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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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终人散各自修行,我有意识地将同行几人往城东带,途中请柱子吃了串糖葫芦。小子说盼了几个年头,今日总算尝到味了,听得我很是心酸。晚膳时我特意留了肚子,正是为此时此地大展拳脚,兴奋地与柱子介绍各式食。子墨深知我禀,早在街口时就拉了雨雪钻入“灯谜大赛”闪人,让我一饱口服后再找她们汇合。之文小侄则贴心地寸步不离,我问:“子文没有什么想做的吗?我只是吃吃宵,路旁还有巡兵不妨事的。”子文满脸笑意道:“子文不在,小姑姑还怎么血拼,再说火树银合,明月逐人来,何处不是景,哪需刻意追寻呢?”原来长辈的教导他时刻铭记在心,我感动得夸赞了小蚊子的乖巧优质N遍,就投身到恶狼捕食行动中去了。

  天已暗,月灯光满帝都,道上还有巨烛或松柴相照,游人仕如织,车宝辇喧阗竟,如我这般者确是有碍市容。柱子倒是全力拥护,跟着我东嗅嗅西瞧瞧,只是突然在一“过桥米线”摊前停住。我看他直盯着招牌,思索半晌,才忆起此乃东陵特产,于是推了推柱子道:“走,去尝尝看!”

  子文言明不饿,所以先让老板上了三碗茶,然后兴冲冲道:“还给我来碗过桥米线,多放点鸡汤,多加点肉片,再多添点米线。”

  老板满心欢喜应答,复又小声咕哝:“那不是两碗么…”

  米线料足味,上桌后我将它推到柱子面前:“趁热吃吧”

  柱子以手捧碗,先是直直地看着我,眼睛有些微红,埋头吃了一口后,泪就挂在他黑瘦的面上。从腰间解下绢帕,轻轻塞到柱子手里,就和子文静静地陪着他。米线过半时,柱子用衣袖抹了眼泪,抬首笑道:“常听爷爷惦记这家乡的好东西,又说娘做的特别好吃,今个我尝过了,也算真正的东陵人了”说完就呼啦呼啦地将剩下的半碗大口进腹。

  结账时多给了老板十文钱,多谢他慷慨加量,然后就迫不及待地为我的肚皮找祭品。一路漫游总感觉各东家对我特别热情,殷切招呼,有甚者更直接送到嘴边,弄得我有些罩不住。我故作正经地问子文:“难道小姑姑今晚脸上贴了金?”子文呵呵笑答:“小姑姑本就讨人喜欢,再加之对食热衷之态,商家对准主顾当然分外上心”

  终于停到一家生意红火的小商铺前,名曰“江记灯盏糕”,铺面窄小,门口放一大锅,有数人排队等候。伙计手持特制的圆勺,用汤匙舀一匙类似米浆物放入其中,再沉入已沸的油锅中。只见漫溢成圆状的米浆在沸油中迅速发酵,膨胀充气成圆球形,渐离圆勺浮出油面,半会不到就呈金黄,伙计利索地捞起来搁在一旁的托盘里,再由老板包装收款递与客人。听尝过的人连声称赞,道其酥可口,一旁观摩完的我正移步排队。

  “这位且慢”我一看,老板像是望着我说话,遂走近几步:“不知东家何事?”

  老板唤了另一伙计替他,自己靠过来笑道:“小店东西粗鄙入不了眼,所以到了又离开”

  我心想这老板服务也太周到,问卷调查都做上了,忙和声道:“不是,东家的灯盏糕味又有趣,我们正要排队抢购呢”

  老板面露喜,直作揖道:“多谢抬举,烦劳稍等片刻”便转身向铺内走去,我三人一头雾水。俄顷,老板手里拿着纸袋回来“请用”

  我一看,装的正是灯盏糕,推辞道:“这怎么好,我们去轮对也不费时,谢东家意”

  老板满脸热诚道:“无妨,无妨,难得看得上,这是内堂起的锅,碍不着门外客人”

  听他如此说,只好道了谢,子文适时掏了银子付账。闻着糕点,我馋虫大动,忙将纸袋凑到嘴边,大口咬下去。“崩”的一声脆响,一阵锐痛,拿下灯盏糕,见上面粘着一颗白牙。我“啊”的一声,子文柱子急忙凑过来关切问道:“小姑姑()怎么啦?”

  我捧起脱落的牙,含糊不清道:“这里面不知道有什么,把我的牙磕掉了”

  柱子抢先夺过灯盏糕,撕开一看,露出不大不小一块骨头,立刻愤然道:“这算什么,我要找老板评理去”

  忽闻几声大笑,原是英雄救戏码里的贵公子闪了出来,神情得意看着我奚落道:“嘴尖舌利,这回吃到苦头了吧!”然后对身边侍使了个眼,婢马上从荷包中取出几锭银子,递给了方才和善可亲的老板。我恍然大悟,狠狠地瞪过去,老板面露惭,抓了银子忙躲进铺子里。

  子文不平申愤:“无商不奸,小人喻于利,在下无话可说。但君子坦荡荡,行事应光明磊落,公子暗施此举,怕是不脱欺突幼小之嫌”

  那人用两个指捏起腰间琼琚上的血珀珠,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轻抚几下又放下,泰然自若:“这位兄台所言差矣!‘秀可餐’那日,小公子,哦,不对,应该是才是”那人眼光扫过来,带了几分戏谑笑道“才辩无双,不敏一心讨教,足下却疾言厉扬长而去。今日于人群中有缘得见,若喜从天降,是以在下特意为准备了薄礼。所谓玉琢而愈光,糕中之物恰为磨练口齿,小可实在是一片苦心啊。”

  听他夹棍带棒,还说得冠冕堂皇,我圆睁怒目走到他跟前:“臭小子,你也忒狠了吧,我最多说了你几句,你却掰掉我一颗牙”我将可怜的小牙举到他面前大声道:“还我牙来!”

  少年先是一愣,一丝窘困过后冁然大笑:“肯定是某某狼吞虎咽,毫无儿家仪态,牙儿万念俱灰,所以离家而去”看他嚣张装蒜,还不忘挖苦嘲讽,气的我牙痒痒的,上前快准狠地踹了他一脚。不知道是未防我突然袭击,还是太过文弱书生,那人竟身体一晃,直直向我倒过来。我感觉头有他的手臂垫着,身子却被死死地压在地上又不觉重量,心中了然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你快起来,别把我们家压坏了”柱子大吼一声,和子文都作势要过来扶我,可惜侠士大人一只手就把他们格开了。

  我脸飞红晕,谁让咱蠢洁,前世连个男友都没傍上,与异友人这样“亲密”接触完全是头一遭。故作沉静粗声喝道:“混球,腿还没断呢,快给我起来”

  那人膝不移处,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对视间我发现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睫毛粗而密集,瞳仁如漆一般黑,隐有清纯的橄榄绿光,眼白似流云暗藏海雾烟纱样簇涌的奇景,眨眼瞬间,犹如朝霞升空般绚烂。正当我片刻失神,他陡然靠近,在颈边微微一嗅,浅笑道:“很可口的味”然后就猝不及防地俯下嘴,在我面上轻咬了一口。我被惊得目瞪口呆,那人确已若无其事地起身,婢正要曲膝帮他整理衣襟。他却先一步躬身,朝我伸出手道:“起来吧”

  我重哼一声,年纪小不学好,竟然吃生豆腐。别过头想自己爬起来,无奈手中握着牙齿不好施力,正丢掉就闻柱子朗声:“不可,爷爷说乳牙是要妥帖收好的,不然再长出的牙就难看了”突然掌心的牙不翼而飞,抬头一看正被那人用方巾裹覆,攥在手里。

  “不说是我掰掉的么?那就给爷好了”那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以手叉腰作恶人状:“你承认就行,那这个要怎么算,都没法补,丑死了,说话还漏风”我指着自己当空的门缝。

  那人憋着笑,上下打量了我一遍,不以为意道:“身如三寸钉,何来丑之论呢?”

  真是佛都有火,当下喷出几口牛气,正要扬蹄发威,脖子上骤然多了根红绳,下栓一红小囊。那人正道:“爷不占人便宜,此附身符我从小贴身佩戴,甚是珍贵算是与你作补偿”见我没反应,又紧张兮兮地加了句:“不准擅自取下来或遗失,否则定不饶你”

  哪有这样的人,赔个礼还诸多要求,不满地白了他一眼。那人视而不见,弯下腰,用只有我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算你造化,爷不当心也已经给加了印鉴,等过些年就收你入房”

  好你个自大男,真是臭到天上去了,我故意恶劣地大声道:“既然公子投怀送抱,又苦苦哀求,虽不是生容月貌,却也仪表堂堂,本就委屈一点,待及笄后纳你做面首吧!”

  那人面红耳赤,道了声“你——”就浩荡地拂袖而去。

  我撇撇嘴:“又是这句,毫无新意”

  暂时饱不了口福,只好去灯谜大赛寻人,见雨雪和子墨都站在人圈外,便上前掩嘴疑道:“怎么到外边来了”

  子墨拉我去一边附耳道:“第一轮有个气宇轩昂又颖悟绝伦的公子拔得头筹,可惜中途离了场,剩些歪眼短鼻的,要不就是大伯大叔,没什么好看就出来了”

  我揶揄道:“子墨你也成小了”

  “哪有,我也是和昱轩说贴心话嘛”小丫头一脸沉醉,连声音都柔了三分,稍顿后子墨接着道“人家可是一直惦记着你的,刚才听许多人议论城南开了家‘心驰神往’羹铺,我一听这名字别致,就留心记下了,想必昱轩一定想去尝尝的。”

  我也来了劲,刚崩牙不适宜嚼物,喝喝羹也是不错的,一下感觉柳暗明,笑道:“子墨够朋友”

  几人都未曾到过城南,还抱了些观光游览的心态,转入主道时向人询了铺名,那位大叔朝子文暧昧地笑道:“今日去正好,酒菜优待”几人云里雾里。但越向前走,我看到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洽洽,顿开茅塞,一路上也见了不少调酒栈、赌坊,原来城南主营非正常暴利。各楼迎来送往的多巨富显贵,铺面气派华丽,不负“销金窝”盛名。考虑到一行未成年,我虽里子不是,面子上也是,便想拉人返程。和子墨曲折解释时,不经意瞥见一抹熟悉身影,心中顿生疑惑,借口让他们到街头茶寮等侯,说我去去厕溷就来。雨雪不放心,留下来陪我,待他们一转身,我就快步流星追赶那身影。雨雪不明所以,也只好疾步跟上,离人渐进时,我已了然于胸,那人的风姿是谁都无法比拟的,提声唤道:“九叔叔”身影明显一滞,却又不作停留,继续前行。

  思及纸上所提急事,又观其反应,恐怕他遇到棘手难题,只好静默伴从。黎昕在一楼阁前停下,我抬头一望匾额,上以金漆大书“国天”四字。门口苍松高挂两盏礼巨灯,纸上题画作诗皆非常雅致,两层阁楼檐下点饰棱角灯,立于楼外还可窥见内室吊顶纱灯,总之灯火辉煌,衣鬓影。

  鸨母见了黎昕立刻堆笑迎上来:“九公子万福,老生总算把您给盼来了。自打尊驾离开,姑娘们牵肠挂肚朝思暮想,吟诗弹曲都提不起劲,老生心想九公子若再不赏面,我这国天楼可就要关门大吉罗”

  只闻妖孽旖旎声:“杜妈妈音似银铃舌下生,娉娉袅袅又到豆蔻梢头笑,姑娘们都要靠边站了。”

  “瞧九公子这张嘴,就是天上的月亮也给您哄下来,甜到杜妈妈心里去了,难怪我们姑娘都被迷得神魂颠倒呢!您快里边请”鸨母甩了甩她的大丝帕,亲自招呼妖孽进了门。

  雨雪一旁惋惜道:“原来公子是这种人,真替老爷不值”

  我也挺郁闷的,感觉今日出门不顺,就没碰到一件称心的事。九某人尤其要不得,祖父前两天都还担心他,竟然躲在城南。我搓了搓手冷笑两声:“不要怪我辣手摧妖,只怨你撞到枪口上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