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凄风、快马,
老树、古道、晚霞;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苍茫的暮色中,唐心伏在芳草地上,失声痛哭,直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一发不可收拾,仿佛欲将久违的眼泪,一次汇集成汪洋。上一次流泪是在什么时候?她的记忆早已模糊,此刻,脑海中全都是唐朝的影子。唐朝平时对她的疼爱和呵护,似乎比对与他同胞所出的妹妹唐兰还多,如今唐朝身遭惨死,暴尸荒野,她非但不能为他报仇,还不能为他收敛尸骨,每思及此,唐心心里的痛就加深了一分,眼泪更如决堤的水,一刻也不能遏止!
虞机远远站在驿道旁的一棵老树下,神色黯然,不住地叹着气,几次想要走过来安慰她几句,却又不敢,又似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望着她的倩影,茫茫然不知所措。
直至夜色降临,唐心才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泪水可以流淌。但无论如何,眼泪的尽头,一切都还是坚强;痛苦渲泄出来之后,她还是必须坚强地活下去!
在她慢慢地走近虞机的那一刻,虞机的心里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骚动和震荡:“这个唐家堡里最刁蛮却又最可爱的十九妹,伤心欲绝的模样,居然可以如此撼动人心!”
“多谢虞先生的救命之恩!”唐心盈盈一礼,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亮如秋夜的星星。
“唔!”虞机心不在焉,仿佛已神驰九天之外。
“大恩不言谢。”唐心悄悄举起袖子抹了把犹自沾在睫毛上的泪珠,“唐心一定谨记在心里,永不敢忘!今日就此别过。”
“你要走了?”虞机似乎吃了一惊,没来由地长叹一声,“唐姑娘要去哪里?”
“我……”唐心想起此行目的,一时竟无言以对。
“其实唐姑娘不说,在下也已隐隐猜到几分。”虞机摇摇头,缓缓说道,“你们此去杭州,想必是为了韩大少。”
“虞先生已经知道了?”事已至此,唐心已经不必否认。
“虽然在下不知道唐家堡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但从种种迹象看来,唐家堡一定遇上了不小的麻烦。”虞机轻声说,“恰巧在下也是回杭州,与唐姑娘可谓是‘殊途同归’,况且……万一那个人要是阴魂不散,你万难抵挡,不如你我同行,这一路上也有个照应,唐姑娘意下如何?”
想起那个武功高强的神秘补瓷匠,唐心心里又恨又怕,于是轻轻点头说:“如此便有劳虞先生了。”
虞机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柔声说:“在下与韩大少尚算熟络,多少也知道他的行径去向,有了在下这个‘向导’,唐姑娘也不必盲人骑瞎马,胡碰乱撞!”
(二)江南春早
杨柳岸,晓风残月,今宵酒醒何处?
江南是个不老的传奇,传奇的故事,总是由许许多多的人物谱写而成的,而他们的故事,显然已成了江湖人的梦,童话般充满幻想的梦!多少文人骚客,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却描述不出江南美之万一?多少丹青妙手,纵然从天外扯来彩云锦绣,也不能为江南染上半分颜色?
暮春三月,风光旖旎,莺飞草长,杂树生花。
一条宽阔的驿道两旁生长着或纤柔或挺拔的杨柳,两匹高大、矫健的骏马拖着一辆宽敞的大车如飞疾驰。车夫是个五旬左右的中年人,一袭洁净的长袍蓝如碧空,足蹬一对柔软厚底的皮靴,头戴一顶蓝色文士冠,微微眯起的眼里隐藏着睿智的光芒,那模样,全然不似一个善于驾驭的车把式,倒像是个擅长管理、日理万机的大总管。但他驾驭的工夫却是精湛异常,动作也极纯熟,嘴里哼着连他自己都听不太懂的无名小曲,悠然自得,乐在其中。
车厢中,突然传出一阵悠扬、清丽的琴声,初时如一流叮咚清泉,渐渐由低转高,一幅“江南春郊图”犹似就铺展在眼前,轻柔处似乳燕掠水、片波不起,激昂时又如高山飞瀑、一泻千里……不过片刻,那阵阵高低起伏、欲说还休的琴声,竟掩盖住了蹄声得得,随风飘去。
蓝袍人倏然闭上了嘴,仔细聆听了一会儿,忽然回头笑道:“百灵姑娘,你这一曲‘江南春早’是弹得越来越好了,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初听之时,我还以为是少爷突然雅兴大发,又作一词,谱以此曲。”
琴声源源不断!车厢中有个娇脆、甜美的声音笑道:“计总管又来取笑百灵了,我这雕虫小技,怎敢与少爷相比?”语声一顿,又说:“只是不知计总管是如何听出来的?”
“这个嘛,不好说!不好说!”蓝袍人连连摇头,笑了笑说,“总之我就是听出来了!”
琴声突然一变,渐渐变得微弱下去。那语声轻叹道:“计总管是如何听出来的,百灵岂有不知?少爷总说,弹琴一技,最重节奏,我却是曲子弹对了,节奏难以掌握,计总管是看着少爷长大的,也不知听他弹过多少回琴了,自然一听便知。”
蓝袍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这时琴声突然又是一变,琴意安详寂静、洒脱自在,竟是一曲《华胥引》。《华胥引》引自这样一个故事:传说黄帝夜得佳梦,梦中来到一个叫华胥国的地方,其地“国无师长”、“民无嗜欲”,其国民“美恶不萌于心,山谷不踬其步,熙乐以生。”黄帝见其国之状况,羡慕不已。华胥国的国民所过的安详自在的生活,正是黄帝心中的理想生活。换而言之,黄帝的华胥之梦,正是他治国的思想境界。可见,古德先贤的理想,往往通过琴来表达。
(三)韩大少
车厢中,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华服青年半倚半坐,左手曲肘支撑住倾斜的身躯,右手持樽,目光瞧着淡青的酒色,虽迷蒙却又显得神采奕奕,左脚搁在身下软垫一端,整个人都显现出一副慵懒之态,但那姿势和风神,却又有种说不出的优雅、自然!他英俊的脸上,同样透出种令人迷乱的慵懒错觉,微微翘起的嘴唇掀起一丝坏坏的淡笑,带着那么一点点轻狂、一点点孤傲,仿佛胸怀自藏万机、世间一切皆在其中――这是个典型的才情惊艳绝世的儒生!
在他的身边,一个年约二九、容颜姣好的白裙少女危襟正坐,纤纤十指柔似无骨,拔动着横在面前的瑶琴,阵阵优美动听的琴音便源源而出;两个与她年纪相若的绝色少女,一红一黑,各据一方,正在下棋,黑者持着白子,红者则持黑子。二人棋艺似是不分伯仲,难分高下,棋盘上黑白棋子如星罗密布,早已杀过中盘,瞧二人秀眉紧拧、苦思冥想的神色,棋局显然已到了紧要关头,俱都凝神其中,思索取胜之计,丝毫不为琴音所动!
这时琴声又是一转,那白裙少女竟又弹奏出“高山流水”,只听琴音初时时隐时现,如青山云雾般空蒙,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继而高低相和,犹如“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息心静听,愉悦之情油然而生。
堪堪弹至“其韵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这一折,忽见那青年公子摇头叹道:“不对,不对!”
那下棋二女沉浸于棋局生死对决之中,恍然未觉,那白裙少女却倏然将十指覆盖在五根琴弦之上,琴声也至此而止,抬起螓首,嫣然一笑,嘟着小嘴说:“少爷,有何不对?”
“此曲前两段倒没听出瑕疵,但这一段却错了。”青年公子依然一脸懒散,目光斜睨,语声中却带着种惋惜之意,“宫弦之音太高,流水意则激而不静;徵弦之音太低,流水意则浊而不清。”
白裙少女侧头想了想,问道:“那该如何调度?”
“这个……”青年公子懒懒笑道,“琴之一技,不似酒之一道。酒的调配,分量多少是重中之重,而琴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小百灵,你自己多多揣摩,假以时日,当可与城外贾伯牙比肩!”
“咄!”百灵嗤之以鼻,似乎对那个“城外贾伯牙”不屑一顾:“那个人啊,常以伯牙自诩,是以连名字也改了,附庸风雅,自狂自大,只怕连少爷你都不放在他的眼里,婢子为什么非要与他相比?”
“他狂妄,那是因为他的琴技的确有过人之处,你若想有他这般成就,非一年半载之事。”青年公子脸上又露出一丝坏笑。
“那就是了,”百灵眨动着狡黠的眼睛笑道,“百灵虽是女流之辈,好歹也是杭州城韩彻韩大少的侍琴婢子,这琴童技不如人,岂不让主子脸上无光?传将出去,他们多半会说:‘窥一斑而见全豹’,想必韩大少那所谓的‘四绝公子’之美誉,都是浪得虚名。”
韩彻的“三位红颜”中,就数百灵最能言善辩,韩彻虽然饱读诗书、才情出众,却终究不擅口角之争。他微微一笑,也不反驳,目光一瞥间,忽见身着黑衣的花解语手持一子,拧眉盯着棋盘中央,欲落未落,连忙说道:“小语,尖在边上。”
花解语正欲将子落入“天元”,闻言又细看了一会儿,只见自己左边白子已被黑子吞没,渐成死棋,边上虽有“星位”可作摆放,但不可衔接,这一子落下,全然无用,不由得抬头看了韩彻一眼,用怀疑的语气问:“少爷,尖在边上,你不会害婢子吧?”
“听我的话,一定没错。”韩彻移开目光,再不看棋盘一眼,“你下在‘天元’,必成颓势,所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到时便成不可挽回之败局,连我都束手无策。”
花解语这一子欲落“天元”,本是无奈之举,于是再不迟疑,尖在边上。身着红衣的玉锦香瞧着那一子,仔细推敲了几回,也没想明白这一手的作用,索性不作理会,依照自己原先所想,在“星位”上下了一子。
“再尖一子。”韩彻看也不看,又说。
花解语依言而行。不过几步,整盘棋势局面突然大变,那些死棋竟突围而出,反将周遭黑子吞没。如此一来,白子反客为主,占据大半地盘,稳操胜券。
“不玩了,不玩了!少爷就是偏心,帮着小语欺负人家。”本已胜算在握的玉锦香颇有微词,撅起小嘴不依,“古人有云:观棋勿语!少爷这一下子,可是有违先圣之道。”
“小香!”韩彻一脸坏笑道,“你先别急,我既能下套,自然也能解套。”
“这棋还能救?”玉锦香瞪大了眼珠子说,“你说说,怎么个救法?”
“只要你听我一言,就能挽救。”韩彻懒懒地说,“虽不能反败为胜,却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既不落败,也不能胜,岂非是个平手?”玉锦香脸色一暗,倏忽间转喜为悲,颇觉失望,“那怎么成?若非少爷指点小语,不出十子,我必可拿下胜局。”说着,侧着头想了想,又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你得赔我一样东西。”
“赔你什么?”韩彻笑问。
“是啊!赔什么?”玉锦香反而被他问住,想了很久才慢慢说道,“前日我与百灵上庙会,百灵买了一串水晶佛珠,那佛珠好漂亮,只可惜仅此一串。少爷就向百灵讨来,赠与我吧!”
“不成,不成。”韩彻正自沉吟,百灵已忙不迭摇头说,“君子不夺人所爱,小香你怎么可以耍这种手段?这不是明夺暗抢吗?”
“君子有成人之美!”玉锦香笑得异常狡猾,“你捷足先登倒也罢了,谁让你还故意经常拿出来炫耀?惹得我心里老大不爽。”
“慢着,慢着。”百灵柳眉倒竖,杏目圆睁,“谁故意炫耀了?是你说这佛珠漂亮,非要我拿出来看看的。”
百灵最会耍嘴皮子,玉锦香也当仁不让,说着说着,琴也不弹了,棋也不下了,二女就逞起了口舌之利。花解语坐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掩嘴偷笑,幸灾乐祸,偷偷看了韩彻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这一下看你怎么收拾!”
韩彻左手张开,覆盖住额头,两指轻轻按摩着“太阳穴”,不住地摇头苦笑――面对千军万马,他都未必惧怕,但对于这三个丫头片子,他似乎只能如此感叹:“世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就在这时,忽听坐在车辕上的韩府总管计无穷突然一声长“咦”,两匹健马猛然慢慢停止了奔驰,又行出数丈,车厢终于停了下来。
“计总管,发生了何事?”事起仓促,韩彻眉头微拧时,花解语已先自问道。
车厢外立即传来计无穷的淡笑:“少爷,我们只怕是遇上了剪径的强盗了。”
(四)挡路的乞丐
湘浙一带为富饶之地,素有“鱼米之乡”美誉。江湖虽然险恶,人心却未必狡诈,在太平盛世、歌舞升平中,人人自得其乐。在这样的年代这样的地方,居然也有强人出没,实在是件咄咄怪事!
“我去看看。”花解语话未说完,已伸手从身边操起一把柳叶刀,飘然下车。
“我也看看去。”说到斗嘴,玉锦香自然不是百灵的对手,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下台阶的机会。
“噗哧!”百灵似乎瞧破了她的诡计,笑道:“我说小香,看病、解毒你的确比杭州城第一名医‘赛华佗’叶无病强多了,可也没听说过‘圣手女华佗’的武功如何了得啊!你去凑什么热闹?该不会是下棋输给了小语,心里不服气,想要给她添乱子吧?”
玉锦香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再不理她。
花解语一下车厢,不由得乐了,几乎笑翻了天,抬头对计无穷嚷道:“计总管,这就是你所说的强盗?只不过是几个要饭的,你就怕成了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堂堂计大总管也变得胆子忒小了?”
古道上,七、八个蓬头褛衣、一身疮疤的乞丐,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呼呼大睡,也不知有意,还是无心,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天下人都知道,天下要饭的,不仅仅只是要饭,更多的时候,他们要的是银子。”计无穷却没有笑,一脸正色说,“天大地大,这些要饭的哪里都不能睡觉?偏偏躺在这里挡住去路,不是强盗是什么?”
“如果真是要饭的,我给他们点银子打发走了就是。”花解语蹙眉说。
“你去?嘿嘿!小语,”计无穷微笑道,“如果你去的话,只怕他们要的就不是银子那么简单了。”
“乞丐不要银子要什么?”花解语失笑道,“我还没听说过不要银子的乞丐。”
“也许他们要的是你……你的命!”计无穷突然压低了声音。
“计总管,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花解语也低声说。
“你想一想,一群要饭的不去城里行乞,却跑到这里来睡大觉,岂非很可疑?”
“难道……他们是真的剪径的强盗?”
计无穷沉吟半晌,轻声说:“让我来,一试便知道是不是。”语声未歇,他已飘然掠出八尺,举手扶了扶头上的文士冠,缓缓向那群乞丐走去。
乞丐们犹自酣然大睡,有人打着响亮的呼噜,有人发出含糊不清的梦呓。计无穷眉头微皱,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扬声说道:“诸位朋友,能否借一步说话?”
他一连说了三次,其中一丐睁开朦胧睡眼,仅只一线,看了他一眼,翻了个身,随即又睡了过去。计无穷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如罩上一层严霜,微一沉吟,“嘿”然一声冷笑,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倏然扬手打出,击向那丐后背的“俞腑穴”。
那丐却突然惊叫一声:“好大的蚊子!”说着反手一拍,碎银竟落入他沾满了灰尘、破烂的衣袖中。
“嘿嘿!果然有古怪。”计无穷冷笑着,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五)八卦阵
他每踏出一步,乞丐们的呼噜声就小一分,行到近前,他倏然驻足,呼噜声也倏然而止。八丐突然一齐爬起身来,一齐伸了伸懒腰,脚步交错,身形变换,各据一方,竟将计无穷围在当中。
计无穷瞳孔渐渐收缩,又慢慢扩张,目光瞥处,发现这八丐所占方位,竟是按八卦摆布,刹那间,小小空间竟似弥漫着一股逼人肌肤的杀意。
“这位大爷你行行好……”一丐忽然开口唱道。
他一开口,其余七丐立即跟着唱了起来:“我家上有老来下有小,发发善心救苦难,包你长命百岁快活到老!”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做乞丐这一行的,也有他们的行规,行乞时开口能唱、随便捏出些词来是司空见惯,调儿大都是“莲花落”。但这八丐此时唱的,却是非常怪异的腔调,似是纨绔弟子、泼皮无赖出入烟花之地时随口哼哼的“十八摸”下流小调,令人啼笑皆非。
计无穷瞳孔再次收缩,又扩张,左手紧紧握住刀鞘,右手已按在刀柄之上,全身都已崩紧,如同欲离弦之箭,只觉那股冰凉的杀意已愈来愈浓,迫于眉睫,似乎一触即发!
歌声倏然停止,突然之间,空气中竟似有种令人窒息的味道,站在“乾”位的乞丐身子猛地一闪,欺身而进,其他方位的乞丐也立即发起了攻势,
“八卦”中的每一卦形都代表一种事物:乾为天,坤为地,坎为水,离为火,震为雷,艮为山,巽为风,兑为沼泽。“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兑东南,震东北,巽西南,艮西北”口诀中,隐含生死变幻之理,武学之士常以其理加以变化创出无数武功绝学。这八丐所布成的阵法,就叫“八卦阵”,阵法首尾呼应、环环相扣,攻防兼备,围圆打点,循循相生无有穷尽,对手一旦陷入其中,所有的方向都被封堵,滴水不漏。
计无穷博学多才、阅历深厚,明白其中道理,八丐身形方动,他手中的刀也立即出鞘,只见融融春日下,一道如春水般的亮光倏然飞过。“哎呀”一声,“离”位那丐已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刀,伤在右臂,本已破烂不堪的衣襟立即裂开一道大口子,鲜血汩汩流出。刀光未歇,去势不停。计无穷一击得手,绝不滞留,反手又是一刀,砍中了“艮”位那丐的右大腿。那丐脚下一个踉跄,险险跌倒,“八卦阵”便也如同开了一道口子,威力大减。
“操他爷爷的,没想到点子竟是如此厉害。”“乾”位那丐恨恨骂道,“兄弟们的血不能白流,人家的银子也不能白要,大家来个狠的,给他点味道尝尝!”
语声中,八丐身形晃动,相互交错,竟彼此间移形换位,圈子愈缩愈小,直似水桶,将计无穷紧紧箍在其中,同时八条杖影闪耀着青光,一齐向计无穷身上戳去,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每一条绿竹杖都是袭击穴道,认穴之准,不差分毫。
“你们不是丐帮的人。”计无穷眯着双眼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是奉谁之命前来挑衅?”
丐帮是当今江湖上最大的帮派,帮众皆以行乞为生,手中皆持一根竹棒以示身份,这八丐手中竹杖虽与竹棒相差无几,但却不似竹棒轻盈,而且杖尖尖细如钻,似是钢铁所铸,绝非丐帮所属。
“谁说我们是丐帮的人?”一丐桀桀怪笑,“谁说我们只是前来挑衅?我们是来要命的。”
“我明白了,”计无穷一边挥刀反击,一边冷笑道,“你们就是传说中穷凶极恶的‘洪荒八丐’。”
“洪荒八丐”本非乞丐,其实是个杀手组织,不以行乞为生,但常以行乞掩饰身份,穷凶极恶如旦古洪荒恶兽,向来为江湖白道所唾弃,但这八丐行踪飘忽无定,武功高强,出手狠毒,组成的“八卦阵”共同进退,也是向来为江湖中人所忌惮。
“原来这老小子也听说过我们的名号,”一丐格格笑道,“那敢情好,免得你死在我们手里,到了阎王殿,还不知道是死在什么人手里。”
“素闻‘洪荒八丐’的‘八卦阵’所向披糜,无人可挡,今日计某便要大开眼戒,好好领教。”计无穷一脸从容,刀已接连挥出,只听“叮叮当当”之声连响不绝,那八丐手中的绿竹杖果然是钢铁所铸。
但见刀光杖影分分合合、起起落落,片刻后已交手百十余招,八丐中一丐右臂中刀,手法不灵,一丐伤在大腿,脚步不便,“八卦阵”威力大减,但计无穷被困在其中,一时也不能脱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