,如果被人一鼓作气拿下,自己的小命也就难保了,小命既然难保心中那朦朦胧胧的宏大志向自然泡汤,所以今日之争非是意气之争,更是派别之间下一代实力的考量,他不由得抬眼望了望李农。
李农虽也是个青年,但处事稳健,谋深虑远。他乃乞活军前锋营李撰之后,当年乞活军降后被石虎强制徙至广宗时,他不过是个未长满牙齿的小儿,对石赵没有任何忿恨之情,后来得到石虎的赏识在其手下办事也就自然顺理成章。李农此时嘴角上翘,好像在听着北厅那边遥遥传来的喧哗声,只泯出一丝冷笑。石闵看了看他的脸,心中判断这不是一个没有志向只想混日子的庸人,这个人的眼神中有种深深被掩藏的悲痛,只有同是汉人的自己才能偶尔在其疏于防备的时候探知一二。石闵正想上前寒暄几句,忽见有人笑嘻嘻地走过来,挡在自己身前。石闵咧开嘴巴一笑,这个人是石宣的亲随梁犊,两人都停住脚步,笑着打了个招呼。
梁犊人高马大,他的父亲是汉人,母亲却是赵国本族,身兼两族之长,很是英俊非凡。有些奇怪的是,在赵国这个民族大杂处的国家里,个人的相貌都可观得很,长相英俊的男人和美貌女子大有人在。反观南边晋人,也许是常年经受战乱和高门大阀的压制,普通百姓脸上都有种凄苦的表情,当然石闵没有去过晋国,假如他去过,便会惊讶那些走在街道上的庶民看上去竟比赵国境内的汉人更加萧?不堪,而这样的情况直到晋国那位名垂千古的大臣谢安掌权后才逐渐改变。石闵自然不知道,在千里之外的南边,这位与他同岁的少年已经是赫赫有名,连其读书的音韵都为时下学童竞相模仿。
石闵与他人同立并不显得矮小,站在梁犊面前便看得出是个孩子,梁犊不仅身高可观,两肩之间也很宽厚,如果穿上盔甲,必定如城隘一般威武非常。“可惜却屈身为奴。”石闵暗想,又晒然暗道:“这也由不得人,自己虽说是石虎的从孙,其实也等同于中山王府内奴婢。”
梁犊自然不知道石闵内心的变幻,他从身后拉出一个更小的少年,便是那个和石闵年纪相仿的孩子,梁犊笑道:“棘奴,你们年纪相当,来认识认识。”石闵虽是西华侯之后,但自知在中山王府没什么地位可言,也就是石鉴一人待见他;石邃、石宣等皆视其若无,梁犊也不知是染了其主的习气,或是本来性格就粗犷,他和石闵说话时也显得没什么规矩。
那个少年点头微笑说:“见过石闵大兄,前日已经听闻你英武,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小弟名姚襄、字景国。”
石闵忙摆手说:“民间流言不足为信,景国兄弟难道不知道棘奴在城南为一流民所败么?”
梁犊插话说:“姚襄是六夷左都督姚弋仲大人的公子,这世家之后,武技也是可观的。”
姚襄学着石闵摆手的姿势说道:“梁兄你这话夸大了,景国现在才十一岁(注1),那里说得上什么武技,这一次来也不是来比武的,我是看看,了解一下赵都的人物风貌。”
石闵一听姚弋仲之名,首先想到的不是他赫赫有名的直脾气也不是战风诡异的羌人部队,而是他那老而弥坚的生殖功能,现在老都督五十开外,前年生下了他第二十四个孩子,据说雄风依在,去年又诞下了第二十五子,襄国一些官员私下都在打一个长赌――老都督到底可以生几个孩子。
梁犊一见石闵脸色有异,知道他想到别处去了,轻轻踢了他一脚,又转向姚襄说:“我没乱说,棘奴也不过十二岁,等一下你看看就知道他有多厉害了。”
石闵道:“等一下还不知道上不上场呢。”
隔着几步远的李农却忽然说道:“非上不可,这边能出战的估计不会超过五人。”
梁犊却洒了一声,不屑地道:“五人足矣。”
李农走过来说:“虽说是圣前大比,实则阵垒分明,届时对方宣名挑战,如果他们来个车轮大法,我方就被动异常,所以第一阵由梁犊先出战,务必先声夺人,哪怕废掉一两个,好让后来者掂量一番。”
梁犊虽然与李农不大合拍,此时却极为赞同他的提议,哈哈一笑说:“是极,就按你说的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