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本站公告

    第四十章

  2007年春节前,一个春意盎然的日子,在洛杉矶拿到“绿卡”的晓军,在海外奋斗七年后踏上回家之路。得知战友、又是亲戚的晓军回归,“憨阿二”兴奋异常,吃好了晚饭,急忙驱车赶到浦东国际机场。

  机场的广播里不时发布“洛杉矶”航班延误的消息,“憨阿二”只能等待在出境口,对着里面望眼欲穿,总算在零点才见到挥着大招手的他。

  俩人见了面,便是一个深情而长久的拥抱,彼此都感到对方的身子在颤动。“憨阿二”拥抱着晓军,在他耳边轻声地说:“老弟,还记得吗,当年是我送你上了飞机!今天又是我来接你。”

  晓军永远都是笑呵呵,大声地说:“瞎说,送我上飞机?我都剪了票,拿了登机牌,你还能进去?那是出国境,出国门!你难道想偷渡不成?”

  “好久不见了,见了面,嘴就不饶人。你哥嫂好吗?”

  “这要说,我姐、姐夫好吗?”

  “真没想到,我们的战友情谊,却成就了他们的夫妻缘分!”

  “我们成了他们的媒人。”

  “如果,没有我们成为战友,也没那张新兵班的合影照片,他们也许就成不了一对夫妻,这是绝对的!”

  “你还记得,我们退伍时的情景吗?”

  “怎能忘?不能忘!”

  “我退伍到巢县,住在你家,我是娘家人第一次上你们家的大门,一路上,我心里还在咕嘟,真担心你父母对我的态度。”

  “老人就这样,见反对不成,就放弃了,可只有一个心愿,只要他俩要好,就成了。”

  “就是。”

  “你们家,也不是拼命反对?”

  “问题全出在你身上。”

  “怎么是我?”

  “后来,我妈说,都是你那年到上海出差,我让你带东西到我家,我妈见了你模样,就是想像不出你哥的样子,坚持不同意他们谈朋友。”

  “我丑,而我哥,也就是你姐夫,像我妈。”

  “你哥,不,我姐夫,现在都成了我们家族中的标杆,貌、才双全,邻居都说他像,像,像那个高仓健。”

  “怎么像一个日本人?我和我姐像父亲,而我哥像我妈、像他自己,他在联合国当同声翻译时,别国人都以为他是日本人。”

  “不像自己,像谁?瞧你说什么了。”

  “我激动!”

  “晓军,在那儿都七个年头了,有洋妞相好吗?”

  “我已经不想这件事了,一个人活到老,一人吃了全家饱,你忘了我们,在部队时唱的那首《光棍歌》?”

  “谁会忘记,用‘地道战’的曲调。”

  晓军乐呵呵地唱起来:“光棍好嘿光棍好,一人吃了全家饱,嘿一人吃了全家饱;千里大平原展开了光棍战,男与男、女与女连成一大片。侵略者他敢来,打得他魂飞胆也颤,侵略者他敢来,打得他人仰马也翻,全民皆兵,光棍参战,把侵略者彻底消灭完。”

  “歌词没忘?”

  “我去了洛杉矶,对此体会还挺深的。虽然,做光棍要比别人多加税,用他们话来说,光棍老了,开销就大,而现在就要帮自己搞点原始积累。”

  “随便找一个就可减税,干吗不找?”

  “那有这个心思,都是黄土埋半身子的人。”

  “只要你准备,将来把家安在上海,等你拿了大把美金,还愁年青姑娘不上门?我一定想办法给你找一个年青点,漂亮点的女伴。”

  “瞎扯,还想弄个小孩子出来,我都什么年纪了?今年都53了,想弄还弄不出来了,如果我带上小不点的孩子,别人就会问我,这是你的孙子,让我怎么回答?”

  “如今姑娘都爱钱,她们说,男人年龄大了,反而有安全感,就是找个伴吧。”

  “得了,得了,我是一辈子自己过了。将来人没了,就陪在父母身边,也能无牵无挂的。”

  “憨阿二”拉起晓军的行李箱,挽着他的手臂:“好了,不说伤心的事,咱们回家。”

  “憨阿二”驾着桑塔纳客车回家,对晓军说:“老兄,我们那次分手后,一晃就过了七年!”

  “就是,整七个年头了。”

  “感觉如何?”

  “走的时候,心里有点失落,要不是厂子让我买断工龄,我还去不成洛杉矶,人生真是一场梦。”

  “还是做梦的好。”

  晓军突然说:“唉,你能否给我找春松,他可是我在洞库连时的入党介绍人。73年的九江兵,后来做了灵邱场站参谋长,有人说他现在在上海。”

  “没问题,只要他在上海,我一定能找到他!”

  “说起他啊,也确实不容易,原在九江县的一个农村当民兵营长,还是中共党员,我虽比他早当二年兵,却与他是铁哥关系,他是农村户口,通过自己努力,成了处级干部,转业进了上海!”

  “人的命运是可以通过自身努力,改变的。”

  “你怎么找到他?”

  “我通过九江兵的上海人,永良,找他。”

  “你跟他有联系?”

  “他也转业回家了,终于回到了大上海,听说在一个局的武装部工作。”

  “我们搞一个战友大聚会吧,就跟上合肥的那次一样。”

  “行,我来组织,让炳华哥,这个大部长也来。”

  “能叫动他?”

  “信我!”

  “吹牛!”

  “吹皮,不吹牛。”

  一个月过后,晓军转载南北又回上海,在他登机前一天的晚上,“憨阿二”将炳华哥、东林、小杰、春松、海成都叫在一起,由春松在“东北饭店”招待晓军,为他送行。

  一场难得战友聚会,春松得知晓军来到了上海,激动的他拍着晓军肩膀说:“这个高干子弟没架子,我才愿意成他的入党介绍人。不像那些吊在半空中的东西,我才不答理他们。”

  春松拿出珍藏已久的“山西汾酒”,点了高粱与小米粥,土豆青椒炒肉丝,肉片大白菜、肉馅韭菜饺子,烤羊腿、都是山西灵邱的家常菜,让战友们闻到了山西灵邱的黄土气息。

  春松举杯说:“伙计们,大家举杯,为与晓军见面,先走一个。”

  “走一个。”

  晓军对炳华哥说:“部长大人,还记得将我们送到安徽的事?”

  炳华哥笑说:“怎能忘,一直将你们送到巢县武装部,我们还在李坤和你们家吃了饭,完成了任务,我直接到了上海。”

  “憨阿二”说:“你是急着要相亲。”

  炳华哥拍着“憨阿二”脑袋,说:“小鬼(小孩子),白相起老阿哥(开蒜起二哥)了,是车管科出身的?学会车起人了(学会玩人了)。”

  “那敢,瞧你,今天能来接见我们,让大家感到无上光荣,跟你握了手,我们都不敢洗手了,要保持着这个温度,回家让老婆和孩子都幸福幸福。”

  “当心我敲你麻栗子(用手关节敲脑袋)。”

  “能让领导敲,也是一种痛苦的幸福。”

  “小鬼(小孩子)。”

  席间,战友们少不了相互间敬酒,谈天说地,关心国家大事,真是久别勤举杯,话谈更投机;只是忆往事,兴盛酒更浓。

  春松蒙一口后,指着晓军问:“老兄,在上海住哪里?”

  “憨阿二”拍着胸部,对春松说:“住我家。”

  “你们什么关系?”

  晓军答:“我哥是他姐夫,他姐是我嫂子。”

  “亲戚,怎么攀上的?”

  “都是照片惹得祸。”

  “照片?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憨阿二”答道:“我姐是工农兵学生,在安大外语系读书,而他哥是部队选送的大学生,他们分在一个班级。”

  “噢,我懂了,你们寄上合影照片,让他们一起看到了。”

  “就是,结果啊,俩人就恋爱起来,学校对学生恋爱管得很严,他们就搞起了地下党活动,蒙了不同学。当俩人关系彻底公开时,老师和同学们都傻了。”

  “那年,我哥放假,就去了上海,让家人很生气,说上海姑娘很娇气,不合适。可是,我没参加意见。”

  “其实,我们家也不同意他们恋爱,说高干子弟不好,没几个正劲的。”

  春松说:“打击面太广了,要看父母如何管教,场站中有些不大干部的子弟,冒充高干子弟,操蛋!仗着老头有点职位,乱摆谱。其实啊,他们老爷子也是将相出寒门,过去也是一个穷人家庭,因为家穷,就闹起了革命,从枪林弹雨中穿了过来。说实在,富不过三代,有顶帽子,就能让祖祖孙孙荣华富贵?不能!还得靠自己。瞧晓军就不错,没有一点点高干子弟的架子。”

  晓军说:“得,得,得,夸我什么,我是靠不上,老爷子身子不好,提早离休,听从组织安排,将家从南京搬来安徽,要是他在位,给我搞个什么好工作,当个什么经理之类的,应当没有问题。瞧我那些哥们,狗屁不通,名片上全是‘董事长’,‘总经理’。”

  “名片吗,其实就是明着骗,如果上当了,就是骗局明了。你说董事长,错,那时还没有这个东西。”

  “得,说顺口了,那时吧,就经理的头衔多。”

  春松说:“我们哥们,见面就不发名片了,我这只是个主任什么的,既不是经理,也不是董事长,没有签字权和决定权。这样吧,给一个手机号码就成,否则也要说我,是明着骗。如今社会更现实,人一走,茶就凉。有的是人没走,茶就凉了。”

  晓军眼中透出一种奇特的目光,深沉而感慨地说:“应当说,人一走,心就凉。如果不是那件事发生,我也许早成了家,也不会离开安徽,如果不是单位买断工龄,我就不会离开南京,上洛杉矶。在国外奋斗真艰苦,你们都不信,那里也是富人的天下,我们纯粹就是一个打工仔,钟点工,还不如美国的那些牛仔。”

  “有点故事,说给我们听听!”

  晓军指着“憨阿二”说:“一言难尽。自从他离开安徽,我就开始找工作,得养活自己,老爷子没了权利,我也得提酒上门,求爷爷、告奶奶,他们总算给了老爷子点面子,给我安排一个做绘图仪的活。”

  “憨阿二”说:“跟我妹工作一样,是绘图仪器厂。”

  “那能跟上海比,我们那个厂说是搞精密仪器,其实就是估计个大概,能与标准差不多了就成。过去是国家计划经济,只要生产出来,就一定有人要。人倒也没有思想压力,从上到下,大家一起混,好活是一个活法,懒活也是一个活法,呆活更是一种活法,只要活着,活的痛快,便也无忧无虑。”

  “国企吗,就这样!吃大锅饭。”

  “后来吃不成了,搞承包制,给一个生产定量,千篇一律地做那活,单调也难受,好在大家都在瞎混。”

  “只要老爷子在,大树下面好乘凉。”

  “可,我那些哥们想起了做生意,用老爷子官职的这个名片,明着骗人,倒紧张物资,挖社会主义墙头角,让我参加,我不愿意,也没钱,更没空。”

  “发了?”

  “开始发了,花红柳绿、花天酒地,拉着我一起喝酒,我心里有些难受,来得那些娘们陪着,都不是正规的,倒把自家老婆落下了,他们有了不用,我还愁找不到,瞧他们啊,成天在三宫六殿闹七十二个事非,里外都不太平。”

  “错了,是七十二妃。”

  “我感到他们是另类,就没跟他们玩下去,还有他们成天有人请、有饭局,让我陪他们吃,我还不乐意。结果这些哥们,有的真成了老板,有的就进了班房。”

  “大浪淘沙。唉,晓军,你的个人问题?”

  “随着年龄不饶人,家人都急了。毕竟我姐、哥都成了家,有了孩子,唯我没动静,让我妈急的。”

  “给你找了?”

  “介绍了不少,都没成。”

  “怎么了?”

  “高不攀,低不就。”

  “懂了,你看上别人,别人瞧不上你;别人看上你了,你又瞧不起人。”

  “没有一个可以谈谈的?”

  晓军忧伤地说:“后来谈了一个女性,不久就给人做了。”

  “谁那么大胆?”

  晓军眼眶中冒出了汗,忧伤地说:“要说也是命,什么事都让我摊上了。要不,我怎么会离开安徽到南京。”

  “你这是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说来听听好吗?”

  晓军拿起酒杯,一下全部送进了口,擦一下嘴唇,说:“那壶不开提那壶,我就揭自己的伤疤了,让你们见笑。要不,怎么会说我这人,就这么倒霉,天生一个倒霉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