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老太太慢慢回过头,以四十五度角向下斜眼看着我。
“没没。我听他们说‘老画家’,还以为是个老爷爷。”
“哼,我倒希望是。”说着,老画家自顾自的往山坡上面走。
我前媳妇小声嘀咕:“这老太太说话嘴够臭的。”
我笑了笑说:“不如去让她给你画幅肖像,听听臭嘴老太太的榛子村故事会。”
我前媳妇撇撇嘴说听听也好,听完了若还这么惹人生气,就当着她的面把地图撕了,气死她。
我们跟着老画家走了没两分钟,便来到山坡上一座孤零零的砖瓦房。房子建在半山腰上,面对一片能看到大半个村子的风景,屋里堆满了颜料和画布、画架,房间墙上挂着许多没有装裱过的风景画,仔细看看,构图几乎都是一样的,全是屋外能够看到的那一片景色的四季风景画。
我前媳妇看着满墙满屋的画,小声说:“这老太太怎么只画家门口这点儿风景。”
“那是我的日历牌,我一年画四张。”老画家支起画架坐下,指了指对面的小板凳说:“小姑娘,你坐那儿,看着我,尽量不要动。”
我前媳妇乖乖坐在板凳上,问老画家大约需要多长时间能画好。问了两次老画家都没有说话,她一双眼睛像敲钉子的榔头一样死死地盯在我前媳妇脸上,手中的铅笔快速而有力的运动着,在山坡上走路时显出的老态龙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老画家在画布上用铅笔打草稿期间,我数了数墙上挂的画,仅一面墙上就贴了不下100张四季风景,有春天的小花小草,也有夏天茂盛的植物,有的画面积雪皑皑,有的画面只有枯枝而没有雪。整间屋子完全贴满了这些构图雷同的风景画,只有三五张是油画,其他的都是画叠着画的素描,有些画纸已经发黑了,像挂在墙上的干紫菜一样一碰就碎。
大约十五分钟左右,老画家扔下铅笔,颤巍巍的取来油画颜料、画笔、调色盘,开始正式着手绘画。我站到她后面偷偷看了一眼草图,在心底发出了一阵轻声的惊叹。那是一副精彩的素描,线条简单直接,在精确的同时保留着某种针对细节上的夸张,最与众不同的是画中的人物,那个女人从五官上判断简直不能说是我前媳妇,可是眉眼间的神色却传神得能听到我前媳妇说话似的。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话了,”老画家对我前媳妇说:“随便对我说点儿什么。”
“我什么时候可以自由活动?”我前媳妇问。
“等我画完。”
“你什么时候能画完?”
“这个不好说,当我觉得这幅画可以结束了,它就画完了。”
“你为什么要给我画肖像画?”
“村子里可以做模特的人不多――应该说,能当模特的人很珍贵。”
“我们不会把地图给你的。”
老画家停了一下笔,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画画。嘴里说:“这个小姑娘一直这么惹人讨厌吗?”
我赶紧冲我前媳妇摇手,示意她不要动怒。
我前媳妇说:“你是不是也要给我们上演个什么所谓的榛子村故事会,然后博取我们的同情,让我们去红圈的时候带上你?你给我画画就是为了这个吧?”
这回老画家没有停笔,我看着她毫不犹豫的为我前媳妇的衣服上色,那完全不是我前媳妇身上所穿衣服的颜色。老画家说:“小姑娘,你还年轻而我已经老了,我不像你对生活还有许多期望,我希望你不要拿这个来嘲笑我这个老太婆。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老的,乳房下垂满脸褶皱,出现在公众场合的时候被人嫌弃。所以别拿年轻当作筹码纵容自己的愚蠢,一直像你这样蠢下去,你会嫌弃自己的。”
我前媳妇被老画家逗乐了,发出了银铃般短暂而轻蔑的笑声。
老画家一边画笔飞舞,一边说:“不过,以后我们很有可能在很长时间内要成为邻居,时间长得你想象不到(老画家盯着看了一会儿我前媳妇)。你们两个狗男女的破事村子里的人基本已经知道了,出于礼貌,我想我们有必要增进互相的了解――除非你觉得没必要。”
我也搬了个板凳坐在老画家身后旁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