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东林对“灵邱十八怪”起板,海成接口道:“东林,你这样的说法只能算一怪,是灵邱天气怪。”
“就算一怪吧。”
“我在给养股到部队农场劳动时,就听老乡说,灵邱自然现象中也有一怪,那就是‘太白山四季雪皑皑,雨过天晴洪水来;轰鸣巨声在天外,吨大石头奔下来’。”
小杰点着头说:“就是,我见过灵邱山洪暴发,那个洪水夹土带石,简直就是波涛汹涌,都能看到圆木、大树、山羊被洪水卷下来,太厉害了。”
“憨阿二”说:“是的!那年我在场站财务股,算是领教了洪水厉害。场站在建设时,光考虑了保密和隐蔽需要,将营房全部建在大山沟沟里,其实这条山沟沟全是洪水冲出来的。没料74年碰上百年不遇的大雨,足足落了二个钟头(下了二个小时雨水),雨过半个钟头,洪水全下来了,这种轰鸣声比‘强五’四机起飞的声音还要结棍(更厉害),吓煞人了(吓死人了)。”
东林问:“有人受伤吗?”
“还好啊,人员全部撤离到沟梁上,看着洪水强行扫荡通过,上面还飘浮着一条牛和两只毛驴,五只山羊,数不清的东西。洪水过了之后,我才理解了‘一片狼藉’的字眼,洪水冲垮了村庄和营房,还毁了不少山间梯田。结果啊,星星还是那颗星星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山也还是那座山哟,梁也还是那道梁,只是山沟沟不像原来样。”
“没抢修?”
“抢修了,参谋长让每个单位派人出工,修筑拦洪大坝,财务股只有我一人上坝,挖沟、铺水泥、上大石料,都没人帮手,累得我不成人样,当然也为我日后下连当兵打了基础,作好了思想和体力上的准备。”
“很苦吧?”
“是,防化场务连任务就是保障飞行跑道的安全,每天一个班全部出动,每人肩上搭着一个小扫把,只要见到有小石块,一个大撒手就能将石块打出跑道,足见手腕爆发力多结棍(厉害),真像在玩高尔夫球,如果碰上跑道坏了,抡锤、掌钎、拌水泥。遇到冬天下完大雪,就要在跑道上发放大扫把,全团出动清扫积雪。”
小杰指着“憨阿二”说:“瞧你,得意都忘了形,说起场务连的破事还没完没了。急死我了,我来补上灵邱第三怪吧。”
东林、海成用惊奇目光看着小杰:“你也行?”
小杰快语过人地说:“层层梯田绕山外,泥土夯墙垒起来,马车拉石都超载,前面拉的后面掇(车后拉刹车)。”
“憨阿二”说:“我来补灵邱第四怪吧。百样面食一样菜;飞刀削面真叫快;钢丝面条当腰带,烙饼做得赛锅盖。”
东林笑呵呵地说:“你这个人啊,破了纪录,一口气说出了灵邱四怪,这样就有灵邱八怪了,还有十怪要补上。还是我来接底下的灵邱四怪吧,‘土豆大得赛碗筷,玉米连接挂屋外,窝窝头硬的搿不开,无碱馒头真不赖’。”
海成说:“还剩灵邱六怪了,由我来接顺口溜,补上灵邱四怪吧,‘红主腰、红裤带,外穿皮袄敞开怀,大姑娘抽着大烟袋。’”
小杰学着山西灵邱话调说:“我听灵邱老乡说,大姑娘当毛驴卖。”
憨阿二说:“那是旧社会,这不能算一怪,还剩下二怪,谁来接?”
久没出声的海顺,操着小结巴的灵邱话,说:“提桶买醋把队排,花戏表演扭、摆、甩。”
郭大哥摇晃了脑袋,以大哥身份说:“你们这些人啊,好好灵邱被你编排的尽是怪事,如果有一天让灵邱人知道了,还不得上场骂阵。”
憨阿二说:“大哥,我们归纳能力还算差,如果让炳华哥归纳和总结,不编出个‘三十八怪’才怪了。”
郭大哥又说:“虽说,我们当兵人对灵邱感觉很怪,对那里艰苦生活有抱怨,但我们却将最宝贵的青春献给了灵邱,真是让人难以忘怀。”
小杰饶有兴趣地说:“各位大哥,我听说灵邱机场现在已封场了,只有一个留守部队,如果我们有北上机会,大家再去一次灵邱,好吗?”
海顺哥说:“我一直在想,你当初给我的那个烟袋锅,回家后就让好友抢劫了,你能否帮我再做一个。”
“那来榆树根?这个树根还不能太大,如今都要保护绿化,防止水流失,只要找到一个根,就是毁了一颗树,要不我给你找块红木,照样给你做一个。”
“你心灵手巧,看着办,反正我要一个与当年一模一样的烟袋锅。”
“行!”
小杰突然转了话茬儿,用灵邱话说:“你们大概都没见过‘强五’吧?自从灵邱机场来了‘强五’,可是闹哄哄的,引来了当地百姓观摩,方圆百里的老百姓都骑毛驴像赶集市,将机场围得人山人海,遇上“强五战机”四机起飞,八个喷气发动机齐鸣,那真是地动山摇,惊得牛、羊、驴、马四处乱窜,将坐在毛驴上的人都掀下驴背,这也是后来听说的一个故事。”
“啥故事?”
“一位从不出远门的老太太,像出嫁时一样好好地打扮了自己,头上还插一朵鲜花,身着当年鲜红嫁衣,骑着灰白驴来到机场边,她坐在毛驴上仰面望天,总算见到铁家伙呼啸而过地飞上了天,轰隆声响彻云霄,吓得毛驴蹦极起来,一下将老太太掀在地上。老太太顾不上拍灰尘,急问旁人,这个玩意儿叫飞机,咋屁股会冒火,比咱家火炉里的火还大?
一位老乡装模作样地说,这个你都不懂,你知道天上有多冷,就跟太白山顶一样,四季积雪,冷,得取一把火不是?
老太太恍然大悟道,噢,有道理,天上冷,是很冷,要取暖,取一把大火暖暖身子。老太太回家后逢人便说,啥叫飞机,它屁股后会冒火,是飞行员用柴火取暖。这个故事在当地一直流传着,成了一个天大笑话。”
憨阿二说:“我记得还有一件趣事。”
小杰抢说:“还是我来说吧,这天,灵邱机场有飞行任务,一个打铁匠见空中掉下一块钢板,拿在手里掂量一下,敲打了几下,知道是个好东西,回家就开炉生火将钢板烧红,无论对这块钢板如何锤打,就是没半点痕迹,他从未见过这种怪金属,只想拿它做一把好刀,就是不知啥玩意。
谁知啊,机场上空拉响了警报,一架战机因发动机出故障,实施紧急迫降,战机好容易安全着落,经检查发现少了一块锅轮片,让飞行员吓一大跳,否则就是一起空难事故,而铁匠拿到的就是这片锅轮片。”
憨阿二急说:“让我来讲一个好笑故事。一天,一个飞机座舱盖突然掉进了牛棚里,让一头老牛惊恐万状,嗯嗯地叫个不停。而掉了座舱盖的战机在飞行员控制下,总算迫降成功,只是他皮靴子倒出的全是汗水。后来飞行员立了功、还被升职,而维护这架战机的机械师挨了处分,提前复员走人。”
小杰故弄玄虚地问东林、海成、海顺:“你们见过飞机打火箭筒吗?”
“没!”
“一天,灵邱机场搞‘强五’战机打靶,靶场用白灰划一个大圆圈,连发的火箭弹喷射而出,场景特别壮观,飞沙走石,天空中浮起一团白色尘埃,那真叫厉害,没有话说了。农村一些好吃懒做的汉子还以为是飞机的机关炮打靶,不顾生命安全,守株待兔在靶场周边,等候铜弹壳从天而降,常常是险象环生,谁知道是火箭弹打靶,结果一无所有,只能败兴而归。”
小杰又问:“见过飞机打加力吗?”
“没有!”
“那次师长来到灵邱机场视察,亲架战机升空爬高,在空中试了一个加力,战机即无影无踪,轰鸣声响彻天外。想不到营房的玻璃却遭了殃,碎了一半以上,让营房股忙碌了好几天。”
海顺问:“师长,就是那个当年架‘歼七机’迫降成功的人?”
小杰说:“对!当年师长还只是一个大队长,架了‘歼七机’起飞,在万米高空突然停车,指挥塔接到报告,立即在机场拉响警报,师长及时赶到指挥室,拿着话筒大声疾呼,我命令你立即跳伞。”
海顺说:“这件事,我比你清楚,‘歼七’飞机有点像美国的鬼怪式战斗机,又是单发三角机翼,还没有跳伞和迫降成功的先例,大队长怎么能不知道?他干脆关了吵嚷的无线电,主动与地面失去联系。老师长见与空中失去了联系,便瘫在椅子上。”
“怎么办?”
“家属们如潮水般地涌向机场,机场实行了警戒,将哭嚎的家属们挡在警戒线外。”
“政委闻讯而来,与师长一起到大队长家里,向大队长妻子告诉这个不好的消息,也是军人的她并没流泪,而是坚强地拉着儿女来到毛主席像前,向毛主席老人家宣誓。”
“场面激动人心。”
“师长和政委泪流满面,向这位战友亲属敬礼,表示了崇高致意。”
“大队长并没死!”
“大队长真是命大,技术过硬才是根本,他在关掉无线电后,沉着冷静地操纵失控战机,最终在一片沙滩上迫降成功,当大队长醒来时,发现战机在沙滩上、自己还活着,无奈通讯系统坏了,没法与指挥塔联络;他从座舱里跳了出来,在战机四周划上一个大圈,形成了警戒区域,拿着手枪坐在机头上。”
“当地也热闹了?”
“是的,当地百姓见天上掉下一架怪飞机,个个都操起了家伙,在民兵连长带领下,围拢在飞机周围,看到飞机模样怪异,机头上还坐着一个戴着圆头盔、拿着手枪的飞行员,并听到了警告枪声,百姓们都不敢靠近飞机。”
“双方僵持着?”
“是,民兵连长毕竟是复员军人,见飞行员说中国话,奔回大队部打电话,向武装部报告了消息。”
“部队也行动起来了?”
“好在,武装部和驻军团接到寻找失踪飞机的通报,即向上级报告了情况,‘歼七’机迫降成功的消息一直报到师长耳根,令他难以置信。”
“大队长立功了?”
“他的家属都立了三等功,还受到空军司令接见,大队长回部队就升任团长,一直升到我们师的师长。”
“憨阿二”说:“这次,师长正好来机场视察,巧遇在无线电连小曾的父亲前来,还有警卫员和秘书随同,他可是独立师的师长。”
“站长并没向师长报告,亲自款宴接待了曾师长,谁知消息到了师长耳边,他坐了吉普车来到宴席上。”
“热闹了?”
小杰说:“怎么能不热闹,一个独立师的师长相当于军长。咱师长真火了,事后把董站长狠狠地噜了一通。”
“小曾父亲来后,小曾确实进步了,入党还提了干,灵邱机场就更热闹起来,官级一个比一个高,都起源于‘后门兵’,他们背后都有背景,像小屈的姑爷就是大军区司令。”
“听说叶帅也来灵邱?”
这时,炳华哥才开言,神秘地对大家说:“75年秋天,叶帅亲自出马,指挥张北地区打坦克军演,他老人家虽住灵邱机场,董站长都没能与叶帅打过面,而我带了警卫连在百米外的外围站岗,里面根本进不去。”
小杰指着“憨阿二”说:“当时,我也下连队当兵,在警卫连,炳华哥硬让我站第一岗,说我人长得精神,你在场务连干吗?”
“一天四次检查跑道。”
“扫道机用上吗?”
“场站要求在非常时期,全部实行人工清扫,停机坪上全摆满飞机,各种型号飞机时不时地起落。到了晚上,我们场务连也派上用场,轮班到场站为叶帅站岗,口令更新天天发布。”
“场站最有战斗力的,也只有属警卫连和场务连。”
“我真正意义上当兵,也就是在场务连了。”
“下连队时,你痛苦吗?”
“没,我只感到,离回家时间近了。”
“艰苦生活锻炼,你怕吗?”
“我是做好了思想准备的。”
“你在连队最高兴的事是什么?”
“听到黄会计被揭露出来,人赃俱获。”
“谁抓的?”
“唐股长。这要从我移交工作,朱会计接替出纳岗位说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