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凝华,雾中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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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从陌尘谷出来已经过了半天,通往夏邑的近郊小路清静无人,唯偶有鸟鸣环翠,烟光雾弥。夹着丝丝凉意的风卷着飘动的帐帘,时盈时落。

  “主子,马上就到侧城门了。”齐祥在前面驾着车朝里面道,时刻注意着将速度尽量放缓,不至于太过颠簸在加了他的伤势。

  因药过了而醒来的离染伸手撩开重纱,看了看外面的景物。

  苍茂树林上隐隐显露出夏邑的重清塔,淡墨的层阁逐上共有六层,乃先祖景兴帝建于大慕开朝之时。到现在算算已近百年,也见证了几代传承下的江山。

  与此同时的,也正是墨氏三分天下,归据一方之刻。

  而今这里将再次经历两朝交会的血洗,不知这镇守百年的重清塔,能否度过次劫?而未久安居的百姓,又该怎样去面对?

  此战不会是决断之时,却必定大伤。

  由此想到墨氏一族的那个君王,不知今正在如何打算。只是归顺于他,无可回旋。

  离染坐回里面,思绪微凝。

  “直接进去不好么?你现在行走还不方便。”同在车上的白酲月自外面收回视线,转而看着他道。

  将放置的药瓶收拾好,他摇摇头,“我没关系了。”

  白酲月刚想接过话却听到外面有人走近,马车也在此时停下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到这里来?”一个站岗的守卫走过来问道,警惕的目光透着一丝怀疑。

  “人,我家主子是从医的,今次路过恰巧这里。”齐祥下来应着,顺而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过去。“您看,这是……”

  那守卫打开信,寥寥看了内容,注视着最后的落款。与旁边的人相视一眼。

  “这就不必了,”他推回垫在信地下的银票,神情没有丝毫动容。“既然如此,我们自得放行,但还是要例行检查你们的行李。”

  说完守卫上去就要撩帘,却被离染先一刻打开。他从车上下来,同白酲月在旁边等候。

  搜查进行的极慢,白酲月小心地留意着身旁的他,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像他这么清瘦又安静的人,也难怪齐祥会找这借口了。

  不过还好,这也算是名副其实。

  白酲月正想着,守卫已经走了回来,将信也还给了老管家。

  “好了,你们可以进去了。”

  让开了道,重新牵起马疆,离染先上了车,白酲月本想扶他一下却没得。

  进到夏邑后果然不次于他处般热闹,刚刚过了中午,街边的人又多了起来。这里比宿州少了些许清雅,却更是接近寻常百姓家。

  形形的酒馆商铺,人生混杂在一起,小贩们吆喝得一声比一声高,极其热情地招揽各自的客人。

  因为造访突然,离染决定等到明天再去拜访梁陵。

  来到客栈边听伙计的声音响起,笑容可掬迎过来热情招呼。“敢问三位客吃饭还是住宿?”

  “给我们三间上房,饭都送到上面去。”白酲月说完便要往里走,他暗扶着离染,怕他撑不了太久时间。

  “……没问题。不过恕小的冒昧,三位可不是人?从哪行?”

  “从医。”离染道。

  伙计让道,脸上挂着笑。“客请!”

  上了楼随离染进了房,老管家放了行李便出去安排马车。

  白酲月回首关上门,刚想开口便看见他屈身委坐,额上已出了虚汗。

  “是不是伤又加重了?让我看看!”

  离染连连摇头,气息微弱。“白大哥,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可是你……”

  “我只是累了而已,没什么。”

  看到他毫不动容的眼睛,白酲月言又止,为他披了件衣服后便出去了。

  确认他离开了后离染微舒了口气,斜靠在头。忍了忍痛,他抬起右手,视线骤然坠落。

  一口血自嘴角溢出。

  ——————

  白露未晞,街旁满树梨纷落,如瀑雪旋舞,如尘凄然。

  点着灯。离染和衣靠在窗旁,凝望着浮沉薄雾的青石道,迎着晚清冷的风。

  门外忽然扬起了敲门声,似断似续,不刻,便却又没了响动。

  淡淡向那里看了一眼,知道外面的人还在,抿了抿嘴角,离染终是没有说话。

  徒来阵清脆的马蹄声,不紧不慢地穿透寂静长,渐远渐近,平添一分悠扬惬意。将视线转回到外面,他漫不经心地看着那层雾交织的远处。

  化开的雾中略显盈紫,脉脉凝描。翻卷的衣袂如风裂的蝶翼般,悠缓而淡雅。

  经过窗下,马上的人勒住缰绳,似有些经意般地仰起头。

  墨的眼眸一如少年流盼含情,温润如玉。在黑中都显得那样明亮。

  顷刻,那人似乎笑了,迷离而轻佻。

  也几乎是同时般,空无一人的石路,忽有阵细碎的铃索声,同雾掩埋。

  离染默默望着那里,忽觉这瞬何其相识。如同就是在那朝思暮念,却永远不可及的深处,曾存在的一个影子。挥之不去。

  不同的是那个笑容,最后释为温暖与安详。

  一如梦魇,久久难散。

  ——————

  第二天醒的时候感觉外面的走廊里有人,且不时传来隐隐的低语声。以为自己起晚了,离染便和了件长衣打算出去。

  开门前扫了眼窗边,薄薄的窗纸此刻正渗着一种黯淡的蓝灰。

  待他推开门来,才发现是白酲月正站在走廊外侧质问着那个年轻的伙计。两人间气氛似乎很僵,伙计渐渐皱起眉来,不停地观望着整个二楼,但随即被出来的离染惊着了。

  “你怎么醒了?”白酲月看见了他,神有些不自然地恢复平静后问道。

  “嗯,已经不早了。”他走向前去,细细地看着白酲月与旁边尴尬的伙计。“请问刚才之前出什么事了么?”

  “啊不,客,什么事也没有。想必是小的把给您吵醒了吧?真是抱歉,小的我这就走……”

  伙计心虚地说着,赶紧匆忙地离开了。

  走廊里只剩下白酲月与离染。身后大开的屋子里似乎还能听到秋蝉的窸窣的鸣叫声。

  有些刺耳的清晰。

  “究竟出了什么事?”他再次问到,眼睛定定地看着白酲月。

  “凌晨我看到有个人在你的房间前面徘徊,神诡秘。但也许是听着了响动,所以他顷刻就逃了……我问了那个伙计,说是一个衣角绣着赤纹的人,蒙着脸。”

  将之前看到的简略说出来时,白酲月一直皱着眉。

  他清楚,定是谁盯上了离染。一次不得手,必定会复出。

  这次还好是发现了,若是下次……究竟要怎么才能保护他安全才好,白酲月真是甚为苦恼。

  “大概是之前那些人……不过不要紧,该来的是挡不住的。”离染语气里带着丝安慰,却听的白酲月反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但是只要我在,就绝不会让它发生。”

  离染听罢愣了片刻。

  随后他缓缓地向后退了几步,背抵上栏杆。

  整个客栈只有他们两人,安静的很。一点细小的响动都被无限地渲陈扩大,却感觉一切都很舒服惬意。

  忽而好像倦了似的,离染向旁边挪了挪,靠在了白酲月的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他微着下头,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

  阖眼恍若入梦。

  “白大哥……谢谢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