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房间,一个人的空气,一个人的脚步声,一个人的呼吸。
我发觉自己开始变得习惯这种孤独,不再惶恐,只是有时会被自己突然间的自言自语吓到,回头四顾偌大的房间,方才发觉自己的可笑。
于是,我学着不再开口说话,做一个安静的人,并将永远安静。
有时候,我坐在桌前翻阅看了无数次的《向左走向右走》,正午的阳光反射到我眼中,直到眼前一片白影,苏姐会端着一壶香气四溢的铁观音,轻手轻脚地走到我的旁边放下。
我只是偏偏头,却不跟她做眼神的交流,仅是示意我察觉到了这壶茶的存在,然后便继续翻我的画册。
苏姐似乎从来不介意我的态度,连我都不得不对她的耐力感到惊叹,如果不是因为她跟父亲的关系,也许我还是会对她产生那么一点好感。可惜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如果。
事实就是,苏姐以我后妈的名义跟父亲一起彻底搬了出去,他们会在周末偶尔回来看看我,也不管我觉得这是否有必要。其实我早就在脑中揣测过这一天的到来,我也曾无数次对自己说不要相信和依靠自己以外的人,但是当这个事实突然赤裸裸地摆在我的面前时,我却远不如自己想象的坚强wWw.,甚至更加脆弱。
原来我还是从来不曾对父亲的爱感到绝望,我不止一次地幻想他会为我撑起一片足以独享天伦的晴空,然而那最终仍旧只是幻想而已。父亲划亮一根火柴,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我的世界,如今火柴已燃尽,他甩甩被烫到的手指,毅然决然地跟他的意中人一同到有着永恒光亮的国度里双宿双飞,有谁还会在乎背后可怖的黑暗,有谁还会在乎从此形影相吊的我?
一个人住在一栋一千平米的大房子里,其实是件有些可怕的事情。我会害怕自己的脚步声,害怕任何一个没有光线的角落。我总是在天黑之后就点亮所有的灯,翼总是等我睡着之后再将这些光亮一盏盏熄灭。
有一天,我在纸上对翼写道,“翼,我发觉我不能说话了。”然后任凭大风把我早上整理了半天的发型吹乱,却依旧笑容可掬。
也许那天风真的是很大,以至于将某粒沙尘吹进了翼的眼睛,令他流泪不止。
我终于可以不必再害怕自己某次突然的发声,我也开始学会辨认自己和翼的脚步声有何不同。但是我却变得有点厌恶阳光,那些炙热的白晃晃的光线总是让我想起林小琳的笑脸,让我想起她拿着水管借故浇花实则却跟我打水仗的情景,让我想起那个午后我跟陈方博的谈话,让我想起自己为她跑去酒吧打架的一路明媚。
我将自己封锁起来,封锁在那个十几平的小房间里,一千平米的大房子对我而言似乎就只剩下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散漫,懒惰,不愿意出门,只喜欢蜷缩在屋里看几米的画册,写一点伤感的文字。
直到有天,翼推开房门告诉我,他去续了网费,我才慢慢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网上。
网络里,我们不必说真话,可以隐藏身份年龄甚至性别。我可以在某个论坛里装成一个低级的流氓,而换个ID后就立刻摇身变成一个截然不同的多情少女。
每个人都带着面具,看起来可笑而可耻,但是每个人却又都乐此不疲,天马行空地说着一些自己永远都不会相信的誓言,花人民币在游戏里用小喇叭变着花样刷屏说我爱你。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充实了,个性了,天下无敌了,其实,我们空虚了,低俗了,一文不值了。
只要不语聊,这个网络的另一头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我半路出家成了哑巴,只要我不说真话,这个网络的另一头也永远不会有人wWw.知道杨乐就是左岸,杨乐的父母离异,没有人要他。
我从QQ在线名单里搜索我的猎物,我跟那些小女孩们视频,直到把她们迷得神魂颠倒,只是左岸从不说话,也很少微笑。
也许每个人一生中注定是会遇到一个或几个足以改变你生活的人,这些人会对你以后的人生造成莫大的影响,有些影响甚至无法想象。我之前并不知道这个女孩今后会对我造成何等的影响,只是她的QQ名字和空间日志简介令我顿时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叫“地铁”,空间里的日志和图片都充盈着几米的元素。
于是,我发了一条申请过去:
“你好,你也喜欢几米的《地下铁》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