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举着的双臂已经麻得再也抬不起来,于是我只能靠着墙颓然地瘫坐在地上,忘记了冰凉,也忘记了疼痛。
“杨乐,你给你爸打电话了吗?”除我之外,仅剩下的另一个男生蹭着墙根悄悄挪到我旁边,小声地问道。
见我点头,那男生便继续说道,“我爸这会估计又在打麻将,而且肯定是输钱了想捞本,不然肯定一早就揣着钞票找借口下桌来局子里接我了。不过,你爸呢?怎么到现在也不来接你?”
我努力思索了一下,却发觉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含糊地摇了摇头,然后不再说话。
不久,我旁边这仅剩的一个“战友”也被他那气急败坏的父亲拎着耳朵带走了。看样子真是让他说中了,果然是麻场失利。
那个男生被他父亲揪得龇牙咧嘴,还仍旧不忘冲我做了个无奈的鬼脸,令我不禁哑然失笑,只是这一笑牵动了受伤的面部肌肉,马上疼得我差点掉泪。
“我说……”那个长着油腻大嘴的胖警察此刻已经将电棍别在腰间,坐在办公桌旁气定神闲地喝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绿茶,同时不忘斜着眼睛瞟我,说道,“你要不要再打个电话?老子可快下班了,不想继续陪着你在这儿耗。”
我挣扎着站起身,正欲回答,就看到父亲步履匆匆地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公文包,看样子是刚从公司出来。只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女人,年轻得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
父亲并不跟我说话,只是很有涵养地跟胖警察交涉了保释的相关事宜,十分迅速地完成一系列手续,然后就欲转身出门。可是待父亲走出几步远了,回头发现我依旧站着没动,只是眉头微皱地盯着他的身后发愣,于是他低沉着穿透力极强的嗓音对我说道,“你打算留在这里过夜吗?还不快走?”
我只能面无表情地朝着他开始移动,只是每走一步都觉得身体仿佛要被撕裂一般疼痛,然而这疼痛并不能影响我的视线,我自始至终都注视着那个年轻的女子,不曾松懈。
女子开始还对我莞尔而笑,不一会就被我盯得有点无所适从,只能假装看向别处,或者借故跟父亲说话。
我跟在他们身后,始终保持三米远的距离,就这样一直走到奔驰车的旁边,我便再也无处可躲。
父亲帮年轻女子打开了车门,待她上车,自己再绕到另一边坐到驾驶位上。
我看着父亲和女子都已坐好,便说道,“你们先走吧,我打电话叫翼来接我。”
父亲摇下车窗,并不理会我的提议,严肃而严厉地说道,“上车,我有话跟你说。”
我深吸了口气,只能无奈地坐进车里。
父亲按标准的车速在公路上行驶着,车内的气氛有些诡异,张学友忘情地唱着《吻别》,却不适合这个下着雨的夜。
“你为什么又把新来的保姆赶走了?这次是嫌她做的饭菜里面有虫子,还是怪她睡觉打呼噜太大声?”当车子驶上高速公路,父亲终于用那厚重的嗓音打破了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没有特别的理由,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我不需要多余的人在我眼前晃悠。从我五岁就把各式各样的保姆气得辞职开始,你就应该明白我根本用不着这种人来把我简单的生活弄得复杂。”趁着父亲还没有来得及反驳,我试图直接将这个无聊的话题转移,“其实你完全可以叫翼来接我,只要多花点钱,不用是监护人也可以保释……”
“是我专门不让他去的。”父亲成功地被我带向另一个话题,可惜答案却让我如置冰窖,“其实他一早就着急地跟我说了这个事情,杨乐啊杨乐,我平时工作忙顾不上你,你现在居然直接闹进公安局?呵,行啊,那我就让你在里面多呆一会,牢牢记住这一次,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恶劣!!”父亲言语之间充满了对我的极度气愤,可是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他激动的语气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开车的姿态,如果不是我离得近,我真怀疑这话是否应该从一个暴跳如雷的中年男人口中说出来更为合适。
“你也别太生气了,他还是个孩子,以后肯定不会再这样的,是吧,杨乐?”一直保持着淑女风范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女子此时开了腔,似乎想帮我打个圆场。
可是我凭什么要回答你呢?你是我的谁?你又是谁?你为什么要坐在我父亲的副驾驶位上?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帮我说话?我为什么以后就肯定不会这样?
一连串的问句在我脑中盘旋,可是实际上,我只是安静地坐在后面,并不说话。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人家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父亲稳如泰山的姿势终于有了点_4460.htm改变,他扭头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没关系没关系,你都还没跟他介绍我呢,杨乐,你好,以后你就叫我苏姐吧,我是你爸爸的朋友,请多关照哦。”女子将半个身子探出座位,笑着对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看了看那只有着白皙修长手指的纤纤玉手,又抬眼看了看女子年轻姣好略施粉黛的面庞,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自然地把脸偏向了窗外。
女子在短暂的尴尬之后将手收回,转而去安抚再次发怒的父亲,而我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车窗soudu.org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和华灯初上的街道。
我有些悲凉地想,我可能再次被这个世界遗弃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