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弱质陷绝地 傲气难续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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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家的赶在后边一路说着好话送了王奶妈出去。洗砚心里大是不服,等他娘转回头来,就忍不住的道:“娘你何苦这样奉承她,倒奉承的她越发骑到你头上来了!这丫头既在你手底下干活,纵有什么不对,也该你来教训,让她来多管闲事!”吴家的忙道:“快别说这样话,传到她耳里,又有得一场闲气受!她毕竟是小王爷的奶娘,连小王爷还要称她一声妈妈呢,我们怎么能够惹得起她!”洗砚冷笑一声,道:“就因为吃了她几天奶,小王爷才勉强忍着她,不然,早撵出去了!”吴家的忙又喝斥不迭,叫他别乱说话。

  洗砚撇撇嘴,也就改了口,将手里的纸包递给吴家的,道:“娘你快来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来!”吴家的道:“你不好好守在书房里,私自跑出来,还带了这些点心,让小王爷知道,恐不妥当!”洗砚道:“没事!我们小王爷心眼好,对我们下人个个都好,绝不会为这点子小事不高兴!就可惜有些人不知好歹,把小王爷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一边说着,向着那正蹲在地里除草的丫头瞟了一眼。

  吴家的明知他这番话意有所指,便嗔他一眼,道:“就你话多!”转身走进窝棚,舀水洗了洗手,洗砚将一块点心递到他娘手上,吴家的忙道:“等我带回去给你爹尝尝!”洗砚道:“没事,多着呢!”吴家的道:“你拿出来恁多,不怕小王爷说你?”洗砚道:“原是小王爷赏给我吃的!”吴家的便道:“小王爷待你这样,你更要用心服侍,千万别偷懒!”洗砚笑嘻嘻的道:“我理会得呢!”向外边斜了一眼睛,压低了声音又问:“娘,那个丫头就是叫贝儿的吧?”吴家的道:“不是她是谁?”洗砚啧啧道:“果然生得美貌,难怪小王爷要收她为妾呢!”吴家的摇了摇头,道:“可惜这事……!如今她也是苦不堪言,哎――!”洗砚道:“那还不是她自找的?好好的姨娘不肯当,偏要来这儿受苦受罪,你说她是不是犯贱!”

  吴家的忙道:“说话怎么这么刻薄的?我们一家子要不是遇到小王爷,也不知被人怎么糟践呢!不能刚好些,就忘了自己的本分!”洗砚撇撇嘴,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替小王爷不平!府里的丫头们,哪一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钻到小王爷跟前?能得个姨娘的名分,原是天大的喜事!偏偏她拿着小王爷的好心不当回事!”吴家的忙嘱咐道:“这些闲话跟我说说就罢了,千万别到处论讲!俗话说,此一时彼一时,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洗砚道:“放心吧,我就是看见她了才想起来。平时,谁理她呢!”

  正说着,忽听外边有人道:“怪不得小武说,还真跑到这儿来了!”吴家母子忙从窝棚里出来,抬头看时,只见来人高大强壮,威武挺拔,正是小王爷!小武笑嘻嘻的随在他身后。

  洗砚忙迎了上去,笑道:“小王爷怎么会转到这里来?”殷烈觑他一眼,道:“不转到这里,抓不住你!”洗砚嘻嘻一笑。

  吴家的赶紧上前跪倒,道:“奴才叩见小王爷!”殷烈忙道:“罢了罢了!洗砚,快扶你娘起来,有年纪的人了,不用行这些礼!”

  洗砚忙将他娘搀了起来,吴家的见小王爷不时向着旁边瞟两眼,心里早已明白,赶紧的叫道:“贝儿,快过来见过小王爷!”

  那贝儿这些日子苦受折磨,归根究底,全是这位小王爷起的头儿,心中实是对他恨到了极点,便只当没听见吴家的说话,继续蹲在地上用手扯着地里的野草。吴家的见她不言不动,急得赶忙过去,拖着她起身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快去给小王爷磕头!”贝儿站定身子,深深吸一口气,忽然抬起头来,双眼瞅着殷烈,冷冷清清说道:“小王爷,你是人,我也是人,你命好,生在了这样的富贵人家,可是我虽然生在穷人家,也有我做人的原则和尊严!你要我给你磕头,我为势所迫,只能给你磕!然而,你将我的自尊踩在脚下,对于你来说,心里就会觉得特别舒服和踏实吗?”

  殷烈被她说的一愣!洗砚也是一愣,提心吊胆的瞅瞅贝儿又瞅瞅小王爷。小武已经跳起身来,叫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找打了不是?”殷烈一把将小武抓住,双眼冷冷的注视着贝儿,贝儿也一眨不眨的直视着他,就像两个人第一次相遇时一样,眼神中仍然充满了倔强和不屈!

  很久,殷烈强忍一忍气,一字一字道:“你说我命好,生在富贵人家,那不错!但我要告诉你,我不单是命好,我还熟读兵书,文武双全,并不靠祖上的福荫过生活!我在战场上屡立战功,身上又有皇上钦赐的功名,你认为我就受不得你的一跪么?”贝儿用手抿了抿鬓角,嘴角边微微露出一丝清冷笑意,她本来就生得非常美丽,一旦笑起来,更给她增添了许多妩媚,那让殷烈看得又是一愣!

  只听她冷冷的接着说道:“小王爷,您的才华或许能让人佩服和敬仰,然而也仅仅是佩服和敬仰!我靠我的双手生活,不会因为您的伟大就向您摇尾乞怜,更不会向您乞求恩赐!我也许卑贱,可我拥有自尊!在您的眼里,我不过是您花钱买进来的奴才,然而对于我来说,我的心,才是我真正的主人!”

  殷烈猛地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这张如花娇颜,根本没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洗砚母子以及小武三人,更是面面相觑,连半句也没听懂!

  然而这番听起来似是而非的话语,被她说得如此铿锵有力,那绝不可能会是一个贫贱村姑能够说得出口!

  很久很久,殷烈才一字一字道:“你的这些话是从何处听来的?”

  贝儿忽然一阵茫然!事实上在说这番话之前她并没有多作考虑。或许是因为满腔愤懑无处倾诉,也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就算不是“任翔”,也一定跟“任翔”长得很像的缘故,就像前一次遇到他时一样,不知不觉间,就将内心的真实想法全部流露。然而这个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的小王爷,居然能够容忍她将这一番在这个世道里也许根本就是大逆不道的话说完,已经让她大觉意外!

  殷烈冷笑的瞅着她,又道:“怎么?不会是信口胡诌吧?”贝儿无语。忽而一阵凉风吹过,她身上轻轻的瑟缩了一下。殷烈见她身上衣衫单薄破旧,心里一软,便有些不忍之意,冷哼了一声,回头向洗砚跟小武道:“我们走吧!”便当先走向篱笆门,洗砚跟小武忙随后跟上。

  将至门口,殷烈回头一望,只见贝儿俏生生的立在风中,眼中神情愈发显得恍惚、忧伤、而迷离,更给她平添了几分楚楚风姿。殷烈心中一动,勉强转回头来,顺着篱笆墙根,一径去了。

  小王爷一走,吴家的见贝儿兀自呆站着出神,走过来在她身上轻轻一推,道:“看不见了,还瞅什么呢?”说着不由得“卟哧”一笑。贝儿猛地回过神来,向着吴家的勉强一笑,又蹲下身来扯草。

  吴家的凑到她身边笑道:“这会儿后悔了吧?不是我说你,你也真是不知好歹!小王爷哪一点儿不好?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却硬犟着不肯依他!如今他来了,连个头都不肯磕,还说了那么一番叫人听不懂的话,什么奴才呀主子的!我只知道,小王爷就是我们的主子,别说磕头,就让我们去死,我们做奴才的也不能不死!这都是自古天经地义的事,可到了你嘴里,就是翻来覆去说不明白!”贝儿实不知跟她说什么好,何况就算说了她也不能理解,苦笑了一下,也不争辩!

  吴家的忍不住又道:“瞧这模样,小王爷心里只怕还惦记着你,所以专门跑到菜园子看你来了。你只要点个头,我这就进去跟小王爷说去,说不定仍可以接你进去做姨娘呢!”贝儿无话可说,停了一停,才道:“大娘,我知道你心肠好,只望我能到好处去,可我……!有些事情我真的无法跟大娘说,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吴家的道:“那你到底什么意思?小王爷家世又好,相貌又好,虽说走出去比人略气盛些,可这也难怪他!放着这样的显赫家世不说,毕竟年纪轻轻的就有了一番大作为,搁在谁身上,谁不得意呢?何况小王爷除了有几分年轻气盛,其实心肠最好不过!你不知道,要不是小王爷可怜,我们一家大小早都饿死了!”一边说着,便将小王爷如何看洗砚可怜,掏钱将他买回府里;如何知道他们一家无依无靠,又将洗砚他爹安排了去做账房,连她也留在府里,将这一片菜园子交给她管理。末了道:“不瞒你说,小王爷对我们一家人的恩情天高地厚,慢说给他做奴才,就是做牛做马,我们一家大小也是心甘情愿!”

  贝儿听了若有所思,怔怔的一会儿,方道:“他居然有这样好心肠!可为什么……?”说着停了一停,又低下头去扯草。吴家的又道:“小王爷当然好心肠!我跟你说,这也就是小王爷,换了其他府里的老爷少爷,被你这样顶撞,早一顿棍子打死了,还能留下你跟他论讲什么主子奴才呢!”

  贝儿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回想从第一次遇到小王爷、直到现在被他强买入府里为奴的点点滴滴,这个小王爷所作所为,实是恶多善少!然而自己屡次直言冲撞,他又并不妄加罪责,反而对自己大逆不道的言论好象还有些回味和思考!到底他是何性情,是良性未泯,还是狠毒凶恶?是网开一面,还是有更厉害的手段等着在她身上慢慢施展?

  贝儿心中一片凄凉,在这个无法无天的世道里,面对着这样一个喜怒无常阴狠冷酷的小王爷,她该怎样做才能保住她的尊严和人格?是顺水漂流?还是以死抗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