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柔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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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石闵拳头离蒲雄胸口还有半尺,那支朽木已经吻上了石闵的头发,而此时他向上格挡的手臂却还没有举到颈部。蒲雄的声音忽然钻入石闵耳中:“诈败。”

  石闵身随意动,那条废木碰的一声在他头部碎成几截,声势虽大,实际上并无任何伤害,石闵却故意跌跌撞撞向后跌退,他心思纤巧,虽然感觉到蒲雄没有恶意,却仍是对其有所防范,蒲雄速度如电,最好还是远离几分。

  那些早先想看热闹的汉兵,见自己的后台老板被人拍了脑瓜,顿时哗然,抄起家伙就要上去砍杀蒲雄,却被石闵阻止。石闵此时也是为难,他明知流言定是有心人编造,目的就是为了传到某些人耳里而不利于自己,他后退的过程中也已经理解蒲雄的意思,今日之败只是向世人表白自己绝非什么猛将龙将。不过若是让身后这些兵士觉得自己如此不堪一击,日后也未必会对自己归心。

  石闵还在思索。蒲雄却已扬声说:“什么大赵将星,不过如此,分明是谣言。”说完转身而去。石闵见墙角有数条身影也鬼鬼祟祟地跟着他去了,暗想你们想对他不利,那不是找死吗?

  他心思一动,从地上取了数条与蒲雄所持之物无异的朽木,转身招呼各人关门入店。众人见他被殴后却一味忍让,脸上都有悒郁不愤之意。他也不说话,只用朽木啪啪在众人头上各敲一下,顿时满屋碎屑。众人初时不解,片刻后才都哈哈大笑,原来这种木头敲在头上并不甚疼,更不用说需要狂退几步差点跌倒,大家此时都已明白他是刻意示弱,必然自有道理,于是才都散开自去工作。

  数日后,那个什么将星的谣言终于逐渐不再被人提起,只不过,悍闵铁蒲外面却又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石闵把支屈邪请入店中后堂,神态未见亲密却也不是很冷淡,只是不言那晚的事情,说来说去都是铁铺的经营状况又祝贺支屈邪官拜太子中庶子。支屈邪微笑和他敷衍许久,最后临走的时候才拿出一件小玉饰,放在桌子上,说:“听说西华侯夫人去世了,最近我有些公务没有过来致哀,今天路过,就想着应该按汉俗送你件小东西,略为丧金。”

  石闵看到那件玉饰,立时面色一变,将其从桌上掠到掌心,沉声道:“此物为何在你手里?”

  支屈邪说:“这个东西其实也不怎么值钱,是个沁色玉,不过沁得很好,颜色通透而已,你自管收下。”

  石闵眼神趋冷,仍旧问道:“此物为何在你手里?”

  支屈邪微一咬牙,似是叹了一口气才道:“你在邺城的时候要带我去见的那位姑娘,现下已经到了襄国,来的路上恰好车轴折断,毁坏了两架牛车,她手头不便,只能将此物典当了。”

  石闵双瞳一缩:“我把你看成兄弟,你为何三番五次……”

  支屈邪眼光一黯,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说道:“非是我三番四次的……实在是……”

  石闵反而笑道:“无需多语,你我今日之后,再无兄弟情份。你且自便吧。”

  支屈邪长叹一声说:“无妨,只是平北将军见着了樱桃姑娘的柔姿后,很是着迷,她恐将成为平北将军夫人。”

  石闵恍若未闻,只呆呆望向窗外庭院。也不知道那里来的一帘风刀,拂得院中枯木惨树微微晃动,发出一阵“去去”之声。石闵虽然比同龄高大一些,其实也不过十二岁,对这情字正是处于朦胧懵懂之中;他数月前见过郑樱桃,只是觉得她神态眉宇间像极了自己的母亲,而后知道了她是邺城一个中等规模戏班中的优角,便时常去看她表演;看她之时,石闵也分不清自己心中想着的是母亲多些还是这个姑娘多一些,而同时还夹杂着对石虎的愤怒,总之情感复杂。眼下母亲新丧,支屈邪这一招确实击中了他的软肋,使他的头脑忽然糊涂起来,只觉得太阳穴处阵阵刺痛。

  支屈邪可能觉得目的达到,便也不再?嗦,转身离去,临出后院之时,却自嘲一般对那几株枯树低声说:“何必赶客,也无需送。”

  玉饰虽非贵重之物,却是石闵在邺城开始经营铁铺以后,由亏损至第一次盈余辛苦积下的财物所购,他将此饰赠与大他四岁的郑樱桃之时,面红耳赤,时而像身坠冰臼,时而像投于烈火,心中的慌乱比起那晚被吴彪瞄准时更为不堪。但现在看来,樱桃却未将他这位弟弟放在心中,否则为何一遇少许困难便将这件事物拿出来当掉了呢?她完全可以来找自己呀,再如何不济,撑持她一帮人到襄国的路费自己还是出得起的。

  不对,不对!石闵手中突然一紧,那玉饰本来就不是真的宝玉,被他这一握竟碎成几块。支屈邪在邺城时便已经盯着樱桃,就算樱桃的车真的在路上断了两次车轴,也必定是他作的手脚,此玉饰会流于他手中,说不定不是樱桃典出的。

  “樱桃。”石闵轻声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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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蒲洪则是苻洪,则是日后前秦宣昭帝苻坚的爷爷,其时尚未改姓苻。蒲雄为苻坚之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