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哥是土生土长的洛村人,打生下来起就没离开过,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几百里外的苍州,也是每季要去集市卖打来的野味换点粮食,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虽然寂寞了点,倒也还挺乐呵。往年的苍州很热闹,他极喜欢在摊子边与买主侃个天南地北。
可是今年,他美滋滋地背了一筐新打的鸟禽往苍州走,见到了远处天空上方的滚滚浓烟,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传来马儿的嘶鸣声,他猝然回头,却见有匹雪白色的马直直冲着他四蹄朝天奔过来,他惊惶地大叫一声,不自觉跌倒在地,眼睁睁看着那马蹄子往他脑门狠狠踏来。
等了半天,也没有死过去的感觉,王二哥疑惑地睁开眼,看见面前站着个小姑娘,她有一双湛蓝色的眸子,抱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红彤彤毛茸茸的披风,站在皑皑白雪里,艳得惊人。
看他半天没动静,骆仙仙不耐烦地伸出脚踢了踢他,“喂,小哥,问你个事。”
王二哥在深山里待了那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时呆了,结结巴巴道:“姑娘……你,你尽管问,我知道便答。”
骆仙仙看了看他身后灰蒙蒙的天空,问:“这里可是苍州地界?”
王二哥颤着手指了指身后,“过了前面那座桥,便是了。”
寒风本来是慢悠悠地吹着,却是蓦然乍起,夹杂着冰渣子从万里之外的天上忿忿砸下,像是为人间再一次的杀戮痛心万分,又忿恨至极。
骆仙仙站在吹散开来的雪片子里。看着远方,低低叹了声:“终于到了……”
白府别院里有口枯了很多年的井,井沿边密密麻麻都长了一圈的草,周围也是没人料理,堆在一起十分凌乱,也不知是什么花草有股极难闻的异味。隔着老远便老闻见,能堵得你一时半刻都回不过神来,因而鲜少有人愿往这里来。
看管别院地三五士兵前一秒还站在各处监管动静。下一秒就莫名地睡了过去。隔了几秒。一个人抱着一柄银光灼灼地刀走过来。身后留下一排子脚印。可奇地是。竟一点脚步声也无。
燕无回看着昏死过去地士兵。皱了皱眉。缓缓吐出一句。“进来吧。”
颜锦书在围墙外不远地地方。感受到了燕无回地传音入密。带着身后一拨人悄悄潜进了白家别院。
燕无回淡淡扫了颜锦书身后地士兵们一眼。“我说了。白家根本是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这边?白子辰。他自以为聪明。却是留下几个功夫还不错地。不过。抵不上我三招罢了。”
颜锦书嘴角抽了一下。暗自叹息了一声。是白子辰不知你这样整日冷冰冰地人。倒是对师父。对嵯峨有真情意。竟会来救他们吧?归根结底。是他不知你真面目罢了。
她又自嘲地笑了一声。呵。说地仿佛自己多了解似地。其实。过了十几载。这俩人。她又是真正了解哪个地?
燕无回淡淡扫了她一眼,不留痕迹地背过身去,走到那处枯井边,冷冷道:“在这等着。”
颜锦书“啊”了一声,往前踏了几步,摇摇头,“不,我和你一起。”
燕无回冷冷瞥了她一眼。蹬的弹起。旋了个身,便消失在井边。“不必了,你在,只会碍我的事。”
那段话带着回音,缭缭绕绕在枯井的上空回荡,颜锦书扒在井边,怔怔往里看了会,身后有士兵犹豫道:“将军,雪下大了,旁边有个亭子,你且进去坐会吧。”
井里始终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井壁上还长了粘稠的苔藓,看起来格外刺眼。颜锦书直起身,缓缓点头,往亭子走去。
不知等了多久,天都隐隐转黑了,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颜锦书开始时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心里总是惶惶,不得安稳,最后等得没了性子,只站着靠在柱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处井,雪花簌簌落了一声,她却似是浑然不觉的样子。
突然,从井底传来一声轻微地喘息,颜锦书猛地一震,还不及多想,身子已经快速冲到了井边,急急喊道:“燕无回,是你吗?”
半晌没有回音,正当颜锦书急得两眼通红,准备自己跳下去的时候,从井底断断续续传来一个声音:“丢……绳子……到下……”
颜锦书慌忙回头,大声叫道:“绳子,绳子呢?”
一个士兵抬起一捆粗粗的麻绳,从井沿处慢慢往里面放,静默了一会,有人似是在底下拉了下绳子,士兵们不敢怠慢,卯足了劲往上拉。
先是骆风泉,他身子上下并无多少伤痕,只是脸色青白地可怕,颜锦书慌慌张张拉了他,解开自己地披风披在他身上,问:“风泉,你还好吗?”
骆风泉咬着下唇,整张脸找不出一丝生气,但是那双墨蓝色的眸子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最后,他慢慢阖上了眼,“先去看看东里大人吧。”
颜锦书惊觉,回过头,却见东里凛已经被拉了上来,只是与骆风泉不同的是,他脸上划满了深浅不一的刀痕,血已经干涸了,却是扒在脸上,狰狞地可怕。
颜锦书身子抖了一抖,慢慢抓住东里凛的肩,嘴唇合不拢地哆嗦着,嗓子里冒出的声音很是难听,笨拙地也说不出什么来,“东里大人,你……还好吗?”
东里凛缓缓睁开眼,看见了颜锦书,嘴角裂起一丝纹痕,笑了,“不过是想从我这套出苍州的军事机密罢,我为官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刑罚没见过,倒是难不倒……”还没说完,他猛烈地咳起来,嘴角沁出一丝醒目的血丝。
颜锦书心里像是被一块厚重地石头死死压着,喘不过气来,眼眶泛湿,却是不该哭的,她点了点头,也扯起嘴角,“我认识个人,是天下有名的神医,保证能治好你脸上的伤,还你本来模样。”
东里凛咳了好一会,才慢慢平复下来,对着颜锦书呵呵笑了,“那是再好不过,我可是对我这张脸很有感情,还指着它讨个知情达理的美人儿,还得麻烦将军你了。”
颜锦书蓦地捂住脸,背过身去,东里凛渐渐收回笑容,歪头看了一眼骆风泉,又微微笑了起来。
额头被狠狠弹了一下,颜锦书放开手,望向前方,燕无回面无表情地收回秋水刀,冷冷道:“师父不在这里,我们去苍州。”
颜锦书抹了把脸,看了东里凛和骆风泉一眼,他俩也正看着她,神色自然,简直不像是刚劫后余生的人。
颜锦书站起身来,对着燕无回,认真地点了点头。
燕无回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这样子可真不像是大将军,妖孽就是妖孽,怎么都是一副祸害相。”
这是第一次被燕无回夹棍带棒地说了一通,颜锦书却不觉生气,她看了燕无回好一会,突然说:“燕无回,你这张像是别人欠了你金子还多年不还的臭脸,也是一百年不变。”
燕无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转过身,往门口走,快出院子的时候,他停下,缓缓吐出一句,“山高水长,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只是,这句话,这辈子,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老朽突然万分伤感,小燕燕,你这素何苦捏?(众:还不是你这个万年bt魔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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