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乔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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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叶树新到打坊屯当民办老师一个月之后即10月初,也就是1978年国庆节那两天,叶家新的三开间泥墙茅草房盖好了。

  虽然只是三个开间的茅草房,却也使叶树开的心里充满了成就感,这是他高中毕业以后,作为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和父母亲一起为家里干成的一件大事。他想,从今以后,一家人可以在宽敞的房子里安心睡觉,至少在近几年之内,不必担心暴风雨的袭击,以至于逃到别人家里去避难了。

  这时,一年一度的征兵又开始了,街道上到处贴着“提高警惕,保卫祖国!”、“一人参军,全家光荣!”、……等等宣传征兵的标语。

  在当时,参军是农村青年十分向往的一件事情。一个人参了军,家里就是军属了,政治地位将大大提高,同时可以得到许多照顾,每一年的“八一”建军节和春节都会得到公社革委会的慰问,可以得到崭新的被褥、脸盆、热水瓶等生活用品,这些物品在当时的农村算上是一种足以炫耀的奢侈品。除此之外,如果在部队得到提干或者转当志愿兵,将来转业回地方,可以拥有“非农业”户口,不是进工厂当工人,就是在地方当干部――对于农民们来说,每个月都领到工资是一项了不起的本事。总之,参军是农民改变身份和社会地位、改善生活状况的一条重要途径,因此,报名参军的农村青年十分涌跃。

  叶树开对改变农民身份想的不是很多,自从能够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那时候起,他就把自己的将来定位于一个农民的身份,而他所受到的教育和生活的环境,早就把农民的思想观念深深地烙印在他的意识之中,因此,通过参军以改变身份地位的愿望不是十分强烈。但是,由于当时中国和越南边境的形势十分紧张,怀着年轻人特有的报效祖国的满腔热情,叶树开觉得,报名参军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于是约了王跃进和刘星两个,王跃进又叫上了李飞,第一生产队的四个同班同学一起到公社革委会去报了名。

  要是换了往年,遇到这种机会,黄瑞芝一定会支持报名参军的,但是现在战争暴发在即,她对儿子报名参军的想法坚决反对,谁知道儿子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

  叶长生对此没有发表意见,对于儿子的选择,他既不横加指责,也不明确表示支持。以叶长生的思想,虽然不是十分进步,但是作为一个中国人,保家卫国的立场还是坚定的。他当然也为儿子担心,但他又认为,儿子在这个时候想到参军,至少可说看出他是一个有上进心、责任心的人,对他将来的生活不必太过操心。再说了,参军本身并不是一件坏事,不仅能够磨练人的意志,对以后面对生活中的困难和挫折时会有很大的帮助,要是运气好的话,在部队得到提干或者转为志愿兵,将来就可以转业到地方当干部或者进入工厂当工人、进商店当售货员,拥有“非农业”身份,还可以按月领取工资。

  黄瑞芝见丈夫对儿子报名参军没有任何表示,就责怪他不关心儿子的死活,在这个节骨眼上,眼看着儿子要上战场了,也不加以劝阻。

  叶长生说:“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关心儿子?这事要是在往年倒好说了,你会阻止他报名参军吗?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连这点思想觉悟都没有?见到参军有好处就想让自己的儿子去,眼看真的要打仗了就死活也不让去,那不是明摆着怕上战场吗?这要是在战场上就该算是逃兵,要被法办甚至是枪毙的,懂不懂?要劝阻他你自己劝,我可不想丢这个脸。”

  黄瑞芝说:“管什么思想觉悟高思想觉悟低的,反正我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上战场去当炮灰。我们家就是个农民,平时得了国家什么好处?没有了好处,还去当兵干什么?你说是丢脸重要还是丢儿子重要?要是儿子去了就再也回不来,或者缺了胳膊断了腿的,我看你还怕不怕丢脸?”

  叶长生生气地说:“哪有你这样胡说的?现在不就是去报个名而已吗?就算真的参了军,也不见得就会上战场;就算上了战场,也不见得就会是他受伤;就算他有了伤亡,那又怎样?为什么人家能够牺牲,我们就牺牲不起?我有四个儿子,就算为国家贡献一个总是应该的吧?”

  说到最后,叶长生也觉得自己有点悲壮了。

  其实,就算叶长生真的劝阻儿子去报名,叶树开也决不会听从他的劝告的,虽然他没有成为战斗英雄的志向,但在这个时候,他却怀着报效祖国的满腔热情,和母亲的想法相反,他甚至有一种到战场上去冲锋陷阵、奋勇杀敌的渴望。

  体检之前,红枫公社民兵营组织报名参军的青年进行了一次实弹射击,每个人实弹射击10发子弹。叶树开成绩很好,打了3个10环,5个9环,两个8环,一共91环,王跃进成绩也不错,只比叶树开少中一个10环,打了90环。

  体检结果,叶树开和王跃进都以一类的身体通过了体检。不过,最后只有王跃进实现了参军的愿望。

  叶树开参军不成,这倒遂了他妈妈黄瑞芝的心愿,但是在父亲叶长生的心里,儿子当年失火事件的阴影又重新浓重起来。本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失火事件已经在人们的记忆中渐渐淡去,叶树开也恢复了以往的生活热情,然而,这一次他以一类的身体条件通过了体检,却因为政审不合格而失去了参军的机会,这使叶长生很为儿子的将来担心――那一次年幼无知的过失,也许将成为儿子这一辈子难以逾越的障碍。

  叶树开十分沮丧,但是家里的事情太多了,新房子虽然已经起好,并不意味着马上就可以搬进新居,卧室还没有分隔,房间里地面也还凹凸不平,而且十分潮湿,厨房里灶台也还没有做好……总之,在搬迁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所以叶树开也无遐多想自己的事情。趁着生产队砖瓦窑的泥塘闲置不用,叶树开自己去挖来粘土,牵了牛到泥塘去来回踩踏搅拌泥浆,打土坯,做生泥砖(即尚未放入窑里用火烧制的泥坯),准备用来砌墙分隔卧室;他还用用木头做成一块一块厚实、单面平整的木“巴掌”,每天晚上,全家人都到新房子里用木“巴掌”夯打地板。到了这一年12月下旬,新房子的电灯安装好了,火灶做好了,地板已经打平而且干燥了,卧室也围起来了,只等着选一个黄道吉日,叶家就可以搬迁到新房子去过年了。

  新房子已经起好,因为还没有搬进去住,总得有人看守新屋,叶树开就给自己做了一个床架,把席子被褥等到简单行旅带到新屋,还带了几本农业生产、农机修理技术的书,周波送给他的那支笛子以及一些抄写歌曲纸张,白天去参加劳动,晚上回家吃过饭之后就到新屋去睡觉,有时看一看书,有时也吹吹笛子。

  1979年元旦晚上,叶树开半躺在床上,就着昏暗的灯光看书,忽然听到有人在敲窗户,他抬头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人影,随口问了一声“是哪一个?”也没有听见答应,于是还继续埋头看书。刚刚低下头来,又听到了敲门声。他走过去把门打开,门口没有人,他正想走出门去看个究竟,忽然听到“嗨!”的一声,旁边闪出一条人影,一看,却是周波。

  “是你呀。你怎么老爱做出这种吓人的动作?当心什么时候把自己给吓着了。”叶树开对周波的出现有些意外。

  “怎么,不欢迎?新房子起好了,也应该请我来参观参观吧?”周波一边东张西望,一边笑容可掬地说。

  叶树开连忙把她请进门来,说:“请进请进,非常欢迎。也不过是一间茅草房,里面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也没有什么看头。”

  周波随了叶树开走进屋里说:“树开哥,我看挺好的,以前你们的房子多挤呀!现在好了,三个开间,家里再多几个人也不会显得拥挤了。”

  叶树开说:“我家的人还不够多吗?现在房子是宽敞了,可惜还是茅草房。”

  周波说:“那有什么呀?你们那间旧屋不也是茅草房吗?慢慢改变嘛。要我说,茅草房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刚刚在屋檐下面,我还闻到了青草的香味呢,你们家不会奢侈到用香草来盖房子吧?现在来到了屋里,我又闻到了泥土的芬芳,我就喜欢闻到这种味道。这房子起得真好呀。”

  叶树开说:“算了,你就明说是闻到了青草臭青味和淤泥的酸臭味就得了,什么青草香气、泥土芬芳,你就少来这里胡说八道、挖苦讽刺我了。”

  周波赶紧说:“真的真的,我可没有挖苦讽刺你的意思,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话。”

  叶树开说:“要说青草有香味,也许是真的,那么多茅草里面,难保没有一两把香草混在其中;但是说什么泥土芬芳,那就是假的了。卧房周围的生砖都是我自己去打的泥坯,现在想起来,身上似乎还能闻到臭泥巴的味道呢,哪有什么芳香可言。”

  周波说:“那有什么,现在泥坯不都干了吗?哪里还有什么淤泥的味道。你说这些生砖都是你自己打的?真了不起。你快带我走走看看,你住的是哪间房?”

  叶树开依次打开每个房间的电灯,让周波四处看了看,房子是新起好的,人还没有住进来,地面十分平整,房间也很整洁,虽然屋顶盖是的茅草房,但是里面看起来的确十分舒畅。最后,他们又回到了叶树开刚才躺着看书的房间。

  周波问叶树开:“这就是你自己的房间吧?”

  叶树开说:“是的。你看,就一张床,什么都往床上放。以后才想办法做一张书桌放在这里,也好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周波说着,随手翻弄叶树开放在床头的东西。“咯咯”两声,一支笛子从纸堆里掉到床板上,――那正是她送给叶树开的笛子。周波见了,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拿起笛子,用食指拭擦了第一个笛孔,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看着叶树开说:“树开哥,你现在还经常吹笛子吗?还记不记得《草原之夜》?”

  叶树开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说:“久不久还吹几下,都是瞎吹的,吹得不好。”

  周波把手中的笛子递给叶树开,轻声说:“能不能吹一曲给我听听?我还没有听你吹奏过《草原之夜》呢。”

  叶树开并不推辞,顺从地接过笛子,清了清嗓门,稍稍凝神定气,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把笛子举到唇边吹奏起来。

  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叶树开不知把这首《草原之夜》吹奏了多少遍,在龙山水库工地,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吹奏一次,特别是月圆之夜,更是反复吹奏几次。对于叶树开来说,这支曲子早已熟烂于心,这时在周波面前吹奏起来,自然是满怀深情、舒缓自如。

  优美的旋律中,周波端坐在床边,看着叶树开吹奏时那副深情而专注的模样,她感到有一阵温暖流过心间,她能体会得到,眼前她所钟情的这个男人同样深情地想念着她,并经常通过笛声叙述他对自己的日夜思念。

  叶树开结束了吹奏,周波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叶树开站在周波的正面,昏暗的电灯悬挂在周波左边头顶的上方,也许是刚刚洗了头的缘故,周波披着长发,一些头发遮掩着她的右颊,但叶树开仍然十分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微笑。这天,周波穿着一件红色的紧身低圆领毛线衣,外面套着一件深黑色的柳叶领双层短外套,皙白的脖颈在红黑的衣领间似乎发出一种幽光,略显狭窄的衣服裹得优美的身材线条毕露,灯光照亮了她左边的面颊,光洁的脸上似乎有一点红艳,放射出快乐的光芒。看着周波那光洁的面颊,叶树开感到自己的目光像水珠滴在陶瓷表面一样滑溜,总想从衣领敞开的地方往更隐秘之处滑去,这种感觉使他产生了一种欲望。这种欲望并不是在这一瞬间忽如其来的,因为在过去两三年间,也许是由于生理上的原因,叶树开对女人的身体就有过种种的想象,而周波作为他接触最多的女性,长得又标志动人,更重要的是她对他的种种亲昵态度,使她频频出现在他的梦里――他早已认定周波就是那个诱发自己梦中情景的女人了。在叶树开的意识中,虽然没有关于爱情的确切概念,但可以肯定,在他对周波的各种感情中,爱恋的成份占了绝大多数。现在,梦中的情形又在他的脑海里出现,他忽然想在肉体上占有这个女人。

  叶树开出神地看着周波,周波仍然笑脸盈盈,想象中的幸福感觉使她的目光蕴含着无比的温柔,这使他觉得他与她之间的心灵是息息相通的,于是满心欢喜,小心地向她靠近,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强大无比的感觉使他的呼吸沉重起来。

  叶树开向坐在床边的周波俯下身去,把她完全拥在自己的怀抱里。

  周波慌张地挣扎了一下,但是没有叫出声来。她当然无法挣脱叶树开双臂的拥抱,叶树开处于非常冲动的状态之中,他用力抱紧周波,把自己的脸埋在周波散开的秀发里,嘴唇紧紧贴在她裸露的脖子上,粗绒毛似的胡须扎得周波有些生痒。激情澎湃之下,叶树开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他只知道把周波紧紧抱住,仿佛要将她揉碎在自己的怀里,将自己溶进她的温柔之中。周波在叶树开的怀里挣扎着,她感觉到印在自己脖子上的双唇热得发烫,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从脖子慢慢流遍她全身。

  很快,周波就不再挣扎了,反而舒展双手把叶树开抱住,蠕动着腰身紧紧贴向叶树开结实有力的身体。

  在周波刚刚把叶树开认定为自己喜欢的男人的时候,她只是希望自己经常看到他,和他在一起,并没有想到要和他互相拥抱、相亲相爱,那年七月十三晚上,她送了一支笛子给叶树开,也只是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希望叶树开也想念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且在文艺宣传队接触许多文艺作品,并在生活中听到、看到了别人的许多感情活动,她就觉得自己的情感同样需要表达和倾诉。自从赵亮向她吐露了爱慕之情之后,她忽然有了一种渴望,想触摸到叶树开的肌肤,希望投入他的怀抱,体验一下被自己心爱的男人紧紧拥抱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愿望的积累,这种渴望因为一直无法实现而变得越来越强烈。但是,周波也想象不出这个愿望应该如何实现,即使是刚才,在她决定到叶家新起好的房子来看看的时候,她还是没有这种心理准备。如果说,遥远的距离和无尽的想象使叶树开在她的心目中更加完美,那么对感情泻泄的渴望就像关匣太久的水库一样,一腔热情在周波的心里装得满满盈盈的,已经到了一触即发地地步。叶树开忽如其来的拥抱出乎周波的想象之外,出于本能,她略显惊慌地抵挡了一下,但理智的堤防很快就被情欲的狂潮一冲而垮。他们两个都很清楚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叶树开把手伸进周波的衣服里,抓住她那光滑而结实的乳房,周波颤栗着身体,双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臂,在叶树开身体的压迫下,周波抱着叶树开向床上仰身倒去。床架被两个人向床上倒去的重力挤得有点移位,使得昏暗的电灯泡在他俩的头上轻轻晃动,周波吃了一惊,激情在忽然之间被冷却了,她小声地对叶树开说:“树开哥,你不是就这样要把我当成你的老婆吧?”

  叶树开一听顿了一下,但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只听得他沉闷地“唉哟”的一声,伏倒在周波身上,喘着粗气,身体连续颤动了几下,把周波抱得更紧了。原来,由于过分激动,叶树开在裤裆里**了。他在周波身上静静的伏了一会儿才翻身下来,但双手还是抱着她。周波也平息下来了,问他:“你怎么啦?”

  叶树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没什么。”

  周波说:“真想和你这样一直躺着。”

  “我也是。”叶树开说着,左手把她的头揽在自己肩上,右手轻轻梳理着她的秀发。两个人和就这样和衣在床上相互拥抱着躺了一会儿才下了床,各自整理衣服,这时,周波才发现,她的裤腿有点粘湿,再看看叶树开的前裤裆――那里的情形更加糟糕,湿漉漉的一片,还有一点粘糊。周波很不好意思地笑了,顺势羞涩地一把将叶树开拦腰紧紧抱住。

  从此,在这两个青年男女之间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叶长生一家是1979年元月7日搬进新房子去的。虽然是星期天,但是远在龙山村打坊屯当民办老师的叶树新并没有能够赶回来一起搬家,因为学校正在进行期末考试,他要批改完学生试卷、列好学生成绩并给学生评奖之后才能回放假回来。

  就要搬进新房子了,叶家上下都很兴奋,头天晚上,他们把能够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该捆绑的捆绑,能装袋的装袋,该装箱的装箱,甚至连锅碗瓢盆在吃过晚饭之后也都装到箩筐里去了。孩子们与日俱增是兴奋得睡不着觉,特别是叶树标和叶红,躺在床上了还不时问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搬家呀?注意看时间哦,是不是到点了?”

  三叔公敲定,他们进入新房子的时刻是凌晨四五点钟之间。那天晚上,叶树开还是在新屋守着,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他才回到旧屋,等着和大家一起搬运东西。冬天里,凌晨四点多钟是一天中最漆黑、也是最冷的时候,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搬入新居要事先准备好一个南瓜,在把家俱和生活用品搬进新屋之前,要先把南瓜从大门滚进新屋,然后将火种和一担清水请进新屋,接下来才是柴、米、油、盐以及一些蔬菜种子。进入新屋的仪式非常简单:叶长生举着火、提了一封鞭炮走在最前,叶树开挑着一担水紧跟着他,再后面是叶树标和黄瑞芝挑着大米和油盐浆醋加哥及蔬菜种子等跟随,叶红和叶树根也各自拿着一样东西在最后,阿婆留守旧屋。三叔公把南瓜滚进新屋大门之后,叶长生点燃鞭炮,丢在门坎上,等鞭炮响过之后,他就举着火把进入屋里,到各个房间去转了一圈,最后到火灶旁边放下火把,就着火把点燃一把檀香,分别插在前后门、堂屋、火灶以及各个房间的门口――叶长生这样做并不是迷信使然,他认为这不过是一种风俗、一种他可以认同并接受的仪式。叶树开担着水也进了门,与此同时,柴、米、油、盐以及种子等也跟着搬进了新屋,然后再折回去搬运第二批物品。

  叶家的东西原本就少,他们家里人手又多,天亮之后,老表们都过来帮忙,因此不到一个早上的工夫,该搬的东西全都搬完了,甚至从去年养到现在的那两头猪也已经被赶入新的猪圈――那两头原先被黄瑞芝称为“石猪”的便宜货,如今已经长成两头大肥猪了,每头都不小于二百斤重。这一年春节,叶家不仅能够实现“搬进新屋过年”的愿望,而且还第一次拥有一头“完整”的大“年猪”,这对于刚刚搬进新房子的叶长生一家来说,应该算是一件大喜事。

  几天之后,叶树新放假回来了,他雇请了一个拖拉机,把他这一个学期所得的劳动报酬――学生家长送给他的几袋稻谷、几袋玉米、几斤腊肉、一些油料以及其他东西,一共是满满的一车物品――直接运到了新居。黄瑞芝从来没有看到自己家里存放过这么多粮食,高兴的眼睛都湿了。她心里想:“这么多年的苦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

  一家人搬进了宽敞的新房子,又养得一头大肥猪过年,家里还存放有许多粮食,叶家的生活已经没有那么拮据,这一年他们总算过上了一个愉快而富足的春节。孩子们都长大了一些,老大老二已经能够分担家里的生活压力,三个小的也能帮大人做一些家务了,阿婆和黄瑞芝婆媳两个心情也开朗了许多,两下相安无事,家里自然也少了许多争吵。

  叶长生一家搬到村头去住了之后,村尾的旧屋里除了为阿婆备下的那口空棺材,实际上已经是一间空房子。在阿婆的坚持下,叶树开在旧屋的外间摆了一张小床,每天晚上都回到旧屋睡觉,――第一生产队的社员除了他们一家之外,都是住在村尾,队里有什么劳动安排、开会通知以及其他事情,就不用专门派人到村头通知叶长生夫妇了,而是由叶树开负责转达;二来也权当是看守旧屋,使空房子不至于冷落。而逢年过节的时候,阿婆都忘不了要带上香炷、纸钱和其他必备的物品回到旧屋给寿板烧香上供。58xs8.com