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假装摄影机不存在，还是摄影机本来就不存在？”
“摄影机确实在工作。”
这小导演多少有点儿让我崩溃，我说：“我的意思是，你到底是在拍电影还是纪录片？我该当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摄影机这东西，还是只要不关心它就行了？”
“哦，我在拍纪录片，”小导演笑了，忽然把说话的声音恢复到正常水平，我甚至觉得他不是在对着我而是在对着摄影机说：“这是我的一个新的纪录片计划，记录生活中最平常的一举一动，一个动作一个场景从头到尾一次性的，几乎一刀不剪。”
他把我让到厅堂中间的小桌子旁，就是刚才工作的那一大堆机器旁边，跟我说：“我知道你这两天会来找我聊天，你昨晚我就把机器都架上了。你知道，在这个村子生活空闲时间多得用不完，我把生活中所有事情都拍下来，我有足够多的时间编辑素材，平时都尽量多拍一点儿。”
我环视了一下他的房间，房间一尘不染，生活必须的基本摆设都差不多，唯独因为有了这许多电子设备和墙上的电影海报，显得略略摩登些。我们面对面坐下，他身后和我身后都有摄影机。我说明来意，请求他告诉我关于红圈的事。
“我刚来的时候也找住在榛子村的其他外来客聊过，”小导演不等我说完就告诉我：“据我所知每个刚来到榛子村的外来客，都会找以前来到榛子村的外来客了解情况，我当时也是这样。等我去过红圈我才明白对一个人来说真正重要的是什么，真相永远比现实重要。我觉得，没有被记录过的现实，远远谈不上真相。现实生活总是离真相最远的那个，亲眼所见往往不可信，可信的是记录下你的现实所见然后再次观看，那时候胶片会给现实镀上一层金色，有了那层金色，现实所见就比现实本身更接近真相了。波谱艺术倒是也提出过类似的理论，不过我说的这个与艺术无关，只是说摄影机和屏幕这两样东西，会让你在观看生活时发现之前所发现不了的东西。红圈是什么有什么我不能告诉你，每个人见到的红圈都不一样。我想给你讲一讲我的故事，关于我为什么会来找红圈，以及我为什么会留下来。我刚来到村子时，老画家他们也给我讲过他们的故事，我们管这传统叫榛子村故事会。”
榛子村故事会？我觉得这人有点儿自以为是，跟这小伙子聊天，听他痛诉革命家史，真的是我该在这个天气优美的上午应该做的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