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十六章


本站公告

    十五

  我来到宽阔的环城北路,这里行人稀少,喧闹的商业区已被丢到了后头。此时风拂面,阳光和煦,空气清新,大道北边新影剧院,仿古庭院式的税务局办公、住宅楼,市委、市政府新盖的长方块形的办公楼等高层建筑鳞次栉比;可南边依然是一片空地,长满了青一的盛开的菜籽,一块块碧水池塘点缀其中,往后50米开外的城关古城堤上松柏绿绿葱葱。向前望,与陆羽大道的交汇口处是木繁茂的大转盘,上面耸立着乳白的大灯塔;右前方就是贴着雪白钢砖的全市 最大的建筑——银大厦,这一庞然大物竟把离它不远的工商局六层办公楼比得像小火柴盒一般。也许是心情舒畅的缘故吧!感觉到此间异常的丽,有一种身临仙境的感觉,我深深呼吸一口空气,肺腑之中充满了茶籽。

  我幻想着,通过我的努力将马双全这起案件作为中国首例假借企业名义诈骗罪起诉必将条件成熟,工商部门处理了企业的债权债务,违法者个人受到了司法部门制裁。是我们找到了处理这类案件通向正义的最佳法律途径。我心中充满了无限的自豪,不觉飘飘然然起来,当我走进办公室,整个身心依然沉浸在幻想的喜悦之中,显得异常的兴奋和快乐。

  “尹股长!”我喊了喊正端坐在桌前看报的尹股长就舒舒服服地坐到他对面。

  “看你高兴的样子,一定查到了什么重要情况!”尹股长取下老镜,笑眯眯地看着我说。

  我几乎是眉飞舞,兴匆匆地向他汇报了我们所查到的情况,竟把与施主任那段不愉快的交往忘得一个一干二净。

  “你把这个消息快去告诉龚局长,他肯定很高兴的!”他像在敌机轰炸时,突然找到了一个坚实的防空洞一般,异常的兴奋和轻松。我意识到他可能在此以前一直在为今天早上与洪所长双双退出办案,擅自改变龚局长办案方向而隐隐担心会受到龚局长的严厉批评呢?我的调查使他有了逃避责备的借口了。

  “好吧,等我把冻结单填好上去签办的时候再去告诉他。”我兴奋和高兴一扫而光,心中暗想:我的调查结果并不是被你用来逃避自己的责任和龚局长的责备的!

  我匆匆抽开抽屉,取出文书纸和一大本文件汇编,对照着,填好了“暂停支付通知书”,撇下尹股长跑上二楼找到龚局长,一口气地向他汇报了我所调查到的情况。

  “好!”龚局长从椅子上霍地站起来说:“办案就得这么干,继续查到底!”看样子他很高兴,问也没有问我们为什么没按他的指令去民富制衣公司调查,却转了调查的方向。我很泄气,因为我本想将上午到城关工商所尹与洪商量办案的情况也汇报的,他没问起,我说了又有打小报告之嫌。可我心里明白,他叫我们继续查到底,不去民富是不行的!管他呢!到时候再说吧,我心想着,便把暂停支付通知书递给他,他居然看也没看我写的是一些什么东西就在空白处签上了字并快速地递给我说:“快去找林秀盖章,不然她都下班了!”

  局办公室也只有林秀一人了,盖上章后,我心满意足地跑下楼回到办公室坐下来。心想:也是巧,该找的人全在,不必找的全下班了,真是好运气。

  “明天准备怎么搞呢?”尹股长笑嘻嘻地对我说,我抬头看着他,心中很不是滋味,他似乎在告诉我,我和洪所长决定不到民富制衣公司去调查,你却在外围也查出了一些名堂,我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先去办暂停支付手续,再去调查汇票的办理情况。”我并不想隐瞒我的想法。

  “查汇票办理情况时,我也去!”尹股长表现出了强烈的参与意思,再也不让我放任自流一般。

  “我是说马双全一伙怎么想办汇票就办,想退就退,要款有款,不要款时款子又无影无踪了呢?”我向他敞开了要查汇票办理情况的真想法:“我想其中肯定有什么名堂,刚开始我还怀疑我们部门中有人参与呢?”

  “你怀疑是谁!”尹股长连忙追问,神经紧张起来。

  “江涛的老婆在农行工作,这您是知道的,加之他办案时态度消极……”说到这,我不得不停住了话头,意识到我因一时轻松,消除了我心中的警惕,继续说下去必将又影射到其他的人,尹股长自己又作何想法呢?把自己内心的胡乱怀疑也说出来是否太不应该了,这不仅会伤害别人,也会害了自己,虽然此时江涛不在,如果他知道我怀疑过他,日后该怎么共同工作呢?真是越想越叫人害怕。

  “龚局长也有些反常,他从来不过问什么案件的具体办理过程的,这次江西方找了他几次,就异乎寻常地关心起案件来了!”尹股长转移视线,含沙射影地说,使我心中一紧,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心想:人的潜意识中居然藏着这种可怕的疑心。天地为证,我何尝没有怀疑尹股长和洪所长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呢?尹股长又怎样想我呢?究竟他心里把我归在哪方呢?我望着他那阴沉的面孔好长时间没有开口。这是报应:我影射他,他就影射我,我和正义、天理、法律有私情吗?有就有吧!

  “你准备如何处理这起案件!”尹股长此时用笔在文稿纸上漫不经心地画着,心思重重,一点也没有下班回家的意思。像是随口问的一句,头也没抬,我猜想他正在探询我的真实思想了。

  “我想先调查,把依我们职权能处理的事处理完后,再将这个案件移交给检察院或者公安局去办!”我自认为心底坦荡,毫无顾忌地说:“因为就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这起案件应该是利用企业作为幌子的一起诈骗案件,即使马双全骗来的钱尚在企业中也是一样的,就像我把您口袋中的巨款了捐给国家的慈善事业什么的,本质上也应该叫盗窃罪。”

  “怎么移交呢?”他依然在纸上画着,随随便便又问了一句,显然我的回答从表面上看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要给我出难题了。

  “最好是局里以文件的形式向他们发一个案件移交书。”我不知道我是否太过于标新立异,因为这种事我们从没搞过,心里很不踏实。

  “法律上有这种规定吗?”

  “据我所知,没有!可法律上是有移交司法部门处理这种规定的,行政机关移交案件不用文件的形式移交又用什么形式移交呢?”

  “没有具体的规定就不好办,如果搞得不对,会引起不良反应的!”

  “我们可以先到司法部门走访一下,谈谈移交的手续问题,看他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啰!只要能移交出去,形式是小问题。”

  “还是先去问问经济检查股吧,看他们移交过案件没有。”我刚想向前迈出一步,却又被他打回了原处。

  “那好,今天他们下班了,明天我一上班就去问问。”我似乎也操之过急了,尹股长忙阻止我说:“先不慌问,等调查工作结束后再说吧!”

  “那也行。”我泄气地说,心想:调查工作何时才能结束呢?犯罪事实的调查我们去完成合适吗?有那个手段吗?显然他此时仅仅是想摸清我对待手头案件的真实思想,并不是想和我研究切实可行的办案措施和途径。他总是把自己的真实思想隐藏得严严实实地,却挖根究底地让别人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是否接近于中庸呢?在他问我的时候,我本该圆滑地回答说: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可我直到现在也没有采取这样的方法对待他。所以每次当我合盘托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后,就像自己赤条条地展现在他人面前,连灵魂也在别人的掌握之中一样,心中怪难受,总急着要从他面前逃跑——年轻的读者在生活中千万要注意,当别人不向你敞开心灵的时候,你最好也将心灵封闭住!

  “都下班了,我想回家去!”看他那对我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又想一走了之了。

  “你走吧。”他还是稳稳地呆在原处,一点也没有改变姿态,他在用脑子。

  我急急忙忙逃出办公室,骑车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才慢慢觉得自己的身心脱离了他的控制,恢复了自由,心境开始愉快起来,肚子也感到了饥饿,我快速在人群中穿行,回那暂且容我居住、拥挤的家。

  十六

  我扪心自问,不得不承认,到目前为止,这个世界上最欢迎我,最需要我的还是我那现已将近5周岁的儿子。这似乎可笑,可却是事实。也许是他根本不知道他父亲在银市乃至全中国芸芸众生中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普普通通的人吧,如果他长大了,也许会和众多的小青年一样认为自己的父亲没本领,去羡慕别人的父亲而贬低自己的父亲的。但他现在还小,所以每当我回到家时,他总是傻乎乎一如继往地,欢天喜地地迎接我,那表情远超过了虔诚的宗教信仰者对神明的顶礼膜拜,而我也以有这么一个儿子而自豪:大而圆的眼睛又清又亮,高鼻梁,小嘴巴、椭圆脸,浑身上下白里透红,也许是出于偏心吧,我总认为他比所有我见过的孩子以及孩子的画像都漂亮,带他出去玩是一种可满足自己做父亲的虚荣心的事,因为所到之处不乏睁大眼睛瞧他出神的人,啧啧赞扬声使我浑身轻松自在。有时遇到熟人,我总要找机会炫耀一番,要他瞪大那双机灵可爱的大眼睛现场表演口算100以内的加减法。弄得别人目瞪口呆时,我就乘机在一旁数他的其他使我得意的才能:跟他奶奶长期打麻将现已知道和什么牌,知道几种扑克玩法,字可认得几百个、电子游戏机已玩成了小师傅,象棋、对角棋、五子围棋一般人都难以下赢他。有时,熟人们为了验证一下也煞有介事地上阵和他下上几盘棋,可最后不是弄得大人心中不快,就是他自己噜起小嘴巴生气半天,很难皆大欢喜。鉴于此,我似乎信起了神明,有时对自己的朋友们神秘兮兮地谈起他的出身:临生前几天,风和日丽的一个晚,一阵怪风吹开玻璃窗猛卷窗帘扑向后房,在他妈妈身边戛然止住了。6月21日夏至正午出生,8月18号日本人签投降书时断奶,9月22日亚运会在中国召开的那一天,首次放手迈步行走……所以在生活和工作中,我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事,只要和我儿子在一起心情总能高兴起来。这一次也不例外,当他坐在我身边将小脑袋歪在我怀里的时候,我也将一切烦恼忘得一干二净了——当然他也有惹我烦的时候。

  吃过晚饭,洗过澡,天已经黑了下来,可孩他妈还没有回家,母亲又开始数落起来,虽然是老生常谈,可她谈的仍然有滋有味,声俱厉,充满:那个小人,一天到晚不回家,单位里就那么忙吗?大的不管,小的不管,老的不管……。不过从得了孙子后,她就很少责备我娶了那么一个横竖不中意的媳了——婆婆抱个鼓到处说媳。

  我心里清楚老婆此时不回家很有可能去做什么事了,虽然静听着没作声,可心里还是慢慢地不舒服起来。父亲在前房,躺在上看新闻联播去了,弟弟依然没回家,儿子又开始吵要玩扑克,讲故事了。

  “去和你奶奶玩吧!”我心不在焉地说,也许心中确实有事了,没有一点陪儿子玩扑克的兴趣。

  “来!来!来!跟奶奶去玩!”母亲拉起了脸。

  “好啊!”儿子手中拿着牌,欢天喜地,一溜烟地从上翻下来跟着她奶奶去了后房。

  我穿着拖鞋,轻手轻脚地搬着自行车打开门,没有关上就下了楼梯,翻身上车直奔老婆的那个半垮台的单位,心情比白天到农行去取证还急迫,只不过起因迥然不同罢了。

  从冷冻厂到银市大桥下,虽然已铺上了水泥路面,可至今却没装上路灯。虽然沿途各单位、私人住宅、以及小商贩摊点透露出各灯光,但可见度很低,来往行人形影绰绰。我调动起了几乎全部的注意力盯着我左边每一个迎面而过的自行车,并加倍注意人的面孔,可直到大桥北端也没有遇到我希望见到的人,这也本应是预料之中的事,可失望依然向我袭来,心烦意乱,嫉妒之火伴随着恼怒,慢慢涌上心头,面部发烧,浑身都渗出热烘烘的汗渍。

  抱着一丝希望,我奋力蹬上了银市大桥的北引桥,向西拐,来到已过了鼎盛时期的日益陈旧破落的沿河大道。行不到50米就到了市商业局对面肉食公司主办的白云饭店,门面左边狭窄的已被承包个人经营的百货副食门市部虽然像打烊的样子,可还亮个灯,有一个人没精打采地守着。我停车朝里面望,低塌的餐厅部黑乎乎的。

  “她肯定不在上班!”我坐在自行车上,一只脚撑地,停在紧闭大门的商业局门前呆望着那漆黑一团的餐厅部心里想着。“进去问问吧,肯定会引来一些风言风语,闹得大家都不好看,她毕竟是自己的老婆,还共同生过孩子,把她的声誉搞坏了,如果离婚的话,叫她如何在单位心情愉快地工作、生活呢?不去吧,那我又毫无线索,虽然城关地区不算大。可幕会提供比白日大无数倍的藏身之所,到哪里去找那肯定极力想避开熟人、陷于私情网中的老婆呢?也许她此时就在饭店里某个房间对帐、玩牌、聊天呢?”我左思右想地耽搁了不少时光,心里却更加乱糟糟了。突然之间,我头脑发热、浑身好像麻了一样,只有一个念头:找老婆!我毫无顾忌地推车走进了饭店,服务台空无一人。我没有去看小卖部营业的是谁,不过只要我看她肯定是我极熟悉的面孔,她可能看见了我的,可她并没有喊我,想必她一定认为我进饭店的模样不适于打招呼。

  我穿过已辟为饭店住宿部的原肉食公司办公楼来到四四方方抹上水泥的院中,站在院中四处张望:西边是4层附楼,此时没有一丝亮光,南边银市河坡上是红机瓦平房,原为公共食堂,现辟为饭店客餐部,从北边正楼住房射出的几道白炽灯光足以照出了餐厅部那年久失修、陈旧、破落的轮廓。它近三十米长,架子拖得很大,可身处河坡,看上去活像一个矮人国;东边是又窄又小、又矮的10间简易住房,此时只有中间一个小房还亮着灯,门敞开着,我知道那是已有一个1岁小男孩的厨师肖茂盛的家,他是前年才由一个乡下帮厨转为国家合同工的,虽仍是农村户口,可并没有影响到他的人长得白白皙皙,精明漂亮、一表人才。在帮工时,他因时不时进舞厅,遇上了在中行工作、打扮得枝招展的丁,两人一见钟情,就棍棒打不散了,于是没谈婚嫁两只鸳鸯就在此筑起了小巢生儿育了,谁说跳舞没有好处!他们婚后生活很苦,那漂亮的小伙子有时还不得不抱着小儿子下厨作菜。可他们死心塌地相亲相爱,直至今日那男鸳鸯失去工作后也仍情未减,省去了我深找老婆的烦恼,真叫人羡慕!

  我将车停在肖茂盛的门旁,低着头本想钻进去,可看见房里的情形便止步了。虽然他们结婚时新家具几大件都放到男方乡下的家里去了,可房内依然放得满满:一张双人几乎占去了房间的一半,洗衣机、电视机、小得只能坐半边屁股的四个小凳子……。总之房间里剩下的空间的确不多了,两个人要错一下位子想必只能面挨着面,难怪他们亲亲热热,小房也许和他们的爱心一样——根本上就容不下第三个成年人。此时肖茂盛正抱着小男孩紧挨着他那漂亮的子坐在上看电视呢!见我迟疑地站在门口,把小男孩往他娇腿上一放,站起身,挤了出来。而他的睁着一双丽的大眼睛仅瞄了我一眼,就又转头去看电视了。多融洽、多安宁的一个家啊!

  “有什么事吗?”肖茂盛随我出了门,开口就问,一副不愿在外呆得太久的样子。

  “永红下班了吗?”我极力保持着镇静。

  “今天客餐都没有,不到5点钟就全放了。”

  “她没有说上那儿去吗?”我多此一举地问。

  “没有!”他好像很不关心别人的事情,可嘴里还是勉强地说了一句:“她现在还没有回家吗?”

  “我是刚从单位回家,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的。”我可谓急中生智地撒了个谎,可心里很不踏实,生怕他眼光向下移,看到我脚上的拖鞋,看出什么破绽,连忙告辞推车就跑。脚下的拖鞋太不配合了,它嗒嗒哒哒地响,叫喊着,告诉肖茂盛,鞋上的主人说的是谎话!真想把它给丢掉!我窜出了白云饭店,跨上自行车冲下银市大桥,来到十字路通警用的正方形塔式指挥台旁停下来,想缓口气,想想自己该怎么办。

  交通指挥岗早已撤了,街上的行人、车辆乱七八糟地,毫无规矩,真不敢想象如果失去道德和法律的约束,人类社会究竟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我的情绪并没有完全安定下来,举目四周张望:西南角高大的“富豪副食商店”已关了门,巨大的门窗透出通亮的灯光,7楼圆形舞厅五六颜的舞灯在旋转,传来优雅的舞曲;西北角农业银行第二营业部漆黑一团;东北面银市唯一的“东湖公园”,隐隐可见湖水中两座古式亭楼,静静地立在那里,它的背后是黑乎乎的一大片望无边际的树林,其中闪着点点的灯光。收回目光:十字路四周的铁栏杆上坐着一排排的人,听他们欢天喜地的笑语就知道都是一些情窦初开的,试着迈向爱河的少年男。稀稀落落的行人之中,夹杂着已沉浸在爱情甜蜜中的勾肩搭背的情意绵绵的享乐者,黑似乎是为爱而生,再羞怯的姑娘也会在黑的鼓励下颤巍巍地拆除最后的防线。十字路口的东端是通向我家的,黑而沉静的东湖路,西端是灯火通明通向闹市区的人民大道。最后我低下头,看着我双脚所踏的地面,心想:我该向哪边走呢?望望东头,又望望西头,最后望着北边,望着东湖区深处茫然地出神。自从结婚后我已好几年晚上没和老婆单独出门谈情说爱了。人是要情感投入的,家庭是要爱意滋润的,可我……慢慢地一股醋劲由衷而发:我是哪一点不如那小子呢?学历?水平?长相?口才?文章?风度?理智?也只不过我失去了对她往日的那份爱!我又哪一点不如马双全、肖茂盛,为什么他们的老婆一个有甘愿陪他坐牢的决心,对家庭生活心满意足;一个情有独钟,甜甜蜜蜜拥有一个和谐的家。我做了什么错事,越想我越好,越想我越不该,越想醋劲越大,我要找到她,问问她为什么?好久之后我才弄明白,她需要的是爱,这一个无价之宝!要的是男人整个身心的投入,这一能叩开金石

  的法宝和使人消魂的冲动。

  我全身毛发汗躁,妒火中烧,真是慌不择路,骑车向闹市区狂奔,来到银市影院附近,在四个配有情侣座的娱乐场所周围查看着停放在那里的自行车,心想:他们也许把车停在这里在里面逍遥呢!这也是没有希望中的希望了,可眼睛几乎看痛了也没能找到老婆的车。我骑车速往回走,进入东湖公园区,像傻子一样扑向我和老婆以往常幽会的隐蔽之处。可时过境迁,那几个地方早已失去了谈情说爱的环境,那里空无一人,鸟没有飞回旧窝!我骑着车在满是松树林的小道上睁着那不够大已疲劳的双眼察啊,看啊,也确实发现了不少使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情景,可那柔情似水的人中没有一个是我老婆。人尽完了自己能尽到的努力,总会心安理得,大彻大悟起来的。我彻底地失去了希望,心反倒平静下来,就像一个醉汉完全醒了酒一般,回想起自己醉酒时的样子,不觉也好笑起来。随她去吧,家才是我今天的最终去处。我绕坐落在东湖公园的人民医院大院一圈上了东湖大道,一无所获地回了家——只不过出来时心烦意乱,回去时已没烦恼了。

  “你怎么刚回来?”老婆正在卧室对着小圆镜梳妆呢!儿子已甜蜜蜜地睡着了,她见我进房回过头微笑着说。我看她那样子比以往什么时候都漂亮,比什么时候都心满意足,似乎沉浸在无限的幸福和欢乐之中,浑身散发出青的丽,精神像获得了一次再生一般。不过那眼神和表情像在为自己成功地戏弄了自己的丈夫而沾沾自喜,真叫人心中不是滋味。

  “我到同学家去了一下。”我若无其事,装聋卖傻地说。事实上我心里并不舒服,可又理智得过了头,一反常人常情。因为此时本应该是发火的时候——为此类表现我及老婆都认为我不正常。

  “我也是刚下班才回家,怎么没有遇上你?”她的那双大眼睛里依然泛着柔情并夹杂着警觉的光芒,但我心中有数,那眼神中只有后者是对我而来的。

  “天这么黑也许是错过了!”我说着一屁股坐在上,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她,她很自满地微微一冷笑转过头去,继续去对镜自赏。我看到她的左边的脖上有一鲜红的唇印,在她白皙的皮肤衬托下格外醒目。

  “你脖子怎么红了那大一块?”我故做关心地说,突然感觉到她对着镜子梳妆也许是故做姿态,品味那唇印才是真,不然哪有那么一副甜甜蜜蜜的笑意,进一步挖苦似地说道:“是不是撞到什么硬东西了,小心脖子被撞断!”

  “哪里!哪里!”她似乎有点惊慌,忙拿起了镜子东瞧瞧西看看,像发现了一个什么宝贝似地,久久地望着小圆镜端详,好像是一个鉴别家在欣赏一副价值连城重见天日的艺术珍品一般,神情自若,转过身来,慢悠悠地向我笑着说:“这是我单位刚来的调皮鬼红波揪的!”说着换右手拿镜腾出左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个唇印,比间或她抚摸儿子都更显温柔,这无意中激怒了我。

  “你别再跟我胡扯了!”我压低嗓门恶狠狠地说:“我刚才去过你单位,肖茂盛告诉我说你们五点不到就下班了!”

  “我早猜到你是去找我了。”她很得意地高傲地笑笑:“那又怎么样呢?”那眼神似乎早已没把我放在眼里,似乎在为她已不在乎背弃我,而我却还爱着她而沾沾自喜呢!她已陷入爱河,误入歧途,糊里糊涂了,我心想。

  “你说怎么办吧!别忘了,你已结婚有了小孩,还搞什么名堂!”

  “我不想搞什么名堂,看你自己要搞什么名堂!”她反唇相讥。

  “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再不准和那个家伙出去摸摸鬼混!”

  “随你怎么说,你的事由你决定,我的事由我决定!”她依然笑着:“没有你,我会活得更好!”她脸上充满了无限的自信和幸福,说完爬上背朝我在儿子的内侧曲腿睡了下来,把我丢在一边,她这种睡法也一月有余了。我怒火中烧,恨不得把她从上拖下来扔出门外,随她想怎么就怎么去。可前、后房中传来父、母的鼻吸声又使我冷静了下来,大吵大闹于事无补,也欠孝心。凡事都可心平气和地解决,当时我坚信这话是对的,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反倒认为,有些事确实不能心平气和地解决。

  离婚的念头我不知动过多少次了,可一直认为没有机会,还认为是自己的心肠好,下不了决心呢!这下子好运来了,可谓水到渠成了,甚至于离与不离看样子已由不得我了,可我又动起脑筋来,人的头脑真复杂!

  我坐在沿上想着,心里平静了好多,并充满了对自己的信任。站起身来,到后厨房水龙头下重新洗脚、洗脸后回房上关灯。室内漆黑一团,窗外传来间活动的小动物的鸣叫——听说季动物的鸣叫是求偶的呼唤,看来作爱时它们和人是一样的,在间进行。这更添浓了的气息。随它去吧,万事听任自便最快活。我心情很平静,正如母亲所言,我确实有点不正常,该发火时不发火,该生气时不生气。无端猜测乱想的时候妒火中烧,怒不可遏,可抓到了真凭实据后反而豁然开朗,超脱起来,也许正源于此,也许是因为我近日来已心力与体力都疲劳的原故吧,竟然出乎意料地睡了一个好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