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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婚礼还是进行下去了,我不太想回忆当时的景象,我觉得双方父母确实都是混蛋,我和新娘子也都是,我们给每一桌来宾都敬了酒。后来我知道,那个小伙子是我妻子家的邻居穷小子,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打拼,最近几天带着一笔来路不明的钱回来上门提亲,被我岳丈赶了出来。非常老套的情节,但在现实生活中遇上还是令人觉得匪夷所思,而且,怎么说呢,用来毁掉我的生活正合适。

  那天婚宴人人假装一切正常,我则按照传统喝得大醉,并且,人生观再次产生振荡――生而为人或许唯有奋斗才是正途,像我此刻这种退而求其次、贪图安逸、投机取巧的行为,到底还是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就像我现在这样。在那天的婚宴上,我就是这么想的。

  那天我父亲也喝得大醉,我觉得他这是借着酒把自己灌醉,以便省去和我说话;我妈妈跟我说的唯一一句有意义的话是:“那个造谣的人已经被你王叔叔带去拘留了,妈妈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婚礼办得不尴不尬,说草草收场大概也不算过分。

  那天晚上在新婚洞房,我新婚妻子去洗澡的时候,我在床头柜里翻出一把裁纸刀。我拿着那刀看了半天,想我是不是现在就在自己手腕上划一下,她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看到我拿着刀,没说什么就回浴室锁上了门,过了一会儿我就听到了哭泣声。当时已经是午夜2点多了,她哭得很伤心,我们之间谈不上多么深厚的感情,我知道她是为她自己――或者还有那个青梅竹马的小伙子在哭泣。我写了封遗书,内容主要是公司业务的交接,还有对妈妈说对不起。写完了就拿着刀在手腕上比划,这时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我爸爸或者妈妈。打开门一看,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她说她叫阿兰,她给了我一张地图,说我可以去一趟红圈。

  这晚我留下了遗书和在浴室里嘤嘤哭泣的新婚妻子,跟着阿兰来到了这里。

  跟阿兰来的路上我也像现在的你一样充满疑惑,我只知道,与阿兰一起来到榛子村的这趟旅程上的我才像是真正的我,我重新找回了当年那个离开家门时踌躇满志的我该是个什么样子。关于红圈教给了我什么,我不能告诉你,我为之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在榛子村的生活并不轻松,但我在这里能保住我自己,我能在自己的世界里完成我自己,有机会你可以看看我在这儿拍的片子,它们虽然与现实生活无关了,也再也不会让观众们感同身受,但它们是好电影,我深信这一点。

  *

  告别了小导演,我走回去吃中午饭。

  刘姐没在家。我前媳妇说跟我说,刚才有几个村子里的外乡人来找她拉家常,给她讲了自己来到榛子村的故事――“都挺煽情的,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迷惑和委屈,不过我不明白他们干嘛拉着我说这些,我们又不熟。”

  我便跟我前媳妇说去找小导演的事,据说这是传统,叫什么榛子村故事会。

  后来刘姐回来吃饭,席间我问她这个榛子村故事会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大家都那么愿意给陌生人讲自己的秘密。刘姐告诫我说不要太轻易被榛子村故事会打动,每年前往红圈的名额有限,大家都希望能前往红圈的是自己。“你们带着阿兰给的地图来,随时可以去红圈。他们大概都希望你们去红圈的时候能带上自己吧。你们最好把地图藏好――当然,如果你们愿意把地图送给谁,然后自己回家去也随你们,人生无时无刻不在面临选择,虽然道路众多,但每个人归根结底只可能走其中的一条。你们是打算自己去红圈,还是把地图送给其他人都没有问题,选择其实都是平等的,没有对或者错,也没有哪个会更好或者更糟。”

  下午我和我前媳妇两个人在村子周围闲晃,我前媳妇分析了一下情况,既然那么多人都曾经去过红圈,宝藏估计是没戏了。

  “也不一定吧,”我说,“不是说去过红圈的人都没有离开的吗,没准儿宝藏还在,外界的人不知道罢了。”

  “带不出去的宝藏算什么宝藏,去趟红圈找到宝藏,然后一辈子在这儿啃金子当饭吃很有趣吗?!”

  这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小姑娘,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连起码的好奇心也没有了?”

  说话的是一个背着画板的干瘪老太太,拄着拐杖佝偻着背,从山坡下走上来。她个子很矮,背上的画板背在她身上好像一块大黑板。“你们就是那对刚刚进村来的狗男女吧,”老太婆特意从我们身边走过,站到更高一点的地方,以略略需要我们仰视的角度看着我们说:“是现在的青少年全都这么市侩,还是只有你们这种来寻宝的人才这样?”

  还没等我回答,背着画板的老太婆就说:“小姑娘长得还蛮标志的,要不要来我的画室,我可以给你画幅肖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