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底,“丰台站”至“灵邱站”直达线通车,这条铁道线的正式开通,让军列不用再弯入“大同站”,而直接开进了灵邱县城,而从县城进机场只有20多公里。
当九江新兵军列停靠“丰台站”时,车尾被挂上了几节车厢,“憨阿二”向候军医一打听,才知是另一队湖北接兵军列,据说都是红安和麻城人,是革命老区的后代。
一辆满载着500名新兵军列行进在黄土地上,穿越了太行山的无数个山洞和桥梁,终于开进了“灵邱站”。500新兵进入灵邱机场,标志着“北空灵邱场站”组建完成,后勤保障部队得到了充实,也让机场热闹起来。
此时,敌对势力也猖獗起来,让灵邱县的夜晚也不平凡,信号弹此起彼落,比往日增加了不少,莫明其妙的信号弹经常会从四面八方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弧度而最终消逝。
据警卫连一个哨兵说,夜间在停机坪站岗时,见一穿黑棉袄老乡蹲着拉屎,在他离开后不久,这个地方就冒出一颗信号弹,事后便对连长说:“这个东西真鬼,屁股里能拉出信号弹,真太厉害了吧。”
警卫连长在敌情教育会上说:“我们要提高警惕,敌对势力一直亡我之心不死,在抗美援朝战争时,敌军能够武装到牙,就不能武装到屁股?因此,我们要高度地、提高革命警惕性,对敌人破坏机场的阴谋要有足够的认识,对他们决不能心慈手软,放任自流。”
“憨阿二”在警卫连的战友宏建,就是为了保卫灵邱机场,而唯一挨过枪子的人。
这天晚上,他在灵邱机场停机坪上站岗,见到一人欲偷偷靠近战机,便拉着枪栓大叫:“站住。”
那人见到自己被发觉,又听到警卫兵大声叫喊,便掉头就跑。
宏建为了给自己壮胆,拉了一下枪栓,疾呼:“你再不站住,我就要开枪了。”这时,地上掉下一颗子弹,没料对方跑得更快,眼看追逐目标越来越小。
宏建彻底急了,又拉一下枪栓,地上又多了一颗子弹,就在他拉过四次枪栓之后,机场上空响起一声沉闷的枪响。
各位看官,一定以为是对象被摞倒吧?其实不对!当对象没命地逃跑时,突然听到枪响,腿脚一软倒在地上。当他摸了自己脑袋瓜子,才发现没有中枪,爬起来抱着脑袋拼命逃窜,一溜烟地消失在黑幕之中。
当宏建感到大腿一热,知道是自己中了枪,当见到大腿上直冒鲜血,头一晕便昏了过去。
警卫连搞了紧急集合,组织合围搜索,见到倒在地上的宏建,将受伤的他送到卫生队,又转送北京部队医院治疗。
当他痊愈从北京归队时,战友们前去看望他,问:“宏建,你拿着的枪,是一条烧火棍?”
“谁说的,我是怕误伤,才拉了四下枪栓,最后才开了枪。没有想到,却打在自己大腿上。”
“怎么会打着自己?”
“都他妈的枪剌,挂、挂、挂、挂在鞋帮上了。”
“你知道枪剌挂在鞋帮上,就不要扣板机了。”
“心、心、心,心急吗。”
“急啥,你肯定想,立功时候到了!”
“没错,我只想吓唬他,能抓一个活的,可、可、可、可、可是他就是死命地逃。”
“后来呢?”
“跑、跑、跑、跑、跑了。”
“子弹不认识你?”
“太熟悉了,所以专打自己。”
“宏建,枪子是啥滋味?”
“大腿火辣辣的,腿脚跟麻了一下,就直接倒地了,啥也不知道了。”
“给立功了吗?”
宏建被问急了,结巴更厉害:“啥功也没给,就给个残废证书,让、让、让、让我提前复员回家。”
“不是吧,是你故意装神弄鬼,为了蒙骗立功,像王连举一样,自己给自己一枪吧?”
“我可不是叛徒,如果我给你一个,一个,一个、一个――-功,让你给自己一枪吧,你可、可、可、可、可、可愿意?”
宏建被提前复员回家,口袋里多一本“残废军人证”,又被硬性安排,一直在商业局工作。
因此,灵邱机场周边有特务,这是一个不争事实,不仅夜间能见到腾空而起的信号弹,还总能见到太白山顶上有灯光,信号弹会划过半空,照耀着大半个天空。
灵邱机场多次组织搜山,“憨阿二”作为卫生员随队从行,每次都是毫无结果,也怪特务实在太狡猾。
而真正抓到潜伏特务,还是一次预先伏击,才成功地抓住一名嫌疑犯,经县公安调查历史,才知他是日伪时期做过伪保长的人,并从他家中搜到国民党委任状,就是没能找到确凿证据―――信号弹。有了信号弹唱闹剧外,机场经常拉响战斗警报,飞行员随即入舱升空,是敌高空侦察气球临空。
“歼五”战机奉命紧急起飞,却为爬不到高度而返航,令飞行员非常懊丧,每次上天都无功折回,如能打下一个高空侦察气球,就能立上一个三等功,绝对是一个难逢机会。
新兵被安排在跑道对面的土砖房内,也就是“憨阿二”当年新兵集训地。
新兵们没有发放领章和帽徽,天天都是“一、二、一”,正步走,跑步走,四面转法,行军礼,最响亮的歌声是“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要注意”和“我是一个兵,来之老百姓,打败了日本侵略者,打跑了蒋匪军”。
“憨阿二”接兵任务完成,直接回卫生队报到,兴奋表情全写在脸上,当他见到首长和战友们时,自然打开了军包,给大家发烟,拿出糖果和点心,任大家享用。
得知“憨阿二”归队,海顺、东林、海利请假来到卫生队,双方见面时,自然一个标准军礼,然后握手相抱。
“憨阿二”拿出了“庐山烟”,说:“先抽一支江西烟。这种烟丝味道蛮好个(这个味道不错),据当地人讲,烟丝比中华牌还好。”
东林接过烟后点燃,猛地大吸一口,嘴角都成圆月状,过了好长好长时间,他屏气凝神将烟雾吐出来,冲出了一个烟雾大圈,并直奔向海利脸上。
没料海利也是早有准备,一口喷出一股似利剑般的烟柱,从大烟圈中穿越而过,两股烟雾碰撞而全毁,一屋子烟雾腾腾。
“憨阿二”见到海利的动作,笑说:“真他妈的厉害,一个红星十环,枪法还真不错,什么时候学的?”
“天天待在定向台,也没飞行任务,就无事可做了,天天练,月月练,百炼成精了。”
“成妖精了吧?”
“?扯,二个月没有见面,你也是大变样了,过去你可是脏话从不外露,如今去了一次外地,就变了人样,难道是跟江西老表学的?”
“江西老表,不是的,我是在发报台跟老兵油子学的,因为一当就是二年新兵,始终没有新兵蛋子,心里实在奥招(闷气难受),没敢、也没能将所学东西用上,主要活学活用不够,当然机会也没有。”
“今天算有了机会?”
“对,有了73年新兵蛋子,机会终于来了,话也粗野起来了。”
“千年媳妇熬成了婆?”
“是啊,不过只能说明我也太戆,脑子不够灵光(灵活),如今接了新兵,心里也爽了起来。”
“脏话一不留神,就自然脱口而出了。”
“对,其实啊,当了老兵也不好,也真够粗鲁的,像是人生自然规律一样,什么脏话、烟酒,全部沾上了,爹妈远在千里之外,想管还管不着。前些日子,我妈让我妹来信,对我说,千万要学好,不要沾上烟酒之类东西。”
“你没听话?”
“她那里知道啊,我从入伍第一天起,就在张大赖子诱骗下,抽上第一支烟,一发难收,如今不仅仅是抽香烟,就连吹喇叭都学会了(用纸加烟丝卷烟抽),最可怕的跟秦教导员吸阿尔巴尼亚烟,那个烟臭的真难闻,香烟要蒸过后才能抽,味道还特别难受。”
“你这是用行动支援第三世界,支持这些阿尔巴尼亚的小国家。”
“别搞大国沙文主义。”
“嗯!”
“对!这是执行毛主席的革命外交路线,国家不分大小。”
这时,憨阿二想起一件事,惊奇地说:“告诉你们一件事,灵邱场站出了一件新鲜事。”
东林问:“什么新鲜事?”
“机务大队来看病的人,个个手里拿着一个烟袋锅。那玩意比起江西老表的旱烟锅,还要大上好多倍。这不,一个曾经泡病号的,他为了报答我,给了一个,就是不知道怎么做成的。”
海顺说:“我知道,自从机务大队一来,这里就热闹起来,他们忙着上山挖榆木树根,搞有机玻璃做烟嘴,还用铜棒车出铜锅,做成一个烟袋锅,自制了烟丝,味道还挺香的。”
东林自豪地说:“我听说修理连,也在做这个东西,普及速度很快,他们答应送我一个。”
“如今,这些新兵蛋子来了,我也能退伍了,回到上海老家了,大哥继森来信说,工作分配不错,我都在外五年,确实想家了。你能否在我退伍时,将烟锅给我留个纪念?”
“憨阿二”将烟袋锅递给了海顺,对他说:“你既然喜欢,就拿去!”
“夺人之爱。”
“什么叫老乡?要送就要送人爱之物,我机会多着,给你了。”
海利说:“还有一个新鲜事,机务大队这些人,太有想法了,他们化铝浇制飞机模型,还用胶卷做台灯罩子,真是给我们大开了眼界。”
“海利,东林,我是准备退伍了,回去就打报告,到时候,你们自己照顾自己了。”
“在你退伍前,我们见一个面,给家里带些东西。像山西的好东西,驴皮胶、竹叶青,西风酒,老陈醋。”
东林又猛吸上一口烟,喷出一个圆圈,抬头问“憨阿二”:“唉,在这次新兵中,有上海人吗?”
“有两个。”
“什么情况?”
“一个是插队知青,69届学生,他见我是上海人,天天往我这里跑,我被彻底感动了,也了解到知青生活太艰难,就想方设法把他带来了。”
“另一个呢?”
“是一个技校生,他老头是东海舰队的,随父‘三支二军’来到武汉,是由武汉技校来九江,被安排当上兵的。”
“是后门兵?”
“跟我们一样,才16。”
“什么时候安排见个面?”
“我来约一个时间,让老乡们见上一面,出门在外,都靠老乡。”
“你这次到江西顺利吗?”
“两次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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