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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了看我前媳妇,我说:“我两个你一个行吗?”

  我前媳妇说凭什么啊,要不猜拳决定谁问两个谁问一个吧。

  我说当着刘姐猜拳太不庄重了,还是我问两个吧,我比你聪明。

  我前媳妇很不乐意地答应了。

  我看着刘姐想了一会儿,我说:“这个村子莫非和什么宗教组织有关?”

  “宗教组织?”刘姐自嘲似的笑了起来,她说:“不不,我们跟宗教没关系,宗教组织总得有教徒什么的吧,可是我们这个村子和人民群众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要不是你们拿着地图来找红圈,我根本也不可能带你们来榛子村。”

  “那,红圈里到底有什么?”

  “那是禁忌。”刘姐说:“其实那个红圈里有什么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对于你们两个来说是禁忌,毕竟你们是为了那个地图上的红圈来的,红圈究竟有什么要你们自己去发现,包括你们到底要不要去红圈这种事儿全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我们不能干涉。――换个问题吧。”

  这回可难住我了,我想,怎么才能问出个透过现象看本质的问题呢?

  刘姐已经包好了一小堆花生,往我们这边儿推了推,我们三个就一起吃花生。这儿的花生是生的,吃起来有股湿乎乎的清香味儿。

  “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红圈?”

  “随时都可以,”刘姐说:“你们既然拿着地图,就随时都可以去,明天走都可以。不过我建议你们在村子里住几天,四处看看再去,我们这儿很有一些有趣的人。”

  “那我可以问了?”我前媳妇有点儿迫不及待。

  刘姐说当然。

  “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刘姐说:“你说的是阿兰吧,她是我女儿。每个来到榛子村的外乡人都会遇上与他相像的人,有的是性格像、有的是嗜好像、有的是相貌像……还记得你们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爱喝酒的老爷子吗?他的镜像就是送咱们进山的那个爱抽烟的司机。”

  刘姐还说:“阿兰正在回来的路上,你们马上就会见到她的。”

  ×

  晚上我们两个临睡觉前躺在床上聊天,觉得榛子村这地方怪里怪气的,看刘姐那样子,最多四十多岁,怎么可能生出这么一大窝孩子来,而且其中至少有5、6个年龄相仿的。生孩子都得怀胎十月,怎么可能都是她的孩子嘛!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的时候,我前媳妇不在身边。院子里有几个女人在用绝非早晨该有的语调说话――很精力充沛的那种语调。这里的一天开始和结束都比城市里早,我那天起床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接近中午了。

  我穿好衣服走出门去,女人们已经走了,我前媳妇正在和刘姐一起择扁豆,地上有个铝制的盆,旁边的报纸上摊着还没择的扁豆和择下来的扁豆丝。两个女人像母女俩似的坐在小板凳上,随口说笑着什么。

  刘姐见到我笑了笑说:“起来啦。”

  我前媳妇很高兴地说:“你错过早饭了!”

  我在院子里刷牙的时候,刘姐在跟我前媳妇讨论扁豆可能的做法、以及哪种做法用在午餐中是最恰当的。我吐掉最后一口漱口水,端着牙刷缸,无所事事地坐在门槛上看着远方。许多昆虫在院子和房屋的上空盘旋,一条黄白相间的土狗微笑着从院前的小路上经过,几朵白云飘过,在天边那些一望无际的山巅上留下缓缓移动的影子。

  我前媳妇非常良家妇女地端着盛着铝盆进屋,走到我跟前说:“让让。”

  我就挪往门槛边上挪一挪,回头看着她,烧水,然后把扁豆放到案板上剁碎。

  真悠闲啊,我想。

  ×

  据我前媳妇说我在院子里坐着碍眼,我就被轰出来闲晃,说是中午吃饭前回去就行。

  我往村外的树林走,在村口碰上了那个带我们进山的司机老王,他当时正和村子里另外几个男的蹲在墙角晒太阳抽烟。我远远地走过来,他们都看着我,待我走近了,点头冲那个司机打了个招呼,叫了声大叔。

  那个过于消瘦的大叔很严肃地冲我招招手,说过来!

  我笑嘻嘻地走过去,过于消瘦的大叔递给我一支烟,我就蹲下和他们一起抽。

  这几个闲汉都很友善,问我怎么来的,家里有几口人什么的,他们听说我是从北京来的,就问我是北京哪个村的?我说我就是城里的啊。他们都不信。

  后来又问我是干吗来了,我说是刘姐的女儿阿兰给了我一张地图,我们是来寻宝的。

  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各自赶紧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有吐痰的、有咳嗽的、有左顾右盼的,反正没有一个人还像刚才那样高高兴兴又好奇地看着我说话。

  过于消瘦的大叔说:“我们这儿没什么宝藏,红圈你还是别去。”

  我点点头没说话。

  “我们这里每年都会有一两个像你这样的外来客,这些人不是死在红圈,就是去了红圈之后再也不想离开村子,都住下了呢。”一个长了满脸麻子的人说,众人应和,都说你还是别去了,“还没有去过红圈又能离开村子的人呢。”

  我问:“有外面来的人去过红圈又留下的?在哪儿?”

  司机老王叼着烟,脸色阴沉的说:“有十好几个人呢,村口那个看门人就是。”

  “还有从北京来的呢,老画家和小导演就是!”一个人说。

  另外一个说:“老画家今天早晨好像出去画画了,小导演倒是在家里。”

  我问他们这个小导演家在哪儿?

  “顺着这条路走过去,村子最东头,门口架着摄影机的就是,好找。”

  我道了谢,顺着土路往村子东面走,在村子最东边,果然有一套离群独居的小院子。走进去一看,岂止门口架着摄影机,院子里屋子里也都有。

  村民们说的小导演就坐在屋里,他眼前是一台苹果笔记本,旁边连着一台DV,看样子正在剪片子。小导演见我走进院子,吼了一句“别动!”(我一条腿举在半空)然后是“原路退回去!”(我踩着进来的脚印后退出院)

  小导演奔出屋子来,一边儿说“你就当它们都不存在哈”一边儿打开了院子里的摄影机。然后他奔回刚才坐的地方,说了声:“好了!开始!”

  我在门口为难了一会儿,流着冷汗颤悠悠地敲了敲院门说:“有人吗……”

  “欢迎欢迎!”小导演冲出屋子来跟我握手,“你就是那个从北京来的乐评人吧,我听说过你。听说你们昨天下午到的,这个村子山路不好走,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

  这个人看上去年龄很小,也就是24、5岁上下,中等身高且又白又瘦。眼睛和脑门都贼亮贼亮的,感觉上像是一棵头顶人头的形状挺拔的白萝卜。他眉眼精致得不像真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每天早晨对着镜子用剃须刀一丝不苟地刮胡子的人。

  我被他让着往屋里走,确定自己背对摄影机之后压低声音问他:“我们能先讨论一下这是在干什么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