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衙门清净的很，只有几个留守的衙役在那当差。侯方域，这个新进资政堂的资政正哀怨着上官的欺侮。当然，安排他在这样的新人休假日值守，也不奇怪。他百无聊赖地在那里翻阅着当日的金陵时讯，这是南方来的商人从广州带来的新玩意，每半月一期。除了各种商业咨讯之外，也有不少小说志怪，虽然多是通俗白话，读来却也有滋有味，可贵的是，更有不少诗歌辞赋，真是做到了雅俗共赏。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只听见门外有衙役叫道：“大人，怎么您来了。”
侯方域听得外面喧哗，放下手里的东西，出门想看个究竟。还没推开门，就见门一下子被推开了。“你是，算了，把所有有关滋扰海疆的资料都拿出来，快！”韩子温一进门，就厉声命令道。侯方域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他惊讶地看着平日里不怎么能见到的韩子温，这个帝国中枢机构中炽手可热的人物，当然也是他的顶头上司，只不过，平日里他这个才进衙门的小小断事官可见不到资政堂的首脑。
“是，下官这就去，老全，钟先生，过来！”虽然侯方域不过从七品，但指挥几个小吏还是没问题的。说着，他就匆匆和衙役向库房跑去，为韩子温调取资料
重新审视着一份份宗卷，韩子温的眉头不禁紧锁起来，“那个，你叫什么！”韩子温抬起头，问道。
“下官侯方域，大人有何吩咐。”说来奇怪，侯方域怎么也年长韩子温数岁，却对这个年轻的主官没有轻慢之心，反而心中油然腾起敬畏。自然，外界有传闻，在之前弘光之乱时韩子温亲手处决了史可法，作为东林子弟，候方域的心情是复杂的，虽然如此，他却有了出仕的机会，朝廷需要新鲜的血液来充实。只不过，对这个几乎没有权利的资政堂，他倒是有些轻慢。不过现在在韩子温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可以懈怠的样子。“侯方域，好熟悉的名子！”韩子温想着，对他说：“麻烦你跑倘户部，还有兵部，把有关福建和郑芝龙的资料全调过来，就说是我的要求。不，派人直接送到皇宫，我现在就去见皇上！”说完，他站起来，又叫衙役备马，匆匆向皇城而去。
“如卿所言，那郑芝龙有谋逆之意！”被韩子温突然拜见的朱由乾听着他有些天方夜潭的推断，朱由乾的眼神充满了疑惑。不过，不过几日前，包括韩子温在内，都认为郑芝龙不过想做福建王，朝廷现在只要安抚就可以了。但是，现在从韩子温的推断来看，他不仅牵扯了荷兰人，还有倭人在其中插了一脚，局势远比想象的要复杂。
韩子温也对自己得出的结果感到吃惊，郑芝龙向朝廷申报的军费为八万枚银币。但韩子温查看了佛山工场的资料，发现光是购买火炮，其数额就达到了一百二十门。其军队扩张速度让人震惊，但却是不争的事实。“那佛山工场为何把如此数目的军火出售，朝廷的各项采办不是要有兵部和户部的批文吗！”朱由乾在御座上显的有些不安稳，多年的隐忍终于有了回报，但却又生出如此事端，怎么能让人做的安稳。
韩子温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道：“从兵部和户部的文档上看，确实什么问题，不过臣私下调阅了商会和佛山工场的资料，发现其中有伪造的官府印信。”光凭这点，就可以看出郑氏的司马昭之心了。这时，有内侍入殿奏报，户部尚书宋应?，工部侍郎杨阗真，扬威将军李定国已经奉昭在殿外了。在韩子温报告他的发现之后，朱立即招集了他的班底，开始商讨如何应对。
“什么！郑芝龙会如此，不是上月朝廷刚对他有过封赏吗！”宋应?对这消息显然有些怀疑，一边杨阗真却有些激动道：“但就韩大人的情报来看，郑贼蓄养私军，勾结外藩，可是证据确凿。”
李定国在一边却没有表达任何意见。身为降将，参加这样的密谈，却也可以看出朱由乾对他的信任。“李将军，你有什么看法呢！”虽然他没有开口，坐在殿上的朱由乾却先发问了。
李定国对此显然没有准备，他有些支吾的回答道：“臣，臣认为当务之急是查实证据，并在加强京畿的防卫，以是万全。”这倒是老成持重之言，听来虽觉多余，但也确实眼下应对的方法。“陛下，臣倒有个法子，可以查实郑家的底细！”一边宋应?捻着胡须，他倒是历经宦海，老成持重，又是朱由乾的头号谋臣，如此说定然是成竹在胸。
“卿家直言！”朱由乾的声音有些急切，这样的事件，也难怪他会有如此表现。宋应?却也不紧不慢，缓缓说道：“陛下可以下道旨意，给郑芝龙封爵，不过要他来京城谢恩，若是他敢来，自然好说，若是他暗藏不诡，不敢前来……”
韩子温听了，眉头不禁有些紧了，“可是，若是如此，不是硬逼着郑芝龙和朝廷决裂吗！陛下，述臣直言，臣不认为现在朝廷能够支持三条战线，光是维持广州军在湘西的补给，就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还要兼顾淮河的防务，北边靼子可不是能小视的！”结论很明显，现在这个新兴的朝廷还支撑不起一场战争。
“那撤回张家玉的舰队，起码可以在海上抑制海盗！” 杨阗真如此建议，但韩子温遗憾的摇了摇头，“眼下张将军应该已经身在朝鲜王宫了吧！就是他现在起锚归还，也要两个月的时间。”这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韩子温很实际，他着眼于现在手上所拥有的棋子，并不指望遥远的援救。“陛下，臣认为，眼下可以调集南洋的武装商船来应对荷兰海盗，朝廷可以颁布一道法令，只要经证实击沉或俘获荷兰海盗船的，可以免税，那海患自然可解。”韩子温动起了私略许可的主意。南洋的商船大多装备有不少大炮，船只也能适应一定规模的海战，如果能够利用这样的力量，一定可以抑制眼下猖狂的海盗。
当下众人听了，各个反应不一，朱由乾倒是暗暗点头，似乎有些赞同。而一边宋应?却面露忧色，“韩大人此法却也是个方子，不过，若如此让那些海船坐大，迟早也是个祸患啊！”儒生毕竟是儒生，不少观念还左右着这位支持通商的重臣。
“若朝廷值得支持，自然没有人会推翻他，若朝廷失了民心，百姓活不下去了，就是有回天之术，也会有人造反！”韩子温相当的直白，如此的坦白不禁惊刹了在场的众人，连一边的黄门也吃惊的盯着韩子温。在天子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朱由乾也楞了一下，但随即大笑道，拍着桌子直视韩子温。“韩子温倒是大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是，不过放心，朕有自信，不会让朝廷失去支持的！宋先生所言理，封郑芝龙为靖海侯，不日到京听封。不过韩卿的方法可行，如何操办就酌此来办吧，这次事件就由韩卿全权操办，杨卿和定国辅助。”
“臣尊旨！”三人拜伏于地，老实说，让韩子温这么跪拜，他还真的有些不习惯。不过，身边两人却诚惶诚恐，真心事主。不过，一边宋应?捻着胡须，“陛下，臣认为眼下在京畿腹地还有一患！”面对众人有些疑惑的目光，他慢慢地吐出了一个名字：“郑鸿逵，领杭州参将。”杭州离南京不远，而郑鸿逵却统帅着近两万人。在南京变乱后，虽然朝廷加强了地方行政上的控制力，但有些地方，特别是郑家的势力，却没有任何触动。反而，甚至有些任由郑家强化了其领地的控制力。
韩子温无奈的轻叹了口气，“陛下，这情况我们暂时也没有办法。只有早做防备，现在我们在明，郑家在暗，只有见招拆招了。”他话虽说的轻松，不过语气却明显相当沉重，对局势的无力让他有深深地挫败感。自己已经不自觉的被绑在了朱由乾这艘船上，现在要面临倾覆的危险，他怎么能不有这种感觉呢！不过有如此感言，在旁人听来不免有泄气的味道。“见招拆招，韩大人可不要长了他人的威风，郑家虽然暂时占得了先机，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