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无物,结同心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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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的好像有点过了。不然怎么会突然觉得那么难受?

    撑着酒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离染捂着头打算出去清醒会儿,眼前开始有些模糊,胃里也灼烧般的疼痛。

    “离王,你怎么了?不舒服么?”刚从皇上那儿回来的魏御使一边扶着他一边问,扫过桌上的酒壶,明明还剩了大半的。

    可看离染却不像是有意推脱,果真是面色潮红,手心微烫。

    “你要不要先回去?我去找人送你。”

    “别……不用了。我出去吹吹冷风就好。”拉了拉松落的衣襟,离染强撑起精神往殿外走去,留下魏襄然在原地望了一会儿,不久又收回了视线。

    落座,他拿过旁边离染桌上的酒杯,抬手掩袖半举在明亮处,暖光细细洒在透彻的杯沿上,酒液随着动作停止波动也而愈来愈舒缓,最终又回到镜面般的沉静。

    听说今次宴上用的酒是用九酝春酒佐以夜露、梅瓣而制,其味醇和似幽兰之气,酒面也泛着微红色泽,盈盈柔雅。

    这自不是什么烈酒。

    仰头送进一杯,魏襄然将目光落在了对面隔着舞伎的那头,神情从容而无表情。

    罢了。拂袖又是一杯,魏襄然不着痕迹地朝着身侧敛了一眼。

    “来来,司马大人,我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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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着冰凉的回廊,离染停了下来,半屈着身靠在墙壁上,头却越来的疼。原本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再休息,但他发觉现在自己几乎提不起丝毫力气,胃里灼烧愈烈,时不时穿堂过隙的冷风更是如锥刺骨。

    好在是离那边远了些……若是再待下去,恐怕他就真的应付不过来了。

    睁开眼望了望平梁外的月夜,早已显出了清亮的星宿,大片零散地铺至远端苍穹。和月色地交融在一起,洒在这宫城之内,却没附着一点世俗风雅。何况今日重阳,这景致更是别有番神秀。

    夜风瑟瑟,离染不禁觉得冷了。

    是因为酒的关系么?不然怎么来时没觉出来呢。

    啊对了,临来时白大哥还说着要他多穿些衣服,当时那神情真是严肃的不得了。现在也应该还在外边等着他吧?非要在这秋风中等着,他完全可以自己回去的。

    唉。我现在在乱想些什么啊。宴席还没结束,一会儿就回去吧。

    有些倦了。

    离染忍着倦意睁了睁眼,打算往回走。还没过拐角时他听见了隐隐的说话声,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手从后环住了他,将他拉回了长廊。

    “嘘……别去那里。”

    一身华贵正装的墨即鸳笑吟吟着站在他身后,手臂在他回望的那一瞬悄然放开。“我们先离开这儿吧?”

    还来不及待离染说话,墨即鸳便拉起他的手拐进了长廊尽头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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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稀疏,被深暗的树影割得零落不堪,离染坐在石桌旁,静默地望着脚边的清辉。“……你怎么会在这儿?”

    “哎呀,真伤脑筋,原来离王你没看到我吗?我可是特意的和大红人一起来的呢。”摇了摇头,墨即鸳略作无奈地笑着。

    今夜他换上了南宣的服饰,就如第一次离染见到的那样。耳髻珠翠轻轻摇摆着,泛出雍容的光泽,没变的还是他绛紫色的长衣,几许缀饰与腰间,并不繁缛却显得优雅万分。

    墨即鸳站在了几步开外,和着月光,保持着和他不远不近的距离,神色调侃。

    “今晚喝了不少吧?不过真没想到离王的酒量这么差。”

    “你……”

    “啊啊,离王你知道吗,今天好像还是你们皇后的生日呢。还有还有,听说这次皇子可都没来齐赴宴哦。”

    “你想说什么?”指尖盘绕在石桌上,离染低压着目光。“如果只是说这些,我要走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

    而墨即鸳只是站在那里,带着一贯的笑颜。“你还能走吗?”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认为你还能就这样自己回去吗?”微偏着头,墨即鸳目光带笑地看着离染,月光下,略显清寒。

    “难道你不知道你中毒了么?而且是种很难解的毒。”他接道。

    半许,月白衣角虽着动作微微扬起,离染转过身望向墨即鸳,沉默不语,脸上却没露出任何惊讶之色。

    庭夜下寂静如然。

    “如此么?”离染开口,目光于时撤回。“那么谢谢你关心。我先告辞了。”

    他语气平淡礼貌一如往常。

    只是今天却显得墨即鸳不依不饶,上前几步拉住离染的手腕。“你不相信我吗?”

    “我还能相信你的话么?”

    “为什么不能?”隔着远雾,墨即鸳用一种奇怪的表情注视着离染,双眉微蹙,清明如镜的眼底难得的无笑。目光却细致得异常。

    这话不像是开玩笑。而离染却是不发一语。

    “离王,”轻轻放开了对他的钳制,墨即鸳苦笑。“我们的确是敌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势不两立。但这并不代表我之前说得话是假的啊,我确实是想成为你的朋友而已……”

    “不是作为一个墨氏族的人,只是作为我自己。真的。”

    “所以请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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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中,碧殿笙歌。

    树桠上的秋蝉隐匿了幽幽的鸣叫,云上清冷的月光慢慢被笼入昏暗的夜色,整个

    洛阳城的喧嚣又增了一分,夜也又沉了一层。

    干枯的树枝低哑地颓败,空气中漫布着菊花的暖香。期间不知是谁耐不过寂寞,上前了一步。

    借过微弱的月色,那紫袍沉沉地鼓动着,灼华的珠饰摇摇曳曳不时碰触清脆声响。

    就像在欣赏一件美丽的玩物似的,不愿远观,亦不舍亵玩。

    其实只不过

    是个陌生的人。但他却像硌在心里的石头般存在着。

    莫名其妙。

    离染淡而平静地抬起头,目光从被他拉着的手一路上移,仿佛过水风痕,不着它情。他对上那在夜里也同样黑漆澈亮的眼睛。

    稍许的无言,离染开口,却又是避而不答。“既然清楚你我的立场,就收回那句话吧。至于这毒,谢谢你提醒我。”

    “唉……离王,你到底是为什么变得这么冷淡呢……”手腕一使力,墨即鸳轻松地将离染搂入怀中。“我是真的……很伤心啊。”

    月色迷蒙。

    昏沉中睁眼,离染看见那轻佻的笑颜在夜雾中依稀可辨,看见他隔着咫尺对自己微笑。那样温润而虚幻。

    越过他的肩,看见庭前几时的秋影萧寒,尽化作一丝丝融池冷光。暮夜缓缓涌动着幽凉。

    拂落挡在他眼前的发丝,墨即鸳沉默地看着离染安静睡去。

    重阳,洛阳的菊花已倾然开放。

    若是能与君共饮于弦歌月下,纵是同朝异路,落河参商,何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