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到房子跟前停下,按了两下喇叭,没有人出来,小木屋依然霸道地占在山路正中间。刘姐跟我们说:“下车休息一下吧,看门人可能有什么事儿出去了。”
我们都走下车伸懒腰,刘姐跟老王说:“可能林子里临时出了事,平常这个时候看门人肯定在家的。”
极端消瘦的老王嘴里叼着烟“唔”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问刘姐,看门人是什么意思,是村里派来护林防火的人?
刘姐说:“是看山门,想要进出榛子村,必须经过看门人看守的山门。不急,看门人听到车子响动,马上就会赶回来。”
小木屋的大门虚掩着,门前空地上有个狗食盆,还有个类似狗窝的东西隐藏在荒草堆旁边。大约5分钟之后,东边树林中一阵响动,从路旁的灌木丛里窜出一只大黄狗,体型大约有城里普通金毛一个半大,站起来足有一人高。大黄狗冲到刘姐和老王那里摇尾巴,又冲我们叫了两声。不一会儿,林子里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此人微胖无胡须,月饼般的脸上架着一副小圆眼镜,穿着颜色鲜艳的登山服,手里还拄着一根专业登山棒。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每天在高楼大厦里上下班的小白领,周末去近郊业余爬爬山的那种。
小白领登山爱好者模样的看门人小跑到我们跟前,笑着说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有只鹿一不小心滚下山崖,腿卡在石头里出不来了,我在那边儿听见你们车到了就一路小跑回来了,哎呀天气真热啊。”
刘姐跟他聊了一会儿鹿的事,又问最近都谁回到了村子,看门人点头哈腰的汇报了一些名字,最后还补充了一句,“阿兰小姐还没回来。”
刘姐看了我们一眼,说不急。
看门人憨笑着点头称是,一边嘟囔着真热真热一边拿随身带的毛巾擦汗。大黄狗想必很久没见到这么多人了,在我们周围摇着尾巴转来转去。我觉得这个看门人有点儿可怕,我这辈子也没见过像他这么客气和善的人,和善得像假的。更何况,作为一个多少有点儿虎背熊腰的大白胖子,他一笑就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笑面虎”这个词。按说我对人家不了解,不该乱评论的……可是他冲我们一笑一鞠躬,我立刻就觉得后背的汗毛一阵晃动。
看门人擦完汗,看了我们一圈,像是等什么指示似的。
刘姐说:“我们登记一下就进村了……”
看门人恍然大悟似的说:“哦!你们还没登记?我以为你们自己登记过了,我没锁门――我是说,平时我都锁门的,最近两个月没什么人……”
说到这儿看门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些尴尬地偷偷看了看刘姐,刘姐报以笑容,看门人如蒙大赦般地扭头跑向小木屋,大黄狗特别高兴地跟在主人后面,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自己的主人正因为不善言辞而发窘。看门人手里抱本厚厚的笔记薄出来,捧着,一边念叨着“刘姐”“老王”一边往上写着什么,然后特别客气地问:“您二位是?”
刘姐说:“阿兰介绍来的朋友,要在村子里住几天。”
他让我们在笔记薄上写上了各自的名字、住址、工作单位,并在表格最后签名。看门人拿着笔记薄看了一会儿我们的签名,嘟囔着说“好字好字……最近几年来榛子村的人写字越来越难看,去年还来了个不会写字的,我这儿又找不到红印泥让他按手印,哎呀麻烦着嘞……”
看门人夸我字好的时候,我一度以为他在挖苦我,这辈子还没人夸过我的字好看,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我写字一直非常难看,从小学一年级写一二三开始就难看,更别提这几年用电脑,都快忘了汉字怎么写了。
他把笔记薄合拢,递给大黄狗,大黄狗摇着尾巴叼过笔记薄,小跑着送回屋里去了。
刘姐和看门人寒暄了几句,我们便道别上车了,看门人跑到小木屋旁边,推动了一个类似铁道扳道的东西,这扳道很不起眼,我们在木屋旁边呆了半天根本都没注意到还有这么个东西。这附近又没有铁轨,再说看门人扳动这东西之后山林还是山林山路还是山路。车子发动,从小木屋旁边绕了过去,大黄狗站在看门人旁边吼着向我们道别。我们也向看门人和大黄狗挥手,我从后车窗看见看门人待我们走远,又把那铁道扳道扳了回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