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残星,树影婆娑。
颜锦书推开门,走了出去。挂满了冰凌子的梅树边,有个抱着银刀穿着黑袍子的人靠着,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抬起头来,清冷的月辉下,那张脸微微透出一丝单薄的苍白来。
颜锦书走到他身边,燕无回抬眼看了看她,慢腾腾地伸出手,冷冷道:“门口那俩人已经睡过去了,趁着白子辰出了城的空档,我们先走。”
“他,出城了?”
燕无回犹豫了一下,迅速抓住她的手,别过头去,“先出去再说,白子辰没想到会有人来救你,你们的主力军竟杀到了苍州,准备从那里突破西单,他带了大半的兵力走,如今正是走的好时机。”
主力军?那……姬言觞来了吗?那日他从城墙上跳下来的模样,不知怎地,又一次在眼前浮现。
然而不容她多想,燕无回把秋水刀往地上蹭地一点,“抓紧了!”立时蹬离地面,携着颜锦书往墙外飞去。
颜锦书闭上眼,提起一口气,攥紧了泓雪剑,只感觉到他们穿梭在树林间,有沙沙声此起彼伏。不知过了多久,脚终于落到了实处,她才睁开眼来。
“这是……哪里?”颜锦书打了个寒颤,在树枝上穿梭的时候似是有股热流在她四肢百骸游走,方不觉冷,如今真正踩到了雪地上,才感到真正是侵入骨髓的寒冷。
燕无回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跟我走。”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冰封万里地地景象渐次豁然。出现了一处地势极高地山坡。上面影影绰绰有帐篷若干。看不真切。
颜锦书跟着燕无回往上走去。山坡上有个眼尖地吃惊地叫了起来:“将军!将军回来了!”
从帐篷里陆陆续续涌出好多人。一个长相粗犷地中年汉子大步上前。抱拳沉声道:“将军。你可回来了!”
颜锦书讶异道:“路人甲(绝对是eg)。你们不是……”
路人甲道:“那日将军与军师去城里。东里大人早上找了我。塞了张地图给我。让我带着队伍到他指明地地方避着。属下不明其理。但东里大人这么说。我和陆人乙()等副将商量后。便决定先撤退到山上。等将军回来。结果三天都不见人影。有个跟着您去地兄弟。在那白贼来地时候正好尿裤子了。在茅房里躲着。等白贼一走。慌忙回来报了信。若是将军今晚再不归。明日我们就要上报朝廷了。”
颜锦书点了点头。走到帐篷里。拢到炭火前。路人甲看了一眼燕无回。眼里闪过一丝诧色。“这位是?”
燕无回冷哼了一声。颜锦书答道:“这是我的二师兄。”
路人甲皱了皱眉,脱口而出,“阁下可是姓万俟?”
燕无回看了他一眼,快步走出了帐篷,只留下路人甲尴尬地摸了摸脸,颜锦书苦笑道:“路副将别介意,我师兄性子向来冷,不喜和陌生人说话,不过他姓燕。倒是不姓万俟的。”
路人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大方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将军哪里的话?燕兄弟看起来便是好人家的公子,和我们这些大老粗自是说不上话地。”
颜锦书摇了摇头,笑了。
好人家?孤儿哪里谈得上好人家还是坏人家?若是有个家,哪怕是贩夫走卒圈,亦或是强盗山贼窝,都是好的吧。
她沉吟了片刻。道:“如今。东里大人与风泉都落在大……叛军,叛军的手里。而苍州战事告急,我们没多少日子拖延了,须得尽早想法子救出他们。”
路人甲点了点头,“是,不过白贼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先行军不过五千人,我们不怕死,但是以卵击石,得不偿失啊。”
熟悉的冷哼声从门口传来,“东祈的军士原来都是这么没用的。”燕无回掀开帘子,抱着秋水刀冷冷倚在边上。
路人甲脸涨得通红,一激动就结巴,“燕兄弟……这么……这么说话……也太……没有道理了。”
“喔?既然觉得我说的没有道理,那你就赶紧想个法子把你们的东里大人和小侯爷救出来吧。”燕无回漫不经心道。
“我们东祈的男儿个个都是铁铮铮地热血汉子,掉一颗头算个什么?但要是死在不值当的事上,有什么好?”路人甲血气冲到了头顶,捏紧了双拳,双目赤红,看着燕无回。
燕无回淡淡道:“喔?那这么说,你觉得,救你们的军师和侯爷是小事了?”
“我……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我们一向都很尊敬东里大人,也很佩服他,若是能拿路某这条命换他地,路某二话不说自己提脑袋上去,可是……可是顶个鸟用啊!”路人甲脸涨成紫猪肝色,气馁地往桌上捶了一拳,颓然坐了下来。
颜锦书抬眼望向燕无回,“二师兄,路副将十三从军,十八及将,如今已过而立,还在沙场上浴血奋战,这里的兄弟大多是当了十年兵的,为了父母妻儿,为了江山社稷,青春年华都拼在黄沙里了。我知道在你心中,没几个人是能被你瞧得起的,但是也稍微积点口德吧,这些人能做到的,比你想的多得多。我们没人不想救风泉他们出来,但是白白送死,逞一时匹夫之勇,你也不会乐见吧?”
燕无回闷不吭声,只面无表情地一直盯着颜锦书,目光灼灼,最后颜锦书还是落了下风,不自在地转过头去。是了,毕竟他才救了她出来,刚翻脸就不认人,她实在做不出来,只是十多年来俩人争执惯了,一时有了救命恩人与被救者的关系,竟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半晌,冷清清的声音飘远了,“想救他们就跟我来。”
颜锦书望向帐篷门口,帘子被凛冽的寒风吹起半搭,外面一排深浅不一地脚印,却很快就被簌簌的雪花掩盖了。
路人甲站起身,转向颜锦书,焦急又犹疑,但眼里却掩不住一丝激动,“将军,燕兄弟他真的有办法?”
颜锦书拨了拨炭火,放好火钳,站起身,拍了拍手,蓦地翘起嘴角,“他,说了有办法,就定是有办法的。我们只需跟着他就好,路副将,你还是和陆副将在此留守,但拨二十人给我足矣。”
路人甲沉声道:“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